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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架空历史] 大明武夫 【作者:特别白】(4月18日更新至 “第1530章 将来的君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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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30章 终究是寡不敌众

  这到底是什么兵马,明国什么时候有这样的精?,震撼之余,前队的建州女真兵卒发现了另一件要紧事,自家手中的长矛要比对面这伙不顾生死的人手中的长矛短,尽管短的不多,就是两尺上下,可这就意味着自家的长矛刺不中对方,而对方可以刺杀自己。

  建州女真兵马的前队开始有些骚动,各处的佐领怒声吆喝,甚至直接用刀背敲打不稳的属下,可他们同样心惊,对面这些明国的乡勇难道是疯子,居然没有任何的害怕,难道就不知道停下!

  距离还有十余步,距离还有几步,建州女真前队开始乱了,有人在惊叫,有人想要转身逃走,但军将们下手不软,现在可是用上了刀刃,用斩杀逼迫让队伍没有崩散,对面的徐州士兵长矛长戟稳稳平端,而女真这边的长矛在乱颤乱动。

  撞上了,在撞上之前,建州女真前队兵卒有的拼命闪躲,有的则是想要同归于尽,把手中的长矛拼命向前刺出,只是这个时候手忙脚乱,如何能刺中,矛尖在赵家军士兵的胸甲上划开,而赵家军的长兵则是贯穿了面前敌人的身体,刺穿,抽出,鲜血喷洒,仆倒仰倒,然后是惊慌失措的第二排。

  赵家军军士营的两个连,就好像两个铁钉,直接钉进了建州女真的阵型之中,可这是建州女真的兵马,被白山黑水养出来的剽悍野性仍在,有人顶不住,有人却拼命的迎上来,更不必说,建州女真的阵型比赵家军这几个连队要宽,当冲到第三排的时候,冲势就已经被叮嘱,建州女真的大队阵型虽然被打的凹进一块,却没有崩溃,而赵家军的士兵还在不断的倒下,铠甲虽然坚固,但毕竟不是全身遮蔽,在这么近的距离下,还是会被杀伤。

  建州女真兵卒挥舞着刀剑扑上来,前面的被刺杀,后面的推进到跟前,把利刃顺着铠甲的缝隙刺进去,然后被另一根长矛刺杀,连方队的厚度和遮蔽实在有限,防护的并不是那么周全,何况还没有火铳的遮蔽,如果是明军流贼的话,在这个时候就要面临崩溃,可建州女真一个牛录被打垮,其他牛录还是冲上,一层层围住。

  赵松握着长戟的双手已经有些发滑,戳刺、劈砍、锤砸,鲜血顺着长戟的木杆流下来,他面前已经换了武技精熟的女真士卒,拿着长矛和他对刺格挡,只是这人没有支撑多久,很快就被赵松身边的士兵长矛刺中,但赵松身边的士兵也被一根羽箭射中面颊,直接倒地。

  从冲到第三排开始,赵松就没有前进一步,只是原地腾挪闪避,身边的士兵不断倒下,身后的一直在替补,跟在后面的连队也已经参加战斗,在这样的激战中,赵松无暇分神,可他注意到此消彼长,在这么打下去,现在已经开始有了交换,再这么打下去,自己这几个连会被兵力优势的建州女真兵马全部吃掉,现在就该撤离,但现在根本没办法离开,他已经被团团包围住。

  就在这个时候,赵松耳边响起女真话的大吼,可他这个时候已经顾不上那么多了,怎么冲出去,怎么将队伍带回要塞,这个是最要紧的,手中长戟向前一刺,却被对方用盾牌顶住,纷乱中甚至还有敌人想要砍断这长戟。

  侧翼响起了火铳开火的声音,这次却不是齐射,而是分成三波射击,现在的建州女真兵卒已经意识到这火铳的厉害,可在这狭窄拥挤的战场上,人站的太密了,想要闪躲逃开也很难,这火铳的三段射击,硬生生在侧翼打开了一个口子,在打开这个口子之后,一个连的赵家军长矛士兵呼喊着冲了下来。

