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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架空历史] 大明武夫 【作者:特别白】(4月18日更新至 “第1530章 将来的君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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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42章 最后的半途而废

  赵家军士兵和收容的皮岛青壮,甚至连同要塞内的妇幼们,都已经做好了视死如归的准备,浑身上下都已经绷紧,也有些人感觉到解脱,他们知道给养已经不足,对面建州女真给的压力越来越大,这几天已经让人绝望难熬,再过些日子,恐怕更是地狱。

  没人在意那艘船,每个人都在盯着即将前推的敌人,恶战马上就要打响,我们免不得要死,可我们死前会拖着几个一起,原来鞑子不是那么难以战胜,原来鞑子不是那么不可敌,只要找对了法子,一样可以打败他们,只希望辽东和关内的更多人提早学到这个法子。

  到了这最后的时候,反倒有人绷不住自己的情绪,不断的流泪抽泣,但身体坚定不移,握着长矛的手也丝毫不动,边上有人想要喝骂,可看了看同伴的样子,也是无话可说。

  建州女真的军阵缓缓向前,在原来的要塞外围阵地再向外,原本没办法让大队向前,可现在那边都已经被尸体和泥土填平,大队可以一直向前,可以像是在平坦地面上那般摆开阵战,女真军阵会越来越快,先冲撞一次要塞阵地的军阵,而且冲在最前面的那些女真精锐,穿着的都是赵家军的铁甲。

  马上就要接战开打了,大家都等着建州女真军阵呼喊吼叫,那就是开始冲锋厮杀了,每天战斗就是这一刻最难熬,面对面拼杀的时候,反倒放得开甚至痛快。

  越来越快,旗号摆动加速,号角和鼓声的节奏也开始变化,马上就要开始冲过来了,就在这个时候,当当当的锣声响起,正在蓄势加速的女真队伍顿时慢了下来,队伍甚至有些骚动,连带要塞守军也是诧异非常,这可是退兵的信号,每天激战,只有这样的声音响起大家才能松一口气,甚至这样的声音响起大家都不敢放松,生怕对方借此耍什么花样,已经因为这个死伤惨重。

  不过女真军阵确实慢下来了,还能看到阵中的女真官兵都在回头张望,然后整个军阵停止,再然后,开始缓缓后撤要塞守军不敢有丝毫放松,万一是缓兵之计,万一是欲擒故纵,要塞守军可承担不起任何的损失,建州女真的战法可灵活得很,而且再这样腾挪进退间,队伍还能维持着不乱,这在关内已经是精锐才能做到,如果不是同样能做到的赵家军士兵到处救火,恐怕早就崩溃了。

  前进停住了,缓缓后撤也是真的,因为大家看到他们回到了营地之前,旗号也都归队,建州女真军阵的前队虽然保持着戒备,但那是防备着这边的反攻,而不是要做什么。

  难道真的是不进攻了?这到底出了什么变故?赵松瞪大双眼看着对面,但也看不出太多的细节,可他还不敢放松,只能这么撑着。

  再怎么谨慎小心,赵家军士兵和青壮们还是禁不住的松了下来,建州女真确实不攻了,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变故,但现在的确是回营,建州女真极少会在下午发动进攻,这一天或许都能轻松下来。

  虽然大家已经视死如归,可能多活一天总是好的,能休息喘息总是幸运,赵松那边吐了口气,挥舞着手中长戟下达命令,留下轮值的连队,其他人开始休整,要塞内终于有孩子放声大哭起来,让战场上多了几分生气。

  香气扑鼻,但让人难以下咽的鱼汤又是开始熬煮,在这海岛上,几千人的淡水是个大问题,好在皮岛上淡水水源算是充沛,要塞这边打了水井,还防患未然的做了暗渠,这样才勉强支撑到现在,以皮岛这样的地形想要断绝水源很难,建州女真对这个也是无计可施。

  歇息了一个时辰不到,负责瞭望的人就发出了信号,建州女真兵马又是出营,看来还是要打,要塞守军司空见惯的跟着聚集,准备迎战,却没想到可这边还没有列阵完毕,就发出了一阵嘈杂声音,大家实在是忍不住惊讶,因为看到对面的建州女真军队出营集结后,没有开始进攻,而是向北开进,那边可是建州女真的粮台大营所在,也是和海岸往来港口所在。

  看着一队队的建州女!兵丁开出去,要塞守军都是目瞪口呆,以皮岛这个地势,以建州女真兵马的海战能力,肯定不会是乘船渡海来攻,现在风渐渐变大,木筏离岸稍远些就容易被浪打翻,这个风险他们肯定不会碰的,那这到底是要干什么,难道要佯动,看这个也是不像,同样因为地势原因,要塞周围可以交战的地方根本没什么可佯动的空间。

  “鞑子狡诈,不要放松,严加戒备!”赵松嘶声喊道,他其实很想躺下来休息,可现在最不能休息的就是他。

  “鞑子那边就剩下三千多人了!”彼此恶战了快一个月,要塞守军对建州女真那边的兵力把握的很清楚,盯得这么紧,自然看得很仔细。

  现在要塞阵地这边不足两千,不过靠着地利,对面的三千余人真是没奈何攻进来,当然,要塞守军也没办法冲出去,即便冲出去也没办法,只有被困在这皮岛之上,除非做木筏去陆地上向高丽求食。

  看到这些的时候,要塞阵地守军都是放松下来了,不管出营的建州女真兵马开往何处,最起码在一两个时辰之内不会有什么战斗发生。

  那边兵马向北开去之后没多久,建州女真营地里的俘虏们都被推了出来,皮岛东江镇的俘虏大多数都消耗在攻击要塞的战斗中,剩下的这些没有用于战斗,只是作为后勤支援。

  开始的那些亲情乡情和不忍都已经烟消云散了,要塞守军里的皮岛青壮都把对方恨得咬牙切齿,能跑过来,敢反抗的都已经死光了,只剩下麻木为女真做事的,他们尽管没有上阵,可还是帮凶。

  看到他们被推出来之后,这边下意识的做出了戒备,还以为新一轮的攻击开始,没曾想那些残存俘虏站定之后,建州女真却开始杀人,毫不留情的砍杀刺杀,俘虏们哭喊求饶想要逃跑,可根本没办法从围困中逃出去,手无寸铁的他们更没办法和钢铁利刃抗衡,只听到惨叫声声,不断有人踉跄着跑出来被砍到射杀。

  从杀戮一开始,要塞守军就没有觉得痛快,开始是沉默,然后是愤怒,最后也只能默默的看着这一切。

  那边有人跑出来,身后建州女真士兵怒骂着追上,没几步距离眼看就要追上,那人踉跄了下,被什么东西绊倒,他撑着起身,却没有继续逃,只是冲要塞的方向撕心裂肺的喊道:“给我们报仇啊!”

  话音未落,身后女真士兵已经追上,手起刀落砍下,鲜血飞溅。

  要塞守军这边很沉默,只是穿着铁甲的郑小二忍不住,冲出一步大吼说道:“你们安心去吧!我们肯定要杀光这些鞑子!”

  赵家军士兵们依旧沉默,收容来的皮岛青壮们也在沉默,他们固然惊叹于赵家军的实力强悍,可也不信他们真能把建州女真怎么样,在他们想来,徐州也在大明,只要是明国的兵马,就没可能对鞑子造成什么杀伤。

  鲜血横流,人头滚滚,哭声和惨叫震天,不过这等酷烈景象,地狱场面大家经历的多了,根本没什么影响,建州女真杀戮完毕之后,自顾自的回营,反正杀人都是在海边进行,等涨潮之后就会把尸体带走,倒是不用费劲处理。

  没了俘虏青壮做后勤,建州女真的战力实际上是在削减,又是调兵,又是屠杀俘虏,不管怎么看都不会打下去了。

  赵松他们还在戒备,而罗晨禁不住坐在了地上,长刀随手撇在一边,双手捂着脸沉默不出声,赵松和士兵们都缓缓放松,收容来的皮岛青壮们还是有些不明所以。

  “进爷没撇下我们,进爷没撇下我们”罗晨念叨两句,声音不高,说着说着却是哽咽了起来。

  赵松拖着长戟走到他跟前,闷声说道:“别高兴的这么早。”

  气氛就这么沉默了下来,一直到天黑时候,建州女真都没有异动,本来上午以为灭亡在即,到了下午天黑时候,却成了双方对峙,而开向北边的建州军队也没有回来。

  当对面有篝火升起的时候,赵松挑了几个水性好的,扶着木板沿海岸过去打探消息,看看他们在北岸到底做什么。

  这个差事很凶险,去了就可能回不来,而且沿着海岸泅渡,风大水冷,即便不被建州女真发现,饥饿疲惫之下,也有可能溺水身亡。

  晚上去了,差不多要第二天傍晚才会回来,因为建州女真对海岸的巡查,特别是对几个要点的巡查很严,赵家军这边已经折损了不少,但万万没想到的是,第二天晨光初露,派出去的人就是回来。

  “营正,鞑子走了,鞑子渡海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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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43章 等到!

  “鞑子走了?”赵松反问一句,其他人都是急忙围了上,鞑子居然走了?

  “千真万确,大队的鞑子都去陆上了,我去那边的时候,看着鞑子在陆上扎营,木筏船只都在陆地岸边,岛上没剩下什么!”打探消息那人满是兴奋。

  天冷水冷,他沿着海岸泅渡,又没有太多的补充,现在脸色已经发青,嘴唇发紫,可还是兴奋和狂喜,脸色兴奋的红和被冻的青混合,看着古怪。

  打探消息的这个士兵看到陆地和岛上的情况后,没有急于下判断,这些天的战斗打下来,建州女真兵马的狡猾已经让要塞守军吃足了苦头,所以不会有丝毫的乐观大意,他趁着夜色登上皮岛查探。

  原本建州女真将岛屿各处封锁的很严,不给要塞守军任何钻空子的机会,从前数次赵家军拍出来的探子大都折损在这封锁下,可昨夜却不同,这士兵差不多走上了皮岛的最高处,才隐约听到远处的动静,似乎有暗哨游动,察觉后急忙逃回了岸边。

  但根据这个判断,那个暗哨仅仅是护卫和要塞对峙营盘的,也就是说,现在整个岛上的建州女真或许只剩下这一处,大队真的都是去往陆上。

  真的走了,真的走了,每个人脸上都是露出不能置信的表情,先是愕然,然后变成了狂喜,再接下来就要狂呼欢呼。

  “都安生些,对面还有三千多鞑子,硬抗咱们还是打不过,有什么可高兴的!”赵松给大伙浇了盆凉水,他的气色也是很好,昨晚赵松强撑着等消息,却莫名睡着了,这么些天,这还是第一次。

  对面的建州女真营地动作也很谨慎,只是有兵马在营机动,却没有上前挑衅,这就是彼此对峙盯住的意图,不准备大打了,三千多的兵力对付近两千的守军,想要吃下来还真是很难。

  赵松压住众人的兴奋,看了看对面的态势之后,又是吆喝着说道:“所有人都动,把外面的墙修起来!”

  命令很快就布置了下去,各连各有任务,有的保持戒备,有的则是开始忙碌,要塞内的年轻女眷也被动员了起来。

  这道外墙虽然不高,但修起来之后,却能保持个完整的地利,整个要塞阵地的守御就可以成型对外,建州女真之所以可以发动决战,就是因为摧毁了这道墙,将战场伸展到阵地之内。

  如果建州女真主力仍在,这边修墙,那边必然要猛攻,但这一次修墙,在那边的营地只有人出来张望戒备,却没有什么出营攻伐,依旧保持着安静。

  “事情真的有转机了!”看到这一幕,赵松才真正的放松下来,对身边的罗晨说道,罗晨脸上也满是疲惫,这些日子积攒的紧张都在这两天泛起,实在让人难受。

  “大家不要放松,大队的鞑子走了,可对面还是三千多,咱们是打不过的,只能死守,只要守住,我们就能报仇!”赵松哑着嗓子大喊说道,要塞阵地这边稍微安静,终于有巨大的欢呼迸发出来。

  这爆发出的声浪让对面的女真营地颇为紧张,有人冲出来破口大骂。

  睡了差不多六个时辰的罗晨志气昂扬,满脸都是笑意,一边督促着大家修整外墙,一边去找赵松,最后在要塞墙头看到了赵松,赵松窝在墙角睡得很香甜,看到这个,罗晨伸手在脸上抹了把,转身走下要塞墙头,让人送了床被子上来。

  赵松在入睡前,还不知道自己疲惫成这个样子,可一睡就不知道睡了多久,将醒未醒的时候,只觉得海上阵阵凉风吹来,似乎还听到古怪的拨弦乐声。

  乐声?赵松猛地醒了过来,看着要塞下还在忙碌的人群,再看看海上,耳边除了人声、风声和波浪声之外,并没有什么弦乐声,赵松挠了挠头,心想自己可能是做梦,这北边人少,古怪的事情太多,也可能是血战多日乍休息下来,身体不怎么适应。

  赵松拎着架在一边的长戟,看了看要塞内已经被砸碎的火铳、一窝火和火炮炮架,心想这次实在是糟践了不少家底,如果不是铠甲护身,赵家军甚至'把铠甲都砸烂掉,这些军国之器别人难以大批量制造,但也可以造出来,如果被敌人学去,那就是大麻烦。

  看着下面的女眷和孩童都面有菜色,有孩子哭着说自己饿了,赵松吆喝着说道:”把库里存着的那几袋子米面都拿出来用了,熬些糊糊粥吃了!“下面收容的女眷们千恩万谢,但士兵和青壮们则是颇为不解,心想这是留到最后不得已长力气拼命的营生,怎么就敢现在吃掉,这是不过日子了吗?

  这些天的战斗下来,年轻的赵松威信已经高耸,大家心里纵有疑问,也不会质疑和反驳,很快这米面糊糊粥的香气开始弥漫,每个人的肚子都是咕咕乱响,赵松颇为轻松的走在阵地中。

  尽管许多人还不敢判断战斗结束,可这缓和的气氛却能真真切切感觉到,这情景让赵松感觉更好,他向着前面走去,却禁不住越走越快,惹得要塞阵地的人们都是惊讶好奇,不知道发生什么,更有两个连队纳闷的跟上,还以为要有什么动作。

  赵松走到那外墙前,一个箭步跳了上去,冲着对面的建州女真营寨大吼道:”老子要把你们杀光,老子要报仇了!”

  建州女真营地那边倒是能听到这吼声,不过也没什么人在意,倒是要塞阵地这边先是安静,随即气氛就是炸开,大家都跟着狂呼乱喊,有人放肆的大笑,有人嚎啕大哭,到了这个时候,的确可以确认安全了,想想这些天的难熬,实在要大哭大笑大叫才能发泄出来。

  “这些徐州人都是傻大胆吗?到这个时候,还在琢磨着杀光鞑子,好不容易才熬到现在,居然还想这么多”

  能活到现在的人,要不就是骁勇蛮横的,要不就是冷静自持的,皮岛青壮里面颇有些心思冷静的角色,听到这些话,自然有他们的判断。

  到这个时候,建州女真营寨没有任何反应,这样的表现更让大家意识到真的安全了,阵地这边的气氛更加热烈活跃。

  狂喜狂欢,可该做的事情都没有耽误,赵松和罗晨依旧足够小心的派出了打探的队伍,这次有人继续沿着海岸泅渡,也有人泅渡出去不远就登岸,开始在皮岛上进行搜索,皮岛不大,可也是能藏军民几万的规模,万一建州女真有什么阴谋,那就是大祸患了。

  很快的,去往各处的消息也反馈了回来,建州女真只有和要塞那边对峙的营地,其他地方空无一人,确确实实全去陆地那边。

  这个消息当晚就带回了这边,要塞上下又是陷入了狂欢的气氛中,收容来的皮岛青壮们觉得劫后余生,都在议论能不能制作木筏去陆地上,哪怕投奔高丽人都比在这个孤岛上要强,甚至还有人说用木筏能不能去山东,而徐州来的人则是琢磨着会来什么样的队伍,怎么会灭杀对面的建州女真。

  他们在议论这些的时候,没有避讳收容的青壮们,皮岛这些人听到后都是目瞪口呆,心想这些徐州人还真是异想天开,打成这么惨,好不容易有这个机会不想着走,居然还想怎么灭了鞑子,虽然这几百人的确打得好,可毕竟是仗着火器和要塞,用皮岛青壮的命去填,这才维持到了现在,如果想要对付剩下这三千,恐怕会很难很难。

  局势已经大好,但依旧敌强我弱,还远没到彻底安心放松的时候,一直到天黑之后,要塞守军也没有任何的松懈,一切都和昨日一样,随时准备全员上阵。

  不过大伙都让赵松和罗晨去休息,连带着带队的郑小二也是如此,他们这些日子实在太过辛苦,眼下大家轮休,他们最该去休息,如果往日,赵松肯定不会答应,现在却没什么可说,睡了一次后非但没有解乏,反而更加渴睡,眼下这个局势,休息休息也无关大局,但赵松要睡在要塞墙头,随时可以反应。

  第二天早上,赵松在迷迷糊糊间又听到了那拨弦乐声,他下意识的惊醒过来,醒来后才听到身周围的嘈杂和呼喊,大家似乎情绪激动,赵松浑身凛然,心想难道鞑子突袭,自己睡得这么沉没注意,为何高处的哨位没有发出警讯,难道被别人端了,越想越是心惊。

  一手拿着长戟,一手揉着眼睛看向高处哨位,却发现那边的士兵仍在,在那里对海面挥舞着手臂,张大嘴喊,好像已经激动的发不出声音。

  那拨弦的乐声仍在耳边,海面!赵松一下子反应过来,他好久没有看向海面了,反正海面上只有尸体和残骸,不会有什么援军和希望,赵松转过头,整个人就那么僵住了。

  海上有船!海上有大船!海上有船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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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45章 说过要报仇的

  听到齐二奎的这番话,赵松百感交集,这些日子在皮岛上苦苦支撑,尽管皮岛青壮对建州的恐惧已经到了极点,甚至还感染到赵家军士兵,但赵松的信心始终没有动摇,可直到现在,他才真正明白赵家军有多么强大。

  赵松重重点头,开口说道:“请齐团副为我们营策应,让皮岛营去打头阵!”

  听到这话,齐二奎笑了,摆摆手说道:“你们辛苦了这么多天,也该好好休息,海州团太平了好久,都憋着一股劲呢!”

  说起这些来,赵松愈发的放松下去,也只有赵家军内才会有这样的对话,那边齐二奎远望观察了下,脸上的笑容更加轻松,悠然说道:“也就是赵营正你这边人少,不然的话,哪用上我们来。”

  此时码头上又有两个连登岸,现在已经有三个连的火铳兵,五个连的长矛兵,赵松对海州守备团的编制也很清楚,知道这次肯定不止这一个团来,搞不好还要有其他营头编组。

  “烦请营正将道路清理下,咱们要推过去了!”齐二奎客气的说了句,那边赵松连忙安排下去,在赵家军的体系里,高低分明,可没人在意谁是谁的亲戚,或许大家想要在意,但赵进对这样的事情却深恶痛绝,数次强调,大家自然明白该怎么做了。

  船上自然装有足够多的粮草补给,不过现在还来不及卸下来,皮岛军士营和青壮们很多还饿着肚子,但现在谁还在口腹之欲,都是劲头高涨,听到命令下达,都开始忙碌起来。

  建州女真营地那边已经做足了戒备,原来这边驻扎的人马过万,营盘足够大,物资也算充足,正在拼命的准备抵抗,虽然此时局势是不得不守,可他们也有把握守住,以东江镇营寨为基础建起的女真大营章法森严,扛得住攻打。

  后续部队还在继续登岸,火铳兵的战前准备相对繁琐,尤其他们是从船上登陆,弹药什么的不能一并送来,火绳也要上岸的时候才能点燃,这时候就在整理弹药,盘卷火绳,而长矛士兵则是在披铠甲,十门两磅炮卸下之后,开始有四门三磅炮被从船上运下来。

  “咱们海州那边有炮厂,这次带了几十门过来。”齐二奎说得很豪气,赵松听到后,笑容满面,怎么也掩盖不住。

  皮岛士兵和青壮们近两千人紧张忙碌,将刚刚重修没几天的外墙推倒,然后在外面平整地面,他们不担心对面敌军的袭击,因为在他们身后有十门火炮待命,两千人全力以赴的忙碌,很快就平整出来好大一片地方。

  先行推进的是那十门两磅轻炮,他们被推向前方右侧的区域,对面的建州兵马意图出击攻打,可刚刚冲出来就看到赵家军的火铳连队已经列阵就位,又只能退了回去,此时已经有零星的建州女真兵丁开始脱队,朝着皮岛深处逃去,打了这么多天,他们自然知道这支守军的难缠,现在那边来了更多的兵丁,来了更多的火炮,这仗还怎么打,趁这个机会还是尽快逃吧!北岸那边还有木筏,趁着这时候划到陆地那边,还有逃生的机会。

  看到建州女真的这般模样,人人哄笑,这些天来的紧张和绝望都是一扫而空,气氛正热烈间,却听到轰然一声大响,如同闷雷响起,却不是在要塞阵地内,而是在海上,众人刚刚惊诧,却看到对面的女真营地边缘木栅直接被轰开,粗大的木桩被打的粉碎,在女真营内有烟尘冒出,惨嚎声声。

  闷雷般的轰鸣在海面山次第响起,女真营寨刚才看着还颇有章法,看着很难攻打,可突然间就成了纸糊一般,每一炮打过来都是摧枯拉朽。

  皮岛青壮们对火炮没什么概念,只能简单的从威力和声势上推测,这得是怎样的火炮,才能打出这样的破坏,怎么还是从海上打来,难道在船上。

  “上次入寇海州的洋人夹板炮船只有一艘能用,咱们一直琢磨着怎么把火炮放到广船和福船上,但没办法做成洋船那样的,十二磅左右的火炮只能在船上放四门,只有两门可以同时开火!”齐二奎?赵松解释说道。