  “营正,咱们撤!”分成两队迎击敌军,现在侧翼那个连和火铳士兵们过来救援了,赵松不管自己怎么不甘心,也知道这个时候是撤退的良机,而且是稍瞬即逝的机会。

  “撤,回要塞,回要塞!”赵松大吼说道,他身边的士兵们也都是跟着大吼出声,趁着火铳射击和侧翼冲锋打出来的口子,赵松领着人向后就跑。

  好不容易将他们围住的女真兵马自然不甘心,刚要聚拢过来,又有火铳打响,?到这响声,追击者下意识的放慢脚步闪躲,这徐州兵马的火器实在太犀利了,被打中就好像被一根铁凿子钉进身体,只要命中躯干,那就是必死无疑。

  建州女真在侧翼布置的力量很有限,但皮岛军士营安排在侧翼的应对却不含糊,很容易就被突破,然后杀了过来。

  各个牛录旗兵瞬时的畏惧不前,却让赵松带着人冲了出去,在后面督战的参领们都是暴怒,一道道军令传到前面来,这徐州队伍必须要歼灭,绝不能放任他们离开。

  通过先前派来的细作眼线,建州女真对皮岛上各支力量都很清楚,徐州商行这几百人虽然让他们觉得奇怪,却没怎么放在心上,以八旗男儿的勇悍和铁血,这几百明国的团练又算得上什么,就算有大明官军亲兵家丁的悍勇,那也才几百而已,征伐皮岛,建州女真在这边就投入了数千。

  谁能想到这几百人居然不畏生死的离开要塞阻击,谁能想到这几百人居然敢冲向女真军阵,谁能想到打的不分上下甚至略占上风,谁也想不到。

  建州女真自从起兵侵明,除了攻城之外,何曾遇到过这样的强敌,何曾有这样惨重的死伤,花费这么大的力气,布置疑兵,大军从皮岛东岸登陆,就是为了彻底歼灭东江镇的明军,可现在每个人都顾不上那么多,只想着把眼前这支可恶的徐州兵马剿杀。

  赵松他们的撤退并不是扭头就跑,把毫无防护的背部卖给敌人,从侧翼冲下的那个连队编制仍在,后撤十余步之后却是站定,排成横二十五竖四的横队,长矛前指。

  既然不跑,那就等着被灭杀,反应过来的八旗兵丁怒吼着冲上来,有人开弓射箭,有人用盾牌撞开长矛,更多的人从侧翼去包围,建州女真已经从刚才的战斗中总结出经验,这古怪徐州兵马阵型最难缠的是正面,但到侧面去就有机会,只要包住了,那就可以吃掉。

  刚刚到侧翼,还没来得及发起攻击,让人心惊肉跳的火铳是打响,在这百人的长矛阵中,有百余只火铳打响,到这个时候,已经顾不上什么用方阵做遮蔽依靠,回环开火,后排的直接拥挤到前面,侧翼的直接冲到侧翼。

  火药激发打响,火星药渣迸溅到两侧长矛士兵的脸上,烫的肌肉抽搐,有的起泡,有的直接就是焦黑,可谁也顾不上这些,拼命的将长矛向前刺去。

  在阵列前又有一阵停顿,又有空间,赵家军士兵毫不迟疑的转身就跑,身后又是怒吼狂喊的冲上来。

  赵松没有因为身后连队的阻拦而不管不顾的撤退,前面挡住片刻向后跑,他们在距离几十步外的地方排成同样的横队向敌,火铳士兵们跑到这个阵列之后,毫不停顿的开始装填弹药,准备射击,而前面接敌的那个连队则是向着更后方逃,在距离几十步的位置上列起横队迎敌,抓紧时间喘息休整。

  自从赵家军可以自造火铳之后,对敌的主要杀伤输出就从长矛变成了火器,这个理念也从上到下的传习,只要能开火的火铳数量足够,那战斗就是用长矛为火铳提供遮挡和依靠,保证火铳能够持续开火。

  在这样的战局中,以寡击众,能对建州女真造成威胁的只有火铳,那更要尽可能的保证,撤退并不是放弃战斗一路狂奔,那样还是会被敌人追上,聚而歼之,只有不断的阻击,不断的杀伤,这才能从容的退回去。

  果然,第一次撤退是狂奔追袭,当追到赵松所站的横阵之后,女真兵卒们迟疑了,那站定了长矛向前的横阵很难冲垮,而百步内都是火铳覆盖杀伤,悍不畏死不是不计生死,如果只是冲上去送死,谁也不会愿意。