  现在的炮击正是从船队中打出,四艘广船用船舷一侧和海岸线平行,然后开火射击,建州女真为了就近攻击要塞阵地,他们的营盘也设在岸边附近,被火炮射程覆盖。

  当船炮开火三轮之后,不足十发炮弹射入营地,但建州女真上下已经不敢在营内藏匿了,原本这里工事完备,给养充足,是最安全的所在,现在却成了要命的地方,每一发炮弹过来,打碎的木桩碎屑,迸溅激起的土石,都会夺去人命,而倒霉被炮弹集中的,连全尸都留不得,直接被打的粉碎。

  刚才经历那十门火炮已经足够惊人骇人,现在从海面山还有威力更大的火炮打来,在这营里怎么呆得住,现在只有两个出路,或者逃,或者战,这营盘内的建州女真兵马没有多少迟疑,最后选择了战。

  皮岛孤悬海外,算是绝地,想要逃都无处可逃,如果溃散岛上,那迟早会被搜索出来打杀俘虏,东江镇崩溃后的下场就是榜样,何况到现在来看,建州女真也觉得自家兵力有优势。

  从前是被港口阵地的逼仄限制,没办法投入全力,现在对方自己将外面的工事推平,不再据守,而是列阵野战,那么就是各凭勇悍办事动手,没有了工事的依仗,那火器的威力也不那么大,你能开一枪开一炮,我还是很快的冲到跟前,到时候我人多你人少,八旗男儿勇悍无双,硬碰硬有什么怕的。

  事到如今,也只能顶着那该死的火器攒射向前冲,不冲只有死路一条了。

  “鞑子还真是了得,在这样的局面下,居然还能勉强列阵维持,我还以为直接用炮就能打垮!”看到对面营盘里冲出来的建州兵马,齐二奎颇为惊讶。

  就在那营盘前面,参领以下各个牛录都在旗帜下整队,船上的火炮也在调整方向,海上波涛汹涌,起伏不定,火炮的精度很难保证,但对于一个几千兵马的营地,几千兵马的军阵,几门火炮只要保证方向不错,总能打中,那九磅、十二磅的长炮炮弹打过来,哪怕是擦着队列的边缘才会带走几条人命,建州女真在这个时候真就显出了他们的精锐,虽然整个阵列躁动,可还能维持住,还能向前进发,也难怪齐二奎感叹,如果是明军或者民壮往往就在这样的炮击下崩溃,哪里还能整队备战,甚至继续前出。

  “没和鞑子兵马交手之前,我也没想到他们会如此精锐勇悍,不过,这鞑子兵马的强,只是比官军和流贼的强,比不了我们赵家军!”赵松郑重说道。

  齐二奎嘿嘿笑了,抬高声音说道:“天底下又有什么人能比得了我们赵家军!”

  建州女真大队开始向前推进,从前他们都是约束军势,等到接近时候才开始冲锋冲击,可这一次却毫无保留,稍一整队,确定方向之后就向下面冲来,几千人的队伍铺开,呐喊呼喝,声势颇为浩大,好似山洪暴发。

  最先开火的右侧前出的火炮,十门两磅炮和四门三磅炮次第打响,在眼前这个局面下,也不用考虑什么精准和杀伤,在一开始的时候,建州女真就已经把队伍散开了,不可能让炮弹对密集人群杀伤。

  不过十余门火炮大概不差的轮流开火,炮弹落下,土石飞溅,弹起,然后再落下,造成的杀伤也足够了,每一发炮弹落地,必然会有鲜血飞溅,必然会有惨叫呼号。

  在这崎岖地形下,火炮没有来得及落位,两轮炮击之后,建州女真的前锋已经冲到了跟前,只是这时候挡在他们面前的不是皮岛军士营的百余只火铳,而是援军的足足四百余只。

  第一排打响,第二排打响,就在火铳射程内,好像有一道无形的墙壁拦住了建州女真向前的势头,八旗兵卒不断的倒在这墙壁面前,这墙壁随着冲锋不断的后移,八旗兵卒也在不断的倒下。

  炮阵的火炮已经调整好了角度,又是一轮射击,不管冲锋时候的阵型如何疏散,到接战前后还要汇集,这一轮的炮击造成的死伤极大,加上四百余只火铳的连续开火,建州女真的前阵已经被打空了。

  仅仅是在冲锋这个过程中就损失了三分之一,任是铁军也要支撑不住,何况这留守的几千女真兵马不是,当这一轮炮击之后,后面的人急忙刹住脚步,可还是被推挤着向前,目前他们不在火铳射程内,火炮一时间也来不及开火,可他们却不敢再继续向前了,向前只有死,那还不如逃,能多活一会总是好的。

  “赵家军,向前!!”长矛如林,齐步向前,赵家军各连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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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46章 真正的赵家军

  尽管被火铳和火炮洗了一遍,可这个时候建?女真兵马依旧有两千之众,对上赵家军的六个连队依旧占有优势,而且这个时候的火器射击已经停了。

  白刃战,面对面的厮杀,这就是反败为胜的大好机会,只要接战,那让人崩溃的火炮就不会打过来,到时候就是比拼彼此战技和勇悍,只要能把这冒进的几百人杀退,推着这败兵倒卷回去,甚至可以转败为胜。

  尽管建州女真兵马的军心士气已经低落异常,可看到赵家军的连队冲上来后,参领、佐领们还是重整队伍,吆喝着、驱赶着、甚至杀人立威,让下面的兵丁步卒们迎上去,他们说不上置于死地而后生,而是困兽犹斗。

  看着前面优势的敌人涌过来,赵家军的六个连队速度没有变化,这边就没有平整的战场,在这沿岸高低不平的地形下,想要维持严整的队形,前进速度就不可能快,而建州女真则是呼喊着猛冲下来,双方比较,赵家军连队就显得笨拙,而建州女真那边则是骁勇异常。

  观战的皮岛百姓们心都悬了起来,他们见过赵家军和女真的战斗,野战上并没有占到什么便宜,似乎就是仗着兵器长,铠甲精良和不怕死来对抗,现在局面大好,继续用火炮火铳轰打射击岂不是更好,何必要用冷兵器上。

  而且你想要白刃接战,也不能用这么少的人数上去,眼前这六个连队队形密实,看着人数更少,而建州女真兵马大队席卷而下,看着声势浩大,双方比较,更显得这边势单力薄,还有人在心里嘀咕,说你们这六百人都是身披铁甲,别把这些好东西都被鞑子抢了去,那鞑子本就勇悍,再有这一套甲,可就更麻烦了。

  赵家军几个连队开始彼此靠近,渐渐连成了个大横队,长矛则是层层叠叠的向前,当做好迎战的态势之后,前进的速度变得更慢,而建州女真队伍居高临下,越冲越快,赵家军的连队则是要停下来了。

  跑得再快,终究也要对碰,跑得再快,终究也要冲散那层层叠叠的长矛阵列,根本没有办法过去,冲上去的人想要放慢自己的脚步,后面的人还在向前,而赵家军那边鼓声敲响,那层层叠叠的长矛横队又是向前挪动。

  前后推挤,长矛开始刺杀敌人,在赵家军的制式长矛面前,女真的长矛偏短,他们的弓箭对赵家军的铠甲无用,赵家军此时就像是个和老虎等大的刺猬,这刺猬一步步向前滚动,扑过来的老虎不管如何都要碰到那些刺,而这些刺还是钢铁打造的。

  呼喊、怒骂、碰撞,挡开一根长矛,还有一根长矛,挡开前排的还有后排的,根本没有办法向前,而长矛前刺,队伍前移,刺杀却不可逆转。

  观战的皮岛百姓们到这时才松了口气,他们在下面能看到那看似单薄的横队矗立不动,这边皮岛百姓看得目眩神驰,而赵家军那边则是继续忙碌,港口的装卸还在继续,有皮岛百姓注意到这边都是愕然,心想你们就这么笃定会赢,所有的皮岛百姓还都握紧手里的兵器,随时准备厮杀。

  六个连的横队挡住了冲下来的建州女真各部,而在这长矛横队后的火铳士兵已经完成了装填,分为两部快步向横队的左右跑去,就在长矛横队的两翼交叉开火!

  建州女真兵卒被顶在长矛横队之前,在面对面厮杀着不断流血,兵卒力量越来越向前挤压堆积,就在这队列密度越来越大的时候,两侧的火铳开火了,每一次开火都不会落空,每一颗铅弹都会射中目标,更麻烦的是,建州女真兵卒来不及闪躲,他们的注意力全在前方。

  到这个时候,建州女真这一部才意识到徐州火器的犀利,这样的火力,这样的杀伤,他们从前从没有经历过,甲胄抵挡不住,根本无处藏身,被击中之后就立刻丧失战力,而且这可怕的火力似乎连绵不断,前面是长矛,两翼是火铳射击,冲锋的营头好像被包进了口袋里。

  在这样的战斗中,越勇敢的,冲在最前面的,死的越快,死的越早,其他人愈发的寒心战,只能退,只能不断的退,然后就是逃跑,只是刚才火铳已经在足够近的距离上射击,现在就算逃跑,也还在交叉的弹幕之中,在这个时候,长矛横队又在向前推进了,被长矛刺杀?被火铳射杀?不管哪个选择的结局都是死亡。

  勇悍士卒死伤殆尽,困兽犹斗的疯狂变成了恐惧,建州女真军阵崩溃了,后面的人已经不敢跟着向下冲,转身向着高处逃去,就在这个当口,尖锐的唢呐声响起,溃逃的女真兵卒回头看到,赵家军的军阵没有追上来,居然就那么停住,难道就打到这里?

  这个疑问迅速得到了解答,沉寂了没多久的火炮又是轰鸣响起,在激战鏖战的时候,易于推动的轻炮已经去了战场的一侧,装填完毕,双方一旦脱离接触,不存在误伤的可能后,这边立刻开火,十余发炮弹呼啸着落下,虽然没有取得什么巨大的杀伤,却把已经溃散的女真各队彻底打散,到这个时候,再也没有什么成型的抵抗了。

  鼓声节奏变化,唢呐声尖利吹响,只看到聚合成一体的赵家军各连猛地散开,从百人聚集的连队变成了十人的小队,也不再移动缓慢,而是快步向前,开始追击溃散的敌人。

  从长矛横队缓慢向前,再到停住拒敌,然后是火铳连队跟上,火炮轰击,再然后是散开追击,这一系列动作有条不紊,对面的建州女真兵马先是居高临下的冲下,然后悍不畏死的搏斗,最后被火铳火炮轰打射击才溃散逃亡,若是个不懂兵法的人来看,明显是建州女真的士气十足,动作更快,而赵家军的各队从容不迫,甚至看着像是校阅时候的步操演练,敌快我慢,这样的对抗看似必败。”用兵聚散如常以为上“有人喃喃说了句,这是真正懂行的人。

  在分成小队开始追击的时候,尽管此时建州女真的兵马数量依旧多于追击的六个连队,却根本没有抵抗之力,大部分的追击战斗,都是赵家军一队对少于十人的敌人,即便有建州女真能聚集起来抵抗,赵家军小队会比他们更快的汇集,从开始到现在,在火器充足,编制完整的状况下,建州女真根本没有抵抗的能力,从开始到现在,赵家军一直在压着对方打。”第一连到第八连,按照队为基准,追击鞑子,杀光敌军!“赵松中气十足的发号施令,已经列队准备好的皮岛士兵和青壮们轰然答应。

  答应时候的气势很足,但行动时候却显得很混乱,比起赵家军各连队的聚散如常,皮岛这些队伍分成十人小队就显得很杂乱了,连正和带队的队正大声吆喝,甚至要伸手拉拽,才能区分好队伍,等向山上冲的时候,人人争先恐后,都怕去晚了没办法杀敌,导致队形也变乱了。

  在后面的赵松有些尴尬,但也有些自豪,因为这些表现混乱的兵丁,在二十几天前还是畏缩无能的百姓,在这些日子的挤压和锤炼下,已经可以上阵杀敌,如果再有一年或者两年的时间,他们也能锻炼成合格的赵家军士兵!

  到了这个时候,战斗已经结束了,剩下的只是报仇杀戮,自己从辽东逃到皮岛,在这里苦熬求生,没想到还是被建州女真追上这里,连最后的容身之处都没了,在这些过程中,家人离散,亲朋伤亡,有些没有看到,有些则是发生在眼前,仇恨一直在积累,就在这绝地守御的二十余天内,就在从建州女真攻打辽镇的这几年中,太多的血仇压抑,太多的愤怒要宣泄。

  建州女真兵卒彻底崩溃了,他们也知道这是绝地死地,他们本想着打上来之后,这里的明军和百姓就会彻底崩溃,事实上大部分崩溃,只有一角支撑了下来,谁能想到这小小一角居然能抵抗这么久,居然能造成这样大的杀伤,而且到现在还能翻盘,这海上孤岛,根本无处可逃,到现在更没有任何抵抗的意志,已经有人哭着跪地求饶。

  原来鞑子也会投降,原来鞑子也会吓得求饶,原来他们那种威风八面的骁勇并不是时时都有,原来你们也有今天!

  建州女真兵马有人顽抗,很快被长矛戳死在林中,有人哭喊着求饶,同样被毫不留情的戳死在地上,有人想要跳海,被赵家军士兵乘坐舢板戳死在海里,到处都在杀戮,到处都在报仇,因为港口要塞里面的所有人都说过,早晚要报仇,早晚要杀光你们。

  对齐二奎和赵松来说,这个时候的战斗没有任何意外,只不过是顺理成章的一个过程,齐二奎甚至连战场都不看了,他笑着转向赵松:“赵营正,皮岛营编制尚在,皮岛港口要塞仍在,进爷有军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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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47章 感慨万千

  “进爷曾说,若你在、营在、皮岛在,皮岛军士营编为定辽独立团,编制十四个连,其中火铳连队四连,长矛连队十个连,辎重粮秣大队一队,配属三磅炮六门,骑士连一连,装备弹药由徐州配给,各级军将自行委任,附从民壮团练不做局限,就地募兵!”

  齐二奎朗声说道,传军令时要庄严肃穆,可他还是禁不住流露出羡慕神色,从一个五个连的营扩编成为十六个连加一个大队的团,在赵家军的升迁序列中,等于是直升四级,这差不多是个加强团团正的级别,等于是一步登天,这位置一下子就超过了新立几个团的团正,直追几个加强团的老团正。

  想想自己一直苦熬,带领团练护卫盐路,治安地方,总算在这次北伐京师的大战扩编中捞到了一个团副的位置,可面前这年轻人一下子就是加强团的团正了。

  更让人羡慕的是军将自行委任,附从民壮不限,这就等于说,这个团的连正和队正都是从老部下里提拔,然后还有扩军扩兵的可能,赵家军的兵源向来都是附从民壮中选拔,一来这批人熟悉赵家军的规程操典,二来也是让民壮们觉得有前途,有这两点,这个独立团将来很可能是个旅的编制,按照赵家军内的隐约传闻,搞不好还能更进一步。

  这个独立团的名字和就地募兵也让人遐想连篇,除了狭窄的辽西走廊之外,偌大辽东都是敌境,数百万辽镇汉民生活其中,另有和建州女真为敌的蒙古和女真各部,这些都是兵源,都可以就地扩充,一场场打下去,肯定会慢慢扩张,兵源充足,战功赫赫,将来能到什么程度,实在让人忍不住羡慕。

  要知道在徐州各处的旅团队中,连正以及相同职级的任命都要经过赵进的确认,粮饷和编制也把控的很严格,处处皆有规矩,大家虽然享受着规矩的便利,但偶尔也觉得束手束脚,以赵家军这等强势,大家心底里都想着放手做事,如愿的人却不多。

  按照赵家军内的说法,做到加强团的团正方能畅快些,做到旅正才能自专,不过旅正和加强团的团正却未必会这么想,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而赵松这边和徐州隔着山东和大海,这自主权就被放得很大,齐二奎这边以己度人,自然羡慕无比。

  “谨遵将令!”赵松肃然领命,他没有像齐二奎所想的那么兴奋,赵松站起后却是看向漫山遍野追击女真兵卒的青壮们,二十余天的血战,自己这个营剩下了一半。

  听收拢的皮岛东江镇军民讲述,打到这么惨烈只剩一半已经是很幸运了,辽镇多少传承百年几十年的营头早就全军覆没,留下一半,杀伤女真兵马者不多,这不是幸运,这不是够本,又是什么?可有些熟悉的面孔永远也见不到了,赵松知道战场上生死无常,可赵家军打了这么久,一向都是少数伤亡的大胜,从未想过这么多的生离死别。

  再看看那些原本是畏缩百姓的青壮们,赵松又觉得他们幸运,跟着自己拼死战斗这么久,总算给他们一个交代,也可以带着他们收复辽东。

  想来想去,感慨万千,赵松突然想到,若是自己不在、营不在、皮岛不在,任何一个因素出现,进爷的处置又是什么,不过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结局是这般,那就不要去想其他的可能了。

  “咱们就来了这十个连队?”赵松开口问道,到这个时候,下船装卸的只有水手了,连带港口值守的都是武装水手,再不见赵家军的士兵,这才明白只来了十个连队。

  齐二奎嘿嘿笑了,开口说道:”十个连队就足够了,咱们这三十余艘大船上,可足足有几十门炮,不管岛上有什么牛鬼蛇神的,直接用炮轰他娘的就是!“在赵家军的火炮优势面前,即便是建州女真的强悍兵马也不值一提,说完这个,齐二奎又是说道:”赵团正,这些船上大都装着兵器和粮秣,到时候就可以补充你们定辽团,这才是这次来的要紧事,只是火炮要给别处运去,只能给你留六门了!“”一窝火可以多给吗?“到这个时候,赵松自然是斤斤计较。”那个占地方威力又寻常,会在下一波送来。“赵松点点头,低头沉思片刻,再抬头时候双眼似有火焰燃烧,盯着齐二奎说道:”什么时候可以上船,用船队送我们去鸭绿江边,到那边打鞑子去!“齐二奎笑着连连摆手说道:“不急,进爷嘱咐过,让营正你们在皮岛这边好好休整,编制补充完毕再去辽地。”

  听到这里,赵松有些明白了,不过还是问道:“这近三千人在岛上,吃用耗费都是大数目,如果要靠船队转运输送,那可不是小事。””不必那么麻烦,向高丽这边征发就好,他们难道敢不给吗?”齐二奎说得豪气,赵松先是愣了愣,随即缓缓点头,以赵家军的强大,收敛低调时候还好,一旦强势霸道起来,其他人只有附从和灭亡两条路选择。

  船只次第靠岸,岸上的兵丁青壮和水手们奋力劳作,将船上装运的物资搬下来,很快就在码头处堆积,要塞里的女人和孩子们都出来帮忙,年纪小的孩子帮不上忙,笑哈哈的在给养装备之间走动,虽然给人添了麻烦,可大家都是笑着对待。

  就在这装卸的过程中,对建州女真溃兵的清剿已经接近了尾声,新到赵家军连队配合上恨意滔天的皮岛队伍,杀戮高效之极,真正的屠杀总是发生在追杀溃逃中,现在就是这样。

  女真溃兵只有少部分逃进了皮岛深处,其他人连投降的机会都没有得到,被杀了个干净,这也是现世报,几天前还在要塞阵地前屠杀东江镇俘虏,到现在谁还会放过他们,涕泪交流,跪地求饶,崩溃失禁都是有的,都是逃不掉一刀一枪。

  山上血流满地,杀声震天,山下港口处有条不紊的忙碌整备,在海船甲板上的人倒是能看到全景,只觉得微妙怪异。

  港口区域的尸体和垃圾又被整理了一次,被收集起来堆积焚烧,还有几口大锅被架起,船上运来的食物已经开始炖煮,本来船上还有些腌肉之类的,可皮岛这边的士兵和青壮闻到味道都觉得莫名恶心,所以只是多做了些粮食,先让大家多吃些稠粥咸菜之类的。

  就在这一边紧张一边放松的场面下,齐二奎和蔡行给赵松讲述了来龙去脉,来到皮岛的救援船队不是从山东登州军港出发,尽管那边生意距离最近的港口,而是直接从海州港口那边出发前来,所以才会这个时候才到。

  “不怕你笑话,这还是我老齐第一次走海路,原来以为风大浪大凶险,却没想到这么快,从海州到这边才走了十几天,要不然就误事了!”齐二奎感慨说道。

  “其实还有些风不对,要是赶在风好的时候跑,还能更快些!”那蔡行更明白些。

  虽说来这边救援,不过齐二奎并没有掌握具体太多细节,他是在海州港口接到将军府的急令,直接在港口那边就地筹集物资和征发雇佣船只,然后启程北上,港口里的船只充足,物资同样不缺,援军直接动用了海州港守备部队和附近的独立营。

  “其实登州那边还可以更快些,听李家和余家人讲,那边有不少大船”话说了半截,却被齐二奎戳了下,立刻不出声了。

  这一幕自然落在赵松的眼里,他笑了笑没有出声,刚才卸下来的十余门火炮只留下六门,其他又是重新被运上船,有十艘船甚至没有靠岸,等到火炮被运送上船后,直接扬帆而去。

  新组建的定辽独立团还要在皮岛上休息整编,何况海船的装运量都很大,剩下十余艘大船的物资也足够这个新编团的使用了,看着远去的其他船只,赵松心里也有自己的计较。

  船队来这边只怕没指望皮岛营还能存在,靠着这些火炮和赵家军一个团的力量,歼灭皮岛的建州女真兵马也是足够,船队物资应该是有别的方向要去,那边才是这次的重点,不过有些事想通了就好,没必要去深究。

  一直忙着安顿安排的罗晨已经被任命为辎重大队的大队正,原有职务保留,实际上就是定辽独立团第二号人物的意思,定辽独立团从皮岛方向向西出击,沿海岸前进的时候还好,一旦跨过鸭绿江,后勤补给自筹的部分就要增多了,搞不好还要自设田庄,经营商务等等,算是重任,也算是前途光明的重任。

  赵松能想到的,罗晨自然能想到,不过他根本就不去想,只是私下里和赵松说了句“本以为咱们徐州能休养生息两年,没想到这时候就要做大事了!”