  但在第三次布起横阵的时候,战斗还是发生了,但这一次建州女真没有不管不顾的扑向正面,也没有绕向侧翼包抄,而是用盾牌堆叠着向前靠近,但盾牌没办法防住火铳的铅弹,丢下十几具尸体后,建州女真再也没有向前,而是缓缓后退,双方拉开了几百步距离,他们真正的要务还是保障大军的上岸,建州女真意识到一件事,这样的战斗会延迟自己的行动,流血死伤,但对大局却没有太大的影响。

  尽管这样,建州女真还是维持了千把人的队伍紧盯着这边,生怕这古怪的队伍再这么冲过来。

  在皮岛东岸登陆的建州女真兵马越拉越多,即便这边激战也没有影响不停的下船登陆,各个牛录按照归属聚集成大队,然后开始向着北岸那边进发,他们明明是第一次来这边,可却熟门熟路,甚至在山林中有东江镇军民打扮的人出现,带着建州女真兵马各队向着北岸那边进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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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31章 要塞内的奸细?

  登岸处已经有旗帜立起,几名建州女真将官在护卫的伺候下穿上棉甲,披挂完毕之后,却在护卫们的簇拥下向云山行的要塞走过来,停在三百步外之后不再向前。

  赵松已经领着队伍撤回了要塞,云山行的伙计这时候都被动员起来,他们拿起武器在要塞上据守,在大队全部撤入要塞后立刻将大门堵死。

  自赵进起家到现在,赵家军每次出战,每次都是凯旋而归,官兵上下各个意气风发,而这次没有了,说不上是惊魂未定,可每个人都有种逃出生天的脱力感,鞑虏果然强悍,对赵家军这种悍然勇猛的冲击,非但没有崩溃逃散,反而迅速组织起来对攻,没有合适的地形结成长矛方阵,没有足够的火铳提供火力输出,没有火炮让敌人崩散,这一仗打的很惨。

  赵松带着的第一连当场战死二十六人,轻伤十余人,其余各连一共死伤三十五人,轻伤七人,并不是说后队没有奋战,而是在海岸滩地的逼仄地形下,大多数时候也只能展开一个连的横队,赵松领着的第一连始终顶在前面,方才的战斗中,大多数时候只有他们在前面。

  损失并不仅仅是战死和轻伤,还有十七名重伤员没有回来,在这样的战斗中,他们也很难回来了。

  赵松阴沉着脸,方才出战,赵家军填进去了差不多一个连,战损达到五分之一,赵家军从没有打过这样的战斗,幸运的是,火铳士兵死伤只有六人,因为他们被长矛士兵保护的很好。

  罗晨的脸色都已经黑了,他比赵松还要焦灼,但罗晨的心思却不在死伤上,只是低声询问说道:“营正,起码六支火铳和几十套铠甲留在外面了,鞑子若是拿去仿造,这可是咱们赵家军的大祸事,怎么办?援军什么时候能到?援军能不能到?”

  说到这里,罗晨也有点镇定不下去,询问不停,赵松用手狠狠拍了下矮墙,闷声说道:“进爷说过,赵家军的根本不在火器和铠甲,别人即便有,也不可能胜过徐州,何况,这铠甲和火器他们能仿造少量,却没办法大量制造,不用担心这个。”

  以徐州天下煤铁中心的力量,刚开始制造火器和铠甲的时候也没办法大批量的制造,直到朱行书那边带来了水力机械,然后匠造那边大幅度提高了熟铁产量,这才让铠甲和火器迅速装备全军,建州女真没办法做到。

  在皮岛港口码头这一侧,已经变得安静了不少,登岸的建州女真大队已经开始向北进发,留下来的千余人则是一边戒备一边收拾战场,建州女真兵卒的死伤更多,轻伤的人不必说,重伤的人只在那里惨呼哀嚎,气息越来越弱。

  对于重伤员的处置,建州女真也没什么好的法子,只是给个痛快,赵松颇为紧张的看着,生怕有赵家军的士兵被生俘然后被拷打逼问,但刚才的战斗规模不大却惨烈异常,谁也没有留手,折腾到现在才收拾战场,能活的的确不多了。