  “挺好,这件大事我们参与其中,别人只能眼巴巴看着,这是我们的福气!”赵松说得很直接,二人对视,都是忍不住笑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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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48章 济南莫家

  济南城的六月,是一年间最热的时节,白日里整个都好像被蒸熟了,晚上太阳落山,也不见丝毫凉快,每年间这个时候,中暑的人都不少,富贵闲人们都讲究去历山避暑消夏,但那毕竟要出城,即便士绅豪强这一等,也不是能随时离开城池。

  若是在城内,能在一处泉水附近,喷涌的泉水带走溽热之气,借着绿树荫凉,这惬意享用可不比历山那边差了,只是这济南虽然号称泉城,可城内泉眼也就是那么几处,省、道、府各位大员,归乡致仕的官员都不够分的,分到了也圈在官署和府邸内,寻常百姓怎么分润的到。

  倒是有一眼泉水例外,是在济南西南角上的柳絮泉,南城本就是贫苦百姓居住的所在,那柳絮泉附近又有几个集市,达官贵人们自然不愿意过来,倒成了寻常百姓的乐园,每逢夏日,大家凑在泉眼跟前,吹吹凉风,喝几口冷冽甘甜的泉水,苦夏也不是那么难熬了。

  但最近这十五年却没这个乐子享受了,围着这眼柳絮泉起了座大宅院,规制气派比起衙门里大老爷的也丝毫不差,几进几出很是了得,莫说这眼泉水大家靠近不得了,就算这宅院也不行,有不懂事的孩子玩耍跑到五十步内,都被吊起来鞭打示众,还有外来商贩牵着骡子过来,想在墙根歇歇脚,结果骡子直接被抓走,商贩也被暴打一顿。

  开始还有气不过的青壮来争执,被这大宅院的护院打得流血伤残,这下子犯了众怒,济南城西南近千人过去找个说法,没曾想去了那宅院外面,却被宅院里的过百护院打的落花流水,接下来非但没有人救治,衙门里的捕快差役又抓了一批人进去,直接定了个啸聚作乱的罪名,各家各户都是割肉吐血凑出一笔钱才能赎人。

  事情到这里还没有完,召集大伙的几个人在接下来都不明不白的死了,这里面还包括一个热心肠的秀才,连秀才老爷都敢下手,这可真是天大的胆子,那可是读书人,几家死人的重伤的和那秀才家人一起去衙门告状,这秀才的同年同窗也是义愤填膺,没曾想状子递进衙门就好似泥牛入海,再也没有声息。

  杀了人,还杀了读书人,然后官府居然还敢包庇,这样的人物谁敢得罪,经过这几次事情之后,那大宅院周围已经是龙潭虎穴,再也没人敢去了,这大宅院的名气也渐渐传遍了济南城,不管谁提起莫家大院来,都是下意识低声几分。

  莫家的当家人莫应龙,济南城内官面民间都称呼为莫员外,而这市井江湖和绿林草莽,都尊为“莫大爷”,因为这莫应龙使唤银子让小儿子成了秀才,又捐了个贡生,这里里外外的又称呼作“莫太爷”了。

  虽说被人叫做太爷,可这莫应龙才四十出头的年纪,身材壮硕,看起来也就是三十几岁人的样子,那张脸长得倒是和善,看起来和个老实乡绅一般。

  可谁也不敢认为他是老实憨厚,这勾结官府、欺压良民的事情,大家都在做,杀个秀才童生的也算不得什么,这莫应龙之所以被人叫做“爷”,是因为他的官府靠山和狠辣手段。

  他在官府里的靠山是位刑名师爷莫培生,这师爷是莫应龙远房堂弟,济南本地秀才,却已经在县衙府衙里做了二十年的幕僚,莫培生是本地土著,上下熟悉,开始几年或许不起眼,到了后来,衙门常务政务各项关节没有他不清楚的,从巡抚官署到府县衙门没有不卖他面子的,任谁来这济南做官都少不了他的参赞。

  更有一桩巧合,从这莫培生第一任东主到如今这一任,五任东主彼此都有点关系,也因为这关系,前任离职推荐给下任,一直这么轮到了现在,大老爷们寒窗科举,四书五经八股文章是通的,地方政务却是不熟,这莫培生懂得进退分寸,熟悉各项大事小情,在他手里就没什么难题,自然越来越被倚重。

  在地方上看来,官员来了又走,流水一般,可这莫培生莫师爷却是铁打不动,自然当成是地方上的头号实权人物看待,而这莫应龙却不是济南本地人士,真正本老住户还能记得,这莫应龙刚到济南城的时候很落魄,身边跟着十几号人,因为太过扎眼还被捕快官差盯上,还是被那莫师爷保了出来,还有人恍惚记得他们说得官话辽东口音很重。

  那莫应龙一在济南落脚,就把南城各项江湖生意抢了过来,本地市井江湖人物相斗,持刀见血已经是好大事情,可这莫应龙一伙直接灭人满门,事后连个苦主都没,加上人人知道他们是“莫先生”的亲戚,官差也捏着鼻子认了,但这莫应龙也不是莽汉,抢了地盘,该给的供奉都会给,对于官面上的人物来说,供奉孝敬不断,别的也就不理会了,也有觉得被冒犯的吏员官差什么的想要动手,可在这济南城内,怎么斗得过莫先生。

  如果只是这城南地面倒还好了,本就是穷汉们的地盘,没什么在意,十几个人也不放在真正的强豪眼里,谁家凑不出百多人厮杀汉,可这莫应龙的属下越来越多,而且都是敢杀敢拼的亡命徒,彼此还知道结阵配合,几十人敢硬碰百余人,丝毫不落下风,打到后来,甚至还用上了军弓。

  硬碰不是对手,官面上也比不过,这城内赚钱的营生也渐渐被这莫应龙抓了去,到这个时候,那莫先生也感觉出这门亲戚的好处,且不说每月收上来的供奉,这外面有什么不方便的事情,现在都可以很快解决,而且平白多了几分敬畏,耍笔杆子讲斤头的莫先生手里也有刀了。

  当这莫应龙手里有三百余号人物的时候,济南府城和周边的各项江湖生意,已经轮不到别人来做了,即便是见缝插针也要有人说和,要按月定时上供。

  自从辽东被建州女真入侵,登州府莱州府多了许多来自辽镇的辽兵辽民,他们自成一体,外人很难接近,而这些辽兵辽民杀人越货、贩卖人口的勾当也不少做,不过都是自家圈子里折腾,山东绿林江湖都知道这是块大肥肉,可谁也搭不上线,干着急。

  但这莫大爷就搭上线了,从登州府、莱州府过的贼赃他这边敞开收货,然后运到临清那边分销出去,从登州府和莱州府卖过来的女人孩童,也由他收下卖出去,这生意做得风生水起,家业跟着快速的膨胀起来,从登莱两府过来投奔的辽镇亡命也越来越多。

  最多时候这莫大爷手里足有六百多号精壮,刀枪弓箭都是不缺,只是做到这般却是太扎眼了,兵备道、济南府甚至锦衣卫在山东的百户都盯上这边,好在这莫先生提早知道了消息,从中转圜,又让这莫应龙自己散去了不少人,这才保全到现在。

  本来顺风顺水的成了一方大豪,当这莫应龙的儿子中了秀才后,原本对他敬而远之的济南士绅也开始捏着鼻子来往,怎么看这莫家都是要扎根济南,世代相传的意思,而且子弟得中功名,以后官面上也不会有什么闪失了。

  在这个时候,云山行在济南府城开业了,原本在济南城这汉井名酒就是暴利生意,莫家自然要插上一脚,各家店铺进了货,都要按照进货的价钱给他们送三成来,结果莫家自己手里的汉井名酒是济南存量最大的,生意也是最好。

  如今这卖家在这济南府城开店,莫家肯定要插上一脚,徐州赵天王威名赫赫他们自然知道,可觉得你徐州和济南天隔地远,就算我干什么你也顾不过来,那莫应龙的二管家直接带着人上门,要包销这边的所有汉井名酒,三节结账。

  这要求自然被云山行拒绝,莫应龙的二管家强横惯了,当场就要砸店,他们手上都是沾血,平日里打熬身体不停,真要发凶闹将起来,一个店铺的伙计可拦不住,搞不好还要吃亏,没曾想这云山行有的掌柜伙计不能打,有的则是很能打,他们这边动拳脚,那边抄起长棍短棒的直接打过来,直接把人打翻,全都撵出去。

  光天化日之下自然不好动刀,那二管家放了几句狠话后带着人狼狈离去,可大伙都知道,这莫家搞不好要下狠手了,莫家做事也不莽撞,他们敢去闹,因为贺喜的那些人里没什么官吏士绅,全都是地方上的商户,也有些坐地的豪强,这些人他们是不怕的。

  就在动手的当天晚上,云山行济南分店就被人点了一把火,火是分几处放起来的,有的是香灰包着的暗火,有的则是在门板窗板上淋油点燃,还有把火把直接丢进去的,几处同时发动,让人防不胜防。

  那云山行相比寻常商行的确是盯得很严,也有专门值夜巡守的人手,但想不到在济南城内还有人敢这么大胆,而且几处同时发动,让人真是防不胜防,扑灭几处明火,却被那暗火烧起来,引燃了一处仓库,要不是云山行的防火规矩严禁,及时用沙土盖了上去,恐怕就要出大祸,即便这样,也有一屋子的杂货被烧毁,两个人被烧伤,损失不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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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49章 雨打风吹去

  这等杀人放火的勾当,都是莫家做熟了的,早就有一套章法在,昨夜放火之后不急着上门威慑,而是过一天再看,看对方到底有什么靠山可以依仗,免得将来收不了手。

  结果这云山行济南分店只是去报官,这就让莫家彻底放下了心,官府从来奈何不了莫家,在那个时候,闻香教还没闹起来,赵家军也没有出兵扬威,所以衙门里的莫培生莫师爷虽然听到,可也不怎么在意,本地强豪到了外地,就要按照外地的规矩办事。

  等到了第三天,先前挨打的那莫家管事带着几个人又去了云山行,在他们想来,这次上门,对方该被吓住老实了,但这二管家和下面人上门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莫家开始还没有察觉,直到第二天中午的时候才意识到不对,派人去云山行那边询问,结果又是不见踪影。

  还没等莫家这边反应过来,当夜莫家大院就被人放火,手法比那晚更加高明,除了外围被人放火之外,居然还有几把火是从宅子里面烧起来的,好在这莫家本就不是良善人等,夜里多少有巡哨防备,这才没有酿成大祸,但伤了十几个,烧了两处偏房宅院。

  双方这就算撕破脸了,莫应龙到这时不敢有丝毫怠慢,因为对方这行事也是一等一的强豪手段,同样心狠手辣,敢在城内杀人放火的可都不是寻常人等,可看对方做事也不像有什么官府背景。

  等到第二日晚饭时候,莫家纠集了二百余号人,分几路去往云山行,准备砸店抓人,抓到的弄去城外埋掉,给济南府和周边一个教训震慑,到如今赚钱是小事,万一堕了莫家的威势,以后生意可就不好做了,这次出动,还有十几个官差跟上,真要有什么闪失,就要靠王法压人。

  但云山行已经关门歇业,莫家终于觉得不太对了,因为以莫家在城内的势力,风吹草动都很难逃得过他们察觉,可这偌大一商铺,掌柜伙计之类就这么无声无息的不见,但泄愤还是不能耽误,一干人砸了店铺,把里面值钱不值钱的货物搬空,甚至连这宅院都准备霸占下来,衙门户房连契约都已经做好,只等着过户。

  接下来几天内,云山行的人都没有出现,甚至没有人出来收拾首尾,莫家以为自己占了上风,只不过因为大意才吃了个亏之后,章丘县的消息传回来,莫家在那边的庄子被人血洗,庄内三百青壮无一逃脱,或许有人投降求饶,可那也逃不过被砍头的下场。

  莫家在章丘县的庄子是用来藏人窝赃的,登莱两府的亡命徒,莫家自己的厮杀汉,登莱两府和其他各处送来的贼赃,贩卖的人口,都是放在这边,而且这里不在城池内,王法管辖不到,拦截商路杀人越货火并都是方便,莫家原本都在城内的人手一半放在这边,可这些都被杀得精光。

  到这个时候,莫家胆寒了,旁人不知道这些人的实力,莫应龙心里有数,这可都是辽镇军兵出身,里面还有十几个亲兵护卫出身的精锐,差不多是两个把总的满额队伍,这样的力量都算得上骨干了,对上响马绿林这等,只要结阵对战,那肯定是占尽上风,怎么就被人杀了个干净。

  越来越多的消息传过来,但还是不知道这庄内的几百号人怎么出的事情,而且来人根本不图什么财货,把贼赃给被掳掠来的妇幼作为盘缠,然后一把火烧了干净,只是把人头摆在了外面,县里根本不敢管,也不想管,直接让这边遮掩含糊,三百条人命真要走什么公务上的程序,只怕要内阁刑部来过问,大家都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最后只是有经过附近的人听到,说是临近天黑的时候,庄子那边杀声震天,哭喊惨嚎,然后安静下来也是很快。

  徐州人居然有这么强的力量?居然行事这么肆无忌惮?莫应龙到这个时候真不敢做什么了,可报复还没有完,就在这莫家大宅的正门处,几个人出门的时候,被几十步的弓箭射杀,能看到对面房上有弓手,莫家这边人想要去追,结果那几个弓手不逃,八名弓手射死了二十余人后才从容离去。

  莫应龙知道这个消息后,城内几处赌坊和贼窝也被人冲了,在那边管事的人也是横尸当场,到这个时候,莫应龙胆寒心战,他和那师爷莫培生只是个合作的关系,虽然是亲戚,可要用要帮忙,少不得也得现银结算,但到这个时候,也只能去找了。

  他去找莫培生的时候,莫培生也找了过来,莫师爷那边也死人了,是跟他快十年的一位捕快,算是莫师爷的心腹亲信,说是去土娼那边快活,出门后被人在身后刺了一刀,两名听差想要去拦阻,也被一刀一个。

  这就是赤裸裸的示威了,官差怎么样,你是济南府的土皇帝怎么样,该杀不误,这次杀的是听差,下次未必是谁?更关键的是,对方还把箭射到了莫师爷的家宅里面。

  本来莫师爷打算关闭城门,全城大索,但到这个时候却不敢动了,对方这是真正的亡命徒,而且手段高明,万一抓不到,那么接下来的报复会是什么样,大家经历的这些已经让人不寒而栗。

  莫师爷和莫应龙合计了下,决定服软,再不服软就要被人灭门灭族了,这样狠辣的手段已经不是江湖人能做出来的。

  到这个时候,他们终于要去打听打听徐州赵进和云山行的消息,想要知道这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居然这么无法无天。

  江湖上消息有局限,官面的消息同样是有局限,不过通过这两个渠道汇集过来的消息就足够了,他们才知道徐州赵进到底是怎么样的势力,到底凶残到什么地步。

  那边莫应龙把抢来的货物全部送还,然后备下两倍的货款,全都是九成新的银锭,摆在红漆木盘上,在云山行关闭的店门前摆上供桌,请来戏班子唱戏热闹,这个做法,就是江湖上磕头服软的表态。

  莫培生这边做得更有效率,动用自家的人脉关系,找到了王友山的几个同年,面子银子砸过去,人情做足,对方也答应写书信说和说和。

  在那个时候,赵家军的实力才刚刚深入兖州府和徐州边境,只有内卫的队伍在山东各府州县内活动,能动用的力量除了内卫之外,再就是几家暗里依附过来的绿林队伍,而且徐州又很迫切的需要开拓山东各府的商路,收集山东这边的消息。

  权衡之下,勉为其难的答应下来,即便这样,云山行和内卫还有不少人觉得这次吃了大亏,是受了委屈,大家为了顾全大局这才忍了。

  可云山行不过受伤几人,内卫所动用的江湖力量死伤十余人,而这莫家死了足足三百余人,云山行的货物什么的的确有损失,可对方赔付了三倍多,虽然比较是这么比较,可徐州好多年没吃过这样的亏了。

  莫应龙和莫培生自然不想善罢甘休,迫于眼前的局面才咬牙忍耐,还有寻机报复的心思,不过接下来就是闻香教的大乱,再接下来就是赵字营平定山东,到这个时候,莫家二人才知道云山行身后是怎样的庞然大物。

  然后赵家军慢慢控制了兖州府,滋阳城鲁王府一家遭遇也在山东传开,再之后则是大战官军,随着赵家军的地盘不断外扩,随着一场场震撼人心的胜利,莫家这边愈发胆寒,而云山行在济南城内的势力影响也愈发膨胀,让那莫师爷和莫应龙窘迫无比,他们是落地坐地的土豪,若是离开乡土就是待宰猪羊,可留在济南府这边,从前和云山行的恩怨怎么了结。

  从前以为是块肥肉,谁能想到是头老虎,而且这老虎越来越大,还要变成了龙的意思,原来还可以远走他乡,现在看着天底下没什么安全所在了。

  莫家胆战心惊之余,就不住的奉承云山行这边,云山行倒也没有盯着这种旧恩怨,根本就懒得理会。

  不理会归不理会,但莫家掌握的生意也越来越少,亏得云山行和内卫对那些伤天害理的营生很少碰触,可再没有完全控制之前,也不会贸然仗义拦阻,所以莫家的规模还维持着,在子弟科举功名上的花费也越来越多。

  等到赵家军北伐直隶,炮轰京城之后,山东这边完全成了赵进地盘,济南府自然也在其中,这下子莫家真是无处藏身了,莫培生原本在衙门里从呼风唤雨到还被倚重,现在直接被开革了出来,而莫应龙则是闭门谢客,低调无比,生意倒是照做不误,有心人能注意到,这莫应龙的生意似乎还比从前兴隆了些,街面上都议论,果然杀人放火是世代传家的根本,这莫家从前朝兴隆,眼见着在这新朝也不会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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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50章 厂卫的祸事

  前朝新朝更迭,山东姓朱还是姓赵,济南城的老姓并不关心,睁开眼就要琢磨生计温饱,谁会想那么多。

  所以没人觉得莫家败落,那莫家大院依旧没人敢靠近,甚至还有人说,莫家这是巴结上徐州那边,有从龙之功,马上就要飞黄腾达了。

  不过巴结上了新朝,这大明的官府自然就变得疏远,原本和一家人一样的莫培生莫师爷那边早就断了走动,反而下面办差的吏员差役,这些都是本地土著,还要在本地吃饭的,都主动上门逢迎联系,到让莫家重新变得热闹。

  但终究是要有改变的,比如说迎亲送亲的队伍敢从莫家大院门口过了,原来谁敢,万一被莫家那几个年轻人看到,把新娘子抢进去几天,那可就是家破人亡的惨剧,而且还要身败名裂即便这样,大家还是看得提心吊胆,这队伍百十人,花轿和锣鼓铺排这个都算不差,看着是殷实人家的婚娶,这样的队伍路过莫家大院门口,那不就是拎着肉从狗嘴边走吗?招引着出来咬。

  相比于旁观者的提心吊胆,莫家门前的护院门房之类的都兴高采烈的,难得有送上门的,大家正好找个乐子,要说惹事大家是不怕的,都从莫家门前走了,肯定不是什么官宦士绅人家,要是这样的人家,肯定有几个人物大家认识,或者根本就不会在这边走。

  更让大家心痒的是,扶着轿子那婆姨三十出头,风情万种,居然还冲这边抛了个媚眼,大家立刻哄笑,几个人哪还忍得住,吆喝就是上前,只说对方惊扰了莫家的清静。

  ****熏心的才上前两步,,心里却隐约觉得不对,但随即又是释然,心想莫家大院四周遍布暗哨,有什么不对早就示警过来,现在这种情形肯定安全无忧,想到这里,脚步禁不住又快了些

  就这么大大咧咧的向前凑,送亲队伍里青壮汉子不少,却都不敢拦阻,只是赔笑闪躲,等凑到跟前,却看见那跟着花轿的婆姨脸上有惶恐神情,这让莫家门前的护卫门房觉得不对,就在这个时候,身后那些青壮已经动手了。

  那些先前还懦弱赔笑的青壮下手丝毫不软,各个抽出手中熟铁短棍,直接对着脑袋敲下,把人打翻在地,抬着轿子的轿夫已经把轿子放下,将伪装成轿杆的长戟取下,其他人则是手持短兵控制住了前门,众人在花轿和彩礼中拿出兵器,吆喝着向莫家大院冲去。

  这边一发动,那边有人吹响了铜哨,在莫家大院几处都有这哨音响起,几处都有人马同时发动,有人从前门后门冲进,有人则是翻墙,还有人直接就站在墙头或者上了房顶,站稳后拿着弓箭警戒,四面八方冲了进来。

  以在济南城内的豪强私兵来说,莫家这些护卫算得上一等一了,但在这突然发动的人群面前丝毫没有抵抗之力,只能说这莫应龙把手下都用银子喂饱了,在这个时候居然还有人拿起兵器阻挡拼命,可他们的雁翎刀、朴刀在长戟和弓箭面前根本没什么意义,再到后来,甚至有穿着铠甲的士兵撞进来,哪里还能抵挡!

  莫家护卫的抵抗迅速土崩完结,但内院外宅还真是有些难缠的,有人刀法娴熟,还有人懂得配合结阵,甚至有两个射术出众的,居然只射面门,冲进来的人倒了两个,结果被身披全甲的士兵冲到跟前,都给剁翻了。

  这些难缠的角色也没有抵抗太久,冲进来那些人的优势实在太大,而且根本不和你讲什么江湖相斗的规矩,长矛长戟弓箭火器,直接朝着身上招呼,又是人多势众,根本抵挡不住,有人直接被杀,有人直接被拿了,被五花大绑起来送到门外。

  被抓的莫家人心里还在委屈愤怒,心想你外面那些暗哨到底都在干什么,等出来之后,看到一具具尸体,和一个个同样狼狈的暗哨被带过来,这才明白对方做得干脆利索,没有任何的疏漏,莫家真的完了。

  “东厂七个人,锦衣卫十二个人,都在这里了吗?”有人冷冷问道,问话这人穿着平常百姓衣服,身材瘦高,脸?却有森冷寒意,腰间则是配着一圈飞刀。

  站在他身边的是一名五十多岁的文士,此时满脸惶恐谄笑,点头说道:“容犬子过去认,这些人都是小的见过的。”

  已经有人看到了这边,莫家大院的俘虏直接忍不住大骂出声:“莫培生,我们家老爷有什么对不起你的,你居然”

  刚喊了半截,只看到那瘦高人物一抖手,飞刀没入那人的咽喉,这一下震慑全场,谁也不敢出声了,那五十多岁的文士,也就是莫培生脸上不见丝毫怜悯,全都是厌恶神色,在那里说道:“你们不知大义,勾结朱明奸细,活该有这样的报应,莫某大义灭亲,这才是大义!”