  尸体被堆积在一起之后,留守的女真队伍向云山行的要塞又靠近了些,但还是谨慎的保持在火铳射程之外。

  在云山行要塞上的士兵已经将两门轻炮装填好,十几只火铳拼装的一窝火也已经拖了上来,看着建州女真的士兵正好在火炮射程之内,有人就要点火开炮。

  “将炮弹换为霰弹,听我命令再开火!”赵松闷声说了句。

  北岸那边传来的喧哗和呐喊声音越来越大,听着这声音,要塞内的每个人脸色都阴沉无比。

  皮岛东江镇拥众数万,青壮近两万,建州女真目前登岛不过数千,还留下一千盯着云山行的要塞,可赵松这边很清楚,这三千四千余建州女真的兵马,足以击溃东江镇全部东江镇军民的确对建州八旗仇恨刻骨,想要留下来报仇死战,可他们毕竟是从辽镇一路逃到这边来的,皮岛周围的大海就是他们的遮蔽,正因为孤悬海外,才能心安,现在建州女真登陆,没了遮蔽,军心士气恐怕立刻就要崩溃。

  “营正,你先带着人上船走,们两艘船怎么也能带走两个连,回去求援。”罗晨脸上已经有了恐惧,但说出来的话还是让人意外。

  赵松面露苦笑,闷声说道:“老罗,我知道你是为我好,想着我是赵家人,怎么也得保住我的性命,可你还是不知道进爷的性子,我要是先走,一定会被行军法,身为主将,临阵脱逃,那肯定要掉脑袋的,若是别人或许还有情可原,但赵家人不行。”

  “营正,这么下去,咱们就完了,东江镇要被打垮,鞑子就会赶着皮岛的俘虏过来攻打,咱们这边修的虽然完备,可挡不住几千几万人冲过来,怎么办?营正,老罗我已经有儿子了,你这个年纪,富贵还在后面,可不能交代在这里!”罗晨说得真是有些急了。

  这次赵松脸上没有笑容,只是决然说道:“没有临阵脱逃的赵家军。”

  罗晨刚要说话,却听到要塞里有人怒喝,有一阵骚动,罗晨和赵松都是大惊,难道要塞内也有不对?

  “抓住他!”“奸细!”

  骚动很快就平息了下来,要塞内抓住了一个外人,撤退的时候再怎么有序,也没办法顾得上太多,回来时候,大家惊魂未定,现在恢复过来,在这么一个全是徐州系统的小圈子内,发现外人很容易。

  “营正,这人自称郑小二,说自己是东江镇的一名百姓,被安排在东岸这边值守,刚才趁乱和咱们一起逃了进来。”有队正过来禀报。

  赵松、罗晨和那名过来禀报的队正脸色都不好看,在外面打的这么艰难,这么大的损失,还让皮岛百姓趁乱混了进来。

  “进爷英明啊!怪不得进爷坚持皮岛商行的帮佣也只能用徐州出身的人。”罗晨在那里感叹一句。

  皮岛云山行最基层的伙计都是徐州出身,或者在流民田庄里呆过四年以上的非辽东人,有这样的身份,也就断绝了被皮岛相关人等或者建州女真奸细混入的可能,现在也是一样,兵荒马乱的情况下,那郑小二也就是一炷香的功夫就被发现。

  “小的也愿意跟鞑子拼命,给小的兵器,小的愿意去拼命!”下面被抓住的郑小二大声喊道。

  商行要塞里的士兵和伙计们虽然恼火,却没什么粗暴举动,毕竟大家都是有共同的敌人,而且盘问之下,这郑小二刚才还敢于冒死向女真军阵冲锋,这份勇气让人欣赏。

  了解清楚后,赵松就不再关注,而是皱眉看向北边,尽管被山脉高地阻隔,看不到那边的局面。

  “老罗,咱们派去送信的人现在还没回来,东江镇也没有派人过来帮忙,这是出了什么事吗?”赵松沉声问道。

  不等罗晨回答,赵松就咬牙切齿的给出了答案:“那毛文龙是不是怕影响军心,想要打退了北岸那一路再对付东边来的?直接把咱们的人扣了?”

  “营正,我对官军知道些,也有可能直接跑了,是不是打着别的心思就不知道了,大明的这些武将打仗不行,心思一个比一个多!”罗晨的脸色同样很难看。

  自赵松领着各连阻击建州兵马登岸开始,除了岸上那些不顾生死的皮岛青壮之外,就没有见过北岸那边来一个人,甚至连这边派出去的人都不见踪影。

  赵松嘟囔着骂了一句,转身对下面大喊道:“生火做饭,苦日子还在后面呢!”