  即便是他这等口齿便给的,此时也说不太顺流了,没过多久,就有六个人和十三具尸体被摆了出来,莫培生的三儿子满脸煞白的在那边辨认尸首和活人,被活捉又被挑选出来的六个人则是面如死灰,不过都是一言不发。

  正在这时候,从大院里有人脚步匆匆的跑出来,脸上颇有些失望神色,到那瘦高人物跟前说道:“聂队,莫应龙带着大儿子和两个亲信跑了,顺着暗道走的。”

  莫应龙两个儿子,大儿子武艺出众,和莫应龙一起操持家务,小儿子读书科举,则是尽量和家里划清距离,住都是住在外面,这也有狡兔三窟的意思,禀报那人没怎么压低声音,却被跪在边上的莫家俘虏听到,有几个硬气的忍不住大声吆喝说道:“别看你们现在猖狂,莫大爷会给我们报仇的。”

  说这话的时候,本来已经有点求死了,不过那被称作“聂队”的瘦高汉子瞥了他们一眼,冷笑连声,极为不屑自从当年自辽镇抚顺逃到山东济南,莫应龙就想过有这一天,也一直在做准备,比如说直通两条街外的密道,比如说密道出口的宅院是用死人的名义买下的,根本没有人想到是他的产业,在济南城内城外都有布置,藏着再起的银钱和兵器,逃出去也可以做个富家翁。

  而且这些年莫应龙享受归享受,武技却没有落下,和其他匪帮盗伙厮杀,他凭着手中朴刀砍翻了几名武技出众的角色,也正是因为这个,他才能镇服下面数百厮杀汉亡命徒,两名亲信也都是一等一的身手,一人擅长弓箭,一人擅长长矛,而他的大儿子朴刀上的功夫也是了得。

  相比于莫应龙和亲信们的镇定,莫应龙的大儿子则是神色凄惶,他在济南城已经富贵惯了,已经有了家小,还养了外宅,实在舍不得离开,他知道不得不走,可知道这一走,恐怕好日子就到头了。

  看到他大儿子的神情,莫应龙气不打一处来,只是压低声音冷冷说道:“还哭丧着脸干什么,快换衣服,要尽快出城,不然赵家军那些杂碎要关城门了!“他们都已经出了暗道,正在那宅院屋子里更换衣服,打扮成行商百姓的模样,甚至连路引和藏着兵器银两的挑担都已经预备好,和南北直隶以及山东的江湖大豪一样,他身上也有云山钱庄的银票,这个现在已经是七省通兑,带着方便。

  莫应龙训完之后自己叹了口气,闷声说道:“我也有错,明知道徐州人进来了,还舍不得这份大好基业,明知道该安心收手享受了,却还想着更大富贵,去和朱明厂卫勾搭,招来了大祸,既然到这一步,我们也不用想太多,赵家军凶残,却不会祸害女人孩子,咱们手里银子不少,去别处安心过些年吧!”

  大家脸上都是无奈悲伤,可也只能闷头答应,快速换装完,带着家什出了门,这暗道足够长了,这几条街外,怎么布置也不可能布置到,但大家还是足够小心,没有直接挑担背包出门,而是先拿起兵器。

  他们倒是不担心被人发现,当时选这里做暗道出口,就是因为这条街人烟稀少,发现安全后再收起兵器不迟,手持长矛的人在前,弓箭在长矛左侧,莫应龙居中,他的大儿子跟在身后,再向前走几步,若是无事,就?收回去了。

  街道还是和平日一样冷清,莫应龙时不时就要乔装改扮来这边看看,看来赵家军在城内也没有发现这一处所在。

  突然间,在街口出闪出一个人,莫应龙的弓手亲信立刻抬弓射箭,到这时候,才看到对方也是手持一张长弓,张弓搭箭射过来,莫应龙的亲信当年在辽镇是吃双饷的精锐,号称百步穿杨,可就在这电光火石的瞬间,他反应慢了半拍,他的箭刚离弦,街口射来的箭已经到了跟前,直接贯入前胸。

  就在这同时,在他们身后沉重的脚步声响起,莫应龙骇然回头,却看到一名披甲大汉手持长刀冲了过来,几步到了跟前,挥刀就是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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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51章 和平没那么久

  莫应龙的长子正好在后面,他习练武技多年,加上年轻力壮,反应自然不慢,手中朴刀一挥,却是向着对方的长刀斩去。

  街道不宽,对方身穿重甲,朴刀长柄,莫应龙长子攻敌必救的话,动作受到局限,他能找到最好的选择就是用刀磕碰对方的长刀,先止住这一刀,然后再行格斗。

  两刀相碰,但莫家长子却没想到对方的力量太大,直接把他的朴刀震起,刀刃已经到了跟前,按说碰撞之后无论如何这劲道都已经偏了,但披甲大汉却不光是蛮勇力大,手中长刀向前一送,一刺一挑,莫家长子胸前立刻被开个口子,鲜血狂喷,整个人就是软倒在地上。

  莫应龙看得睚眦欲裂,却被隔出一步靠不得前,那披甲大汉出刀后没有后退,就那么平刀向前做矛状,怒吼着冲撞过来,好似怒马奔牛!

  这般气势之下,这等狭窄空间之下,莫应龙能做的就是先避其锋,将刀在身边一拦,向墙边撤了一步。

  街口那突然出现的弓手发出一箭之后反倒没动,莫应龙那手持长矛的亲信此时也必须转身迎敌。

  长矛太长,要竖举才能在街巷中转过来,这动作未免慢了半拍,刚转过身,那披甲大汉已经到了跟前,长刀直接贯入他的胸膛,刺了个通透,但这披甲大汉没有抽刀,就这么顶着那人向前冲出十几步,然后抽刀,尸体落地,身后莫应龙刚刚举刀跟上,想要趁这个机会偷袭那大汉的后背。

  这大汉浑身是血的转过身,手中长刀摆了个姿势,面无表情,眼神冷冷,就这么看着莫应龙,莫应龙下意识觉得呼吸一窒,后退两步,隐约间却是想起童年时跟着父辈上山打猎,突然遇到猛虎的情形。

  到这个时候,莫应龙终于意识到自己老了,当年遇到那头猛虎,自己和父亲兄长都是冲了上去,而现在却只有恐惧和怯弱。

  “我小的小的”莫应龙举着刀结巴了几句都说不完整话,身子都慢慢抖了起来,到最后却是直接把刀丢下,直接跪在了地上。

  那披甲大汉眯起眼睛看过来,眼神中充满了轻蔑和不屑,到最后只是说了句“鼠辈”。

  虽然轻蔑,但这大汉却不见丝毫的懈怠,手中长刀依旧保持随时劈砍刺杀的状态,只是扬声说道:“他降了,把人带走!”

  话音刚落,空旷的街道两头脚步声响起,几十人冲了进来,长短远近都有,莫应龙甚至还还看到两杆火铳,到这个时候,他才彻底死了心。

  有一名身穿商人袍服的中年快步靠近过来,脸上却是无奈的苦笑,到那披甲大汉跟前说道:“二爷,你如今身份贵重,万一有个闪失,大家真是担待不起,这是何苦!”

  那被称作“二爷”的大汉一抖手上的长刀,自己掏出块绒布来擦拭血迹,淡然开口说道:“帮你们忙还这么多话,估计还要太平一段,不活动身子都要锈了。”

  中年人也是无奈,只是连连点头,听到这番对答,莫应龙终于知道这大汉是谁了,到这个时候,他非但没有愤怒,反而惊惧更甚,赵家军号称强悍第一的陈昇陈二爷亲自出手,自家这还真是昏了头啊!

  虽然在徐州身上吃了大亏,可家业仍在,不该觉得对方也是江湖豪强,不该心中不忿,不该轻信了东厂和锦衣卫的封官许愿,结果为自家招来了灭门之祸,更不该轻信那莫培生,大家虽然同族同宗甚至还有血缘,可本就因为利益才勾结在一起,这隐秘定然是他出卖的。

  如今唯一的好处就是赵家军不太会株连,自己的小儿子虽然知道这件事,但一直被自己撇在外面想到这里,莫应龙却突然大吼起来,吓得过来收场的赵家军士兵急忙围过来,等看到这莫应龙以头抢地,不住撕扯自己的头发,才知道和这边没关系。

  莫应龙想到了一件事,这条密道只有刚才出来的几人还有自己小儿子知道,甚至连家中女眷都没有告诉,莫培生更没办法了解,当年修这条密道的人都被在城外灭口了,这徐州赵家军怎么知道的,就不该让他读书,什么血性都没了,连自家人都能出卖。

  “二爷,今日城内各处同时发动,厂卫的探子不会有什么漏网的,接下来如何做,请二爷示下?”

  “我是来帮忙的,你们怎么做你们有自己的体统,不要问我!”陈昇开口说道。

  相对于按照规矩做事的赵家军旅团营队来说,内卫这里吸收的外人多,他们对这些礼数尊卑很讲究,当然大多数时候只是客气两句。

  那中年人笑着点点头,告辞后自去安排了,陈昇提着刀走过忙碌的人群,却是进了街巷中的一处宅院,那边有几名亲卫等待,帮着他卸掉铠甲,然后整备装束,赵家军第一旅在城内驻扎着一个团,但旅部和其他各团都在城外,等到这边的巡丁团组建完毕,赵家军也要撤出城中。

  这一天的济南城处处骚动,致仕在家的官员,德高望重的乡绅,富甲一方的豪商,还有穷苦人居住的窝棚,江湖人等混迹的赌坊贼窝,青楼客栈,都突然被人围住冲入,有的进行了激战,有的则是束手就擒,也有当街血溅五步,让济南城内人心惶惶,还以为要有什么乱子。

  不过抓走一批人,杀了一批人之后,城内迅速的安静了下来,然后又有些不长眼以为可以趁火打劫的地痞流氓被血洗,这样的人越来越少了,大家都知道赵家军不会容忍别人趁乱作乱,浑水摸鱼。

  几天后也有消息流传出来,说是朱明朝廷派了暗探到济南这边,准备刺杀徐州要人,准备在这里掀起变乱,却被徐州的厂卫察觉,提前进行了清洗。

  三十余骑护住居中的陈昇,向着城外大营奔去,这些第一旅的亲卫们都对自己的旅正充满了敬畏,按照他们的想法,天下间第一英雄是赵进,第二那就是陈昇了,无论军略武技,还是为人做事,都是一等一的豪杰。

  陈昇面色沉静,他胯下的坐骑是王自洋在草原上精心搜罗的壮马,而且随时有几匹轮换,不然还真是承载不了陈昇的体重,在外人看来,陈昇的表情始终没什么变化,可他自己明白,这些年来随着参与战争的次数增加,自己越来越渴求战斗和厮杀,越来越想去战场。