  下面有人大声领命,每个人脸色都不好看,但久经训练,遵守规矩的众人都知道这个时候该去做什么,连正队正和士兵们现在只剩下了怀念战友的悲恸,却没有灰心和绝望。

  那郑小二被安置在一个角落里,也没人在意赤手空拳破衣烂衫的他,倒是商行的伙计拿了张烙饼递过去,早晨的肉汤还有剩,也盛了一碗,当温热的食物端到跟前的时候,郑小二眼睛瞪大,满脸的不可思议。

  不入东江镇的百姓连糠麸都吃不饱,这边居然是粮食饼子和肉汤,徐州这些人难道是从天上来的吗?郑小二错愕片刻后哭了出来,让给他饭食的伙计莫名其妙,还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

  这场面让人感慨,可来到皮岛的赵家军士兵和云山行上下,很多人都是流民出身,见过更凄惨的地狱,看到后心里也不会有什么波澜,只是那伙计看到郑小二边哭边狼吞虎咽,忍不住说了句“慢慢吃,这边还有,别噎着自己。”

  云山行皮岛要塞建立之后,就储存了足够的物资,全体人员靠着这些物资可以撑两个月,在这段时间内,援军怎么也能来到。

  很多人因为这句话想到了这要塞内积存的充裕,脸上表情多少都轻松了些,要塞内的气氛略有放松。

  只是这放松迅速被北边传来的声音打断,突然间好像从那边起了大风,但稍作反应就能听出那是千万人的呼喊,皮岛山上的禽鸟都被这声浪惊起,它们被过境的建州女真兵马已经惊动了次,现在又是被飞起,在要塞墙头值守的士兵甚至还能看到有小兽从树林中跑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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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29章 得知消息之后

  听到这声音的赵松脸色大变,要塞内每个人的脸色都变了。

  “鞑子已经过了山,现在是两路夹击,东江镇溃败,不,东江镇覆灭了!”

  即便没办法亲眼见到,赵松和部下也能想象到那场面,全力应对北边敌军的时候,后方又出现了敌军,这个喧哗声浪甚至不是交战的,当东江镇兵马看到建州女真从身后出现那一刻的时候,整个局面就彻底崩盘。

  赵松快步走下墙头,直接走到那不知所措的郑小二面前,急声问道:“现在皮岛完了,东江镇也完了,想要活下去,只能和鞑子们拼命,你想救更多的百姓吗?你想和鞑子贫民吗?那就出去把人收拢过来,靠着我这里,你们还能去拼!”

  话说得前言不搭后语,但意思郑小二却明白了,但神情上却有迟疑,方才视死如归是一回事,但来到一个暂时安全的环境里,就要出去做九死一生的差事,却未必能下定决心。

  “我带着人和你一起去,小子,不想让你的乡亲们去死,不想让他们给鞑子做牛做马,那就跟我一起出去!”赵松说话时候的表情已经很是狰狞。

  郑小二又是错愕,随即反应过来,直接跪下来说道:“小的愿意跟老爷出去!”

  “营正,你姓赵不姓赵都不能出去,这是咱们赵家军的规矩,主将离开这边,谁来主事下令,这他娘的也是军法!”罗晨大声吼道。

  赵松瞪了罗晨一眼,转头看待命的连队说道:“第三连五十人跟着这小子去收拢青壮,能带多少人就带多少人过来,拦着你们收拢的,收拢来不听你们安排的,格杀勿论!”

  命令下达后,一时却没有回应,原本下令,接到命令的人会立刻回应,现在却有些迟疑,赵松先是一愣,随即大怒,冲着下面吼道:“打了一场就没胆子了吗?你们缩在里面就好,老子自己出去!”

  他刚吼完,第三连连正也反应过来,满脸涨红的大声回答说道:“请营正放心,属下带领五个队这就照办。”

  “我们第一连在前面拼杀,你们在后面遮掩的倒怕了,胆子被狗吃了吗?”第一连那边有人阴阳怪气的说道,第三连人人面红耳赤,那些许的迟疑怎么也解释不过去。

  “第三连不怕死,徐州男儿不怕死!”第三连连正整个人都要炸开。

  “不怕死就好,完成差事要紧,不怕死不是让你们去送死,看到鞑子就抓紧跑回来,活人才有用。”赵松闷声叮嘱了句。

  虽然有这句叮嘱,可赵松脸色却难看无比,他知道这些许迟疑的原因,赵家军打过硬仗,却没有打过这么惨烈的战斗,赵家军上下都以为自家不败,都以为有压倒性的优势,而且一直顺风顺水,碰到这样的挫折之后,一时间有些回不过神。