  但徐州赵家军的策略就是谋定后动,一战雷霆万钧,迅速结束,不可能给他太多鏖战的机会,所以这股血气往往只能发泄在追缉逃犯,围捕朝廷暗探的小战斗中,这次济南斩了几人,心情多少舒畅了些,可又有些惆怅,想想接下来连这样的战斗都会越来越少,至于统帅大军上阵厮杀,最早也得到两年后,而且陈昇也有个计较,徐州这么发展下去,两年后激战恐怕不会有,望风而降的情况恐怕会多很多。

  正向前走着,却听到急促的马蹄声响,陈昇的亲卫们各自戒备,兵器出鞘,回过头却发现是传令的赵进亲兵,他们的装束打扮看着寻常,却有些赵家军才能认出来的标记,而且一次出动就是三人以上,避免消息半途遗漏。

  “前面可是陈旅正!”那传令亲兵吆喝着喊道。

  一边策马奔驰,一边高举着手中令牌,到跟前却是将令牌丢了过来,陈昇身边的亲卫验看令牌之后才把人放进来。

  人一进来后,大家却愣住了,前面那亲兵没什么,后面那位居然是赵进身边的亲卫头领孙大林,到底什么命令要他来传递。

  孙大林颇为稳重,在马上平静了下气息后,在马上沉声说道:“陈旅正,将军有令,第一旅全部、骑士第二团,东昌府军兵营五个,暂编为第一师,陈旅正为第一师师正。”

  这消息说出来之后,陈昇愕然,他身边的亲卫们也都目瞪口呆,怪不得要孙大林来传达这个命令,其他人来说都未必会相信。

  第一旅全部、骑士第二团、五个军兵营,将各自的辎重队伍加起来,这已经是过万的大部队了,专门交给陈昇一个人统辖,难道这是要攻打京城了吗?不对,若是攻打京城,又怎么会在登州港那边集结,难道是走海路从天津过去?

  “从即刻起,第一旅全部三日内启程去往登州军港,骑士第二团已在徐州启程,会在登州军港同第一旅汇合,五个军兵营会随后赶到,装备、给养和粮草皆由船队运送,一并渡海”孙大林在那里继续说道,陈昇只是深深吸了口气,表情没什么变化。

  说到这个时候,孙大林声音略微抬高:“第一师渡海登陆旅顺金州,痛击鞑虏,扫平辽东,让山海关外,尽是我徐州之地!”

  听到这个,陈昇的亲卫们已经掩饰不住惊愕和兴奋,镇定的陈昇也是脸色涨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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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52章 赵进的决定

  和皮岛那边所想的不一样,求救的船在海上顺风顺水,用最快的时间到达了登州,通知到那边的云山行和赵家军,那边派出快马加急向济南和徐州传信,然后几艘船稍作补给之后又是去往海州那边,这消息重大,必须要多做备份。

  不管是从登州军港出发的快马加急,还是去往海州的船只,同样一路顺畅,甚至比预计的时间更早到达,这军情也及时到了赵进那边。

  “大哥,登州港那边可用的船只有百余艘,辎重骡马全部用上的话,六天内会有三个团集中在登州港,即便没办法灭掉皮岛的鞑虏,但救出赵松来问题不大。”消息到达,王兆靖立刻综合各方情况给出了判断。

  “不急,我要好好想想。”赵进却很慎重。

  “大哥,急着救援不是因为赵松姓赵,而是这个营很可能被鞑子兵马歼灭,赵家军自起兵来,连一个完整编制的连队都没有丢过,如果一个营被吃掉,军心定然动荡,本就观望的各方势力也要蠢蠢欲动。”王兆靖说得很直接。

  赵进先是点点头,又是摇头,肃然说道:“我要想的也和他姓什么没关系,早一天晚一天,不会影响大局,我要静心想想,你去把熟悉辽镇的人带过来,随时备我咨询。”

  话说到这般,王兆靖已经没什么可反驳的,只是发下命令,让海州港和登州港开始统计船只,开始囤积物资粮草,早一些准备就多一分把握。

  赵进没有考虑太久,消息是中午传来,在天黑晚饭后,赵进把王兆靖、吉香和如惠几人都叫到了自己的书房,目前在徐州的核心人物也就是这几位了。

  “咱们在北伐京师逼得大明议和之后,取得了山东和南直隶江北地,咱们说是要广积粮缓称王,将这两块地方彻底吃下去,然后再行大事,但关内是关内,关外是关外。”赵进沉声阐述说道,王兆靖听了几句后就拿来纸笔,开始记录不停。

  赵进语速不快,声音肃然:“辽镇军民百姓能逃的都已经逃了,能逃的只是少部分,大部分都是留在了辽镇,成为建州鞑虏的领民,按照各方说法,那建州女真从一开始起兵,队伍里就有少量的辽东汉民,他们世居边地,和建州利益交错,早就荣辱与共,而现在,建州兵马里已经有了过万的汉兵,可以想见,他们在辽东呆的时间越长,辽镇军民百姓为他们所用的就越多,这个道理和我们在山东以及南直隶所做的相通。”

  这个说法大家都能听懂,虽然自比鞑虏不是那么好听,可道理却没差,你经营的越久,敌国军民的反抗意识就会越削弱,你能动员的力量就会越来越大。

  “在半年前,辽镇军民还在不停的暴动逃散,可现在却越来越少,我们能知道的不过几处残余还在坚持,为何如此,一方面是建州鞑虏对地方上的控制越来越严,另一方面则是辽镇军民对大明对关内已经死心,开始自觉不自觉地顺从鞑虏,人总要活着,只要建州鞑虏不是真禽兽,那和从前的区别不大,要是泯灭良心跟着一起做事或许还有富贵,这么下去,辽镇几百万汉民就会成为建州鞑虏的力量,这几百万汉民会成为几百万女真,成为几百万的鞑虏。”

  众人都是动容,如果空口白牙说来,那只当做耸人听闻,可徐州正是这么做的,那建州女真自然也能做到。

  “辽镇我是要的,白山黑水我也是要的,我们现在沉稳发展,一步步做大,等到吞并天下之后,我们要面对的是人口千万的建州,那样啃起来可就吃力了,而且会有不必要的杀戮,我估量局势,觉得与其到那时候动,不如这个时候动,大明不能解救辽东百姓与水火危难,那么我们赵家军去救,我们救他们出来,那就有了大义名份,从大明手里夺去地盘,总要和那些心怀故国的顽固实力斗,可从鞑虏手里夺来地盘,那就是大义在我,堂堂正正,几百万辽民就是我徐州子民!”

  赵进说到这里,难免声音有些高,王兆靖和如惠都是神情激动,吉香那边也有按捺不住的兴奋,王兆靖朗声说道:“这大明为何能有二百年的江山,就是因为太祖朱元璋驱逐鞑虏,有这份大义在身,自然气运天命加身,大哥这么做,也是堂堂正正,天命大义。”

  “有几百万辽东军民百姓,有比山东还要广大的肥沃田地,还有内海的几处良港,拿下辽东,北直隶也就牢牢的在我们掌控之中,到时真可以不战而下了,到时,以山东、辽镇、南直隶三省军民,横扫天下,无人可挡!”赵进说出了自己的判断。

  “若是拿下辽东扫平辽西,北直隶被山东和辽镇两方钳制,就不可能再有抵抗之力了!“吉香立刻明白了这个用意。

  赵进点点头,拿起凉掉的茶水一饮而尽,然后朗声说道:“兆靖,你来拟军令,第一旅、骑马第二团、驻东昌府军兵营组成暂编第一师,陈昇为第一师师正,即刻拔营前往登州港,渡海登陆旅顺,扫平鞑虏,夺取辽镇,第二旅即刻去往济南府,镇守原第一旅驻地,农垦、商贸、匠造、洋务四处全力配合,不计库藏,竭尽所有,务求成功,教导旅、亲卫旅、第三旅以及各加强团各团进入临战状态,随时打退来犯之敌!”

  王兆靖运笔如飞,快速记下,等记录完毕之后,稍一检查却是一愣,迟疑了下,忍不住开口说道:“大哥,自旅顺登陆?皮岛那边救还是不救?”

  “救,令海州守备团团副齐二奎就地征集一个团,携带海州铸造火炮以及炮兵,在海州港启程前往皮岛,赵松若在,皮岛营若在,那就汇合阻击鞑虏兵马,务求歼灭,若赵松不在、皮岛营被灭,齐二奎这个团则去往辽东,配合第一师对敌作战。”赵进早有腹案。

  不过说完这句话之后,赵进沉吟一下,又是补充了句:“若是赵松在,皮岛营在,就地征发辽民补充为定辽独立团,自皮岛向西进,和第一师双向策应。”

  “大哥,赵松是咱们的营正,早去一天,他活命的希望就大一天,第一师抽出一个团先去皮岛,完全顾得过来。”吉香忍不住开口了,赵松和赵完一直在亲卫旅这边,吉香和他们情分很深,听到这里却是有些忍不住。

  赵进沉吟片刻,闷声说道:“既然他姓赵,就要有姓赵的觉悟!”

  屋子里气氛一时变得沉闷,王兆靖叹了口气,又将军令誊写了一遍,然后让赵进用印,这样牵扯到赵家军整体战略的命令必须要郑重对待,又是去教导旅那边安排孙大林上路传令。

  将下午的想法阐述完毕之后,赵进的情绪也是缓和了不少,开始补充相应的细节:“骑士第一团派到山东去,教导旅和亲卫旅分出部分骑马连队去黄河北岸一带机动,我们这边有大动作,大明那边肯定会有所反应,只要别觉得自己有机可乘就好。”

  孙大林带着军令出发之后,整个徐州系统都开始运转起来,匠造各处开始招募劳力,商贸开始收购物资,将军府那边派出账房各处清查库藏,同时赵家军自己的船队,郑家船队和余家船队都接到了命令和订单,要求卸下货物后不得离开,要配合赵家军的船运。

  对这个要求,郑家和余家的船队没什么二话,现在徐州能给他们的利益实在太大了,大家想要在长江以北的沿海挣钱,只能在徐州下面讨生活,这样的配合自然会答应。

  设置在海州的炮厂开始连夜赶工,他们新生产出来的火炮都要被运到辽东那边去,海州港炮台甚至都在拆除,要拿出一半的量供应第一师,已经有些船开始出发,他们在清江浦那边满载粮食和物资,直接开往登州军港,在那边等候命令,跟随大队一起前往辽东。

  刘勇和马冲昊都已经赶回徐州,内卫和情报两处,要把所有安排在辽镇的探子眼线活动起来,尽可能的为登陆兵马提供情报和接应,然后要盯紧大明的活动,不能让他们钻到什么空子,而如惠则带着人开始一个个田庄去跑,招募愿意杀回辽东的青壮,这些人满怀恨意,又是熟悉辽镇地形风土,现在也是很需要。

  这样的动作瞒不住人,赵家军也没打算有什么隐瞒,第一旅五千余人的调动根本没办法隐瞒,只是当赵家军这般大动的时候,北直隶已经乱成了一片,每个人的反应都是徐州贼这次真的要造反了,朝中大臣已经明确提出迁都的要求,目前有两处,一个是西安,一个是武昌,本来南京是第一选择,奈何被赵家军隔绝南北,已经过不去了。但很快就被证明为虚惊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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