  可眼下已经容不得他多想,不远处还有上千建州女真兵卒盯着,赵松必须率领剩下的营头出去掩护,不然这五十人可做不了什么。

  “把一窝火拖上,火炮等我命令!”临行前做了吩咐,要塞的大门又是打开,赵松领着几个连队重新走出要塞。

  尽管对面的建州女真兵卒数量上足有两倍多,可刚才的战斗也给他们很深的印象,看到这支奇怪的兵马重新出战,个个紧张异常,建州女真兵卒同样不怕恶战,但想想靠近对方前要先被火铳打死一批,这就心里犯嘀咕。

  下面的八旗兵丁迟疑,留守的参领以及下面的佐领却不敢含糊,行军法的话可是要人头的,而且家人也要为奴,怎么也要上前,他们也是缓缓向前靠过去。

  留守的女真兵马注意到有三辆双轮车被推到前面,车上有箱体,看着好像大明的一窝蜂,但里面没有放置火箭,只是一根根管子,而在这三辆车后面,则是准备好的徐州火铳手,在那里排成整齐的队列。

  到这个时候,建州女真兵马还没有踏入码头的范围,尽管对赵家军的战术还有些模糊,可有战场经验的人都能看出这片区域平整宽敞,很适合赵家军的战法。

  第三连五十人为了行动迅速,身上只穿着胸铠,带着头盔,轻装前进,和郑小二快步向着岛内跑去,而赵松率领的队伍不动。

  当看到跑出去的人只有五十之后,建州女真没有去追击,五十人没办法改变战局,在北岸那边可是成千上万人的搏杀,他们只是和赵松他们对峙相持。

  “鞑子倒是不急,他们肯定想着,等两边的大军会合,到时候再来吃了咱们!”赵松脸色难看的说道。

  当确认派出去的五十一人不会被追上之后,赵松领着队伍缓缓退进了要塞中,那边留守的建州女真兵马也很有分寸的回到原地,那边还有不少船只要看守。

  赵松单独安排人瞭望来路,然后在要塞望台上看着码头,修建云山行要塞就是为了保证赵家军在皮岛的存在安全,但谁也没想到危险会来的这么快,所以要塞还有一个重要用途是控制皮岛的码头。

  对徐州的商业战略和海上远景来说,皮岛港口的存在极为重要,这个要塞就是为了能牢牢掌握住港口码头,甚至连要塞上的火炮口径有这方面的考虑。

  “老罗,码头上存着什么,堆着什么,咱们账目上都有吧,把账目拿过来我看看。”赵松对忧心忡忡的罗晨说道。

  ************

  去北岸战场报信的赵家军士兵早就到达了,当他到达那边的时候,正看到无数木筏从陆地那边向这边划来。

  尽管这赵家军士兵知道东江镇比女真强很多,可看到眼前的场景后,他也知道胜算不大。

  建州女真倾尽全力上了木筏,而东江镇上船操舟的不过两千余,在数量上建州女真还有优势,东江镇又没有多少好船,更关键的是,东江镇官军的胜算只在海上,那建州女真不计代价的登岸之后,结阵相斗,皮岛兵马根本抵挡不住。

  散居在皮岛上的难民百姓不少,但在这临战时候,他们都被组织起来,或者运送给养军资,或者作为后备待命,不得擅离所在,不得擅入战场。

  过来报信的赵家军士兵和值守在那边的东江镇人士也知道轻重,没有把建州女真在另一侧登岸的消息吆喝出来,而是要面见毛文龙禀报。

  从东岸、南岸以及高处跑回来报信的应该不止一拨,但赵家军那边做出反应最快,来到这边最早。

  正在紧张关注海上战局的东江镇诸将立刻见了报信的人,听了屏退左右的要求后也勉强照做,这时候其他几波报信的已经赶来,即便还没有听到什么,东江镇诸将也开始有不好的猜想。

  “在东南那边登岸的鞑子起码有四千,五千也有可能”

  “我家营正已经率兵出去拦阻,请毛总兵派兵支援那边,将鞑子拦下去”

  护兵护卫等人被屏退,可陈继盛、李九成他们这些东江镇核心人物还在,听到这个消息,人人脸色大变,毛文龙身子更是晃了下,趔趄一步才稳住,他没有立刻说话,而是看向海面,那边的战斗已经开始。

  海战并没有重复前几天的过程,陆地那边出发的建州女真目的很明确,那就是不计损失,尽快登岸,木筏分为几队,有的去纠缠住船队,有的则是负责后备,其余的木筏则是扑向皮岛。

  如果按照最大的损失估量,最后能登岛的恐怕只有两千左右的女真兵丁,但大家都知道,这两千八旗只要登岸站稳,东江镇恐怕要倾尽全力才能打退。

  而且对方这么全面攻击,东江镇自己的船队都有些应对不足,漏过来的木筏更多,岸边做预备的十艘海船已经准备起航参战,而在陆上准备迎战的东江镇官兵也在严阵以待,看着还能坚持,只是这一切都是在只有这一面攻击的情况下。

  “老陈,按照咱们从前约的,带着大伙上船,现在就去!”毛文龙深吸了口气,沉声做出安排。

  听到毛文龙的话,陈继盛和李九成先是一愣,随即凛然,毛文龙没让他们说话,只是开口说道:“叫上咱们定好的那些人,现在就上船,别回去带女人,眼下这局面,管不了这些露水姻缘了!”

  过来禀报的那几位赵家军士兵有点糊涂,跟着过来的东江镇诸人也好不到那里去,他们完全搞不清毛文龙的应对,难道现在不该是调兵遣布置拦阻,或者派人援助赵家军那边,怎么说起这些莫名其妙的话语。

  那边陈继盛和李九成的脸色已经变得很难看,按照他们的身份,应该在前面各自管着营头督战,在女真全军来攻的时候就被叫到这边布置,却没想到听到了这些。

  脸色难看归难看,他们彼此交换眼神,又看了看毛文龙,都是转头离开,东江镇副将陈继盛走了几步,转头说道:“毛帅,你也快点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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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33章 我不走了

  毛文龙神情郑重的点点头,随即抬高声音说道:“来人啊,这几个徐州人买通皮岛百姓,意图内乱,把他们关押起来,堵住他们的嘴,等打走了鞑子,本帅要去找这些徐州人要个说法!”

  他这边扬声一喊,不远处的亲兵们立刻冲了过来,报信的赵家军士兵根本没反应过来,跟着一起的皮岛人更是错愕,随即就被控制住,用不知哪里的破布塞住了嘴,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接下来就被堵嘴和五花大绑,怎么挣扎没办法示警或者离开。

  过来报信的人满脸都是不可思议的神色,毛文龙居然要压住这个消息,他们难道是疯了吗?

  顺着毛文龙的眼神看过去,陈继盛和李九成一边向下走,一边喊人过来,虽然距离远看不清楚是什么人,但都是队伍中装备不错,明显是头目骨干的那种,一个个人汇聚成队,向着岸边的船只走去。

  看到对面的大片木筏划过来,皮岛北岸的东江镇军兵本就人心浮动,对这个异动也没什么反应,倒是没过多久,年轻的孔有德快步跑过来,毛文龙笑着打量了这满脸疑惑的年轻人一眼,开口说道:“快去上船,别耽误了。”

  孔有德还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下意识的开口问道:“毛帅”

  “快给老子去,当军法是儿戏吗?”毛文龙不耐烦的大吼道,那孔有德被这咆哮吓了一跳,连忙拱手行礼,快步向下面跑去。

  毛文龙喊来亲兵给自己披甲,徐州送过来的铠甲千好万好,就是穿戴起来麻烦,毛文龙脸色沉静,嘴里却在自言自语的念叨:“本想着借这皮岛博一番富贵,看来没这个命数,鞑子这么能打,辽镇皮岛撑不多久,大明又能撑多久?”

  他这边穿好了铠甲,看着下面作为后备的十艘船离岸,毛文龙沉默下来,他四下看去,没什么特意要看的,又好像什么都要看到,边看边神色变幻。

  “大大帅,船船队转向了!”身边亲卫结结巴巴的说道,不光是他看到,在岸边待战的东江镇军民都是哗然,大家都看到那作为预备的十艘船驶向战场,短暂交战之后,海面上的船队居然都是转向,不管不顾的向西而去。

  东江镇的船队是皮岛的屏障,船队上的官兵是东江镇最精锐的力量,没人会想到他们的临阵逃脱,包括木筏上的建州女真兵马,只是到这个时候,岛上大乱,建州女真的木筏大队经过短暂的错愕后,又开始向前急速划来。

  在山坡观阵的地方看去,岸边的各个营头已经在乱了,在毛文龙所在的地方,那些没走的亲卫护兵同样不知所措,乱成一团。

  “慌什么!本帅还在这里,喊下去,听本帅号令,和鞑子拼了!”毛文龙大喝说道,他这么一喊,护卫亲兵们都是镇定下来,跟着大吼出声“毛帅督战,毛帅督战!”

  这喊声从上到下传播,每个人都回头看向这边,看到毛文龙的帅旗在左右摆动,再听到从上到下的一阵阵喊声,大家的心思总算安定了不少,没有走的各处军将开始怒吼着整顿队伍,准备和上岸的建州女真拼命。

  局势也就是刚刚镇定,在战场上的侧翼和后方,开始有人跑过来,是东江镇的留守后队,是散居在全岛的皮岛百姓,他们每个人都是惊慌失措,他们也知道在战时冲击军阵是死罪,可他们还是惊慌失措的跑过来,口中喊着“鞑子来了!”

  建州女真从另一边来了?听到这话的东江镇官兵都不知道作何反应,但每个人都知道,如果在军阵后方和侧翼有鞑子兵马的话,那就全完了。

  些许侥幸没有持续太久,当看到建州女真的三角战旗出现,在皮岛北面的东江镇全军彻底崩溃了,每个人都在仓皇回望,看着从高处缓缓向下的女真军阵。

  岸边本就因为船队转向离开而慌乱,当得知身后也有女真大军之后,再也没有一丝战意,有少数东江镇军兵想要去拼命,可大多数的人都想要逃,尽管他们无处可逃,有人向着大海跑,边跑边丢掉兵器脱掉衣服,想要泅渡过海,也有人向着两岸跑,不管这是不是孤岛,只想先从这里离开。

  没有海船阻拦的木筏靠岸了,木筏上的八旗兵丁开始登岸,岸上已经没什么能阻拦的力量,接下来就是两路夹击的绞杀。

  围在毛文龙身边的护卫亲兵们大概明白发生过什么,不过身为护卫亲兵,那是要和将主同生共死的,事已至此,唯有听命而已。

  “大帅,咱们走,去了南岸徐州要塞,咱们还有逃生的机会!”亲兵头目肃声说道。

  毛文龙笑了笑,却对身边一人说道:“你去把那几个报信的放走,快去!”

  那护兵诧异的回看一眼,连忙领命去忙碌了,毛文龙将刀入鞘,然后拿起一根长矛,扬声说道:“东江镇的爷们,跟我去和鞑子拼命!”

  北岸上下,局面已经彻底崩溃,人群已经开始自相残杀,而岸边和高处的两路建州女真兵马则是缓慢而又坚定的压迫过来。

  ***********

  护送走收拢队伍之后,赵松带着人退回要塞,留守盯梢的建州女真队伍也松了口气,自行回到登陆那边。

  没想到他们才退回没多久,却看到要塞大门打开,刚才退回的徐州兵马又是出现,那三辆奇怪的双轮推车在前,火铳兵在后,就这么压了过来。

  难道还要战,虽说现在大局已经定下,可这些从高丽人手里抢来的船只依旧重要,这是登岛大军的退路,若是有什么闪失,同样会军心不稳。

  方才这要塞里的徐州人出来了五百人,现在看着才三百余人,而自家这边足足过千,更知道怎么去战,不会吃方才的亏,这伙徐州人是想出来送死吗?刚才看徐州人打的算是老练,难道现在脑袋坏了?可既然出来,想要战的话,这边不能避战,虽说等着大军扫平东江镇回师最为妥帖,但此时也没得退,船守不住要掉脑袋的。

  “别让他们列好了阵势,按照刚才布置,侧翼四个牛录,其他人跟我向前冲,弓手别站定了射,边跑边开弓!”留守的女真军将吼叫下令。

  知道了怎么打,那就不会吃那么大的亏,你火铳再怎么犀利,对全速冲上的人最多打响两轮,有侧翼牵制的话,或许还做不到,等到和你们的长矛长戟近距离硬碰,建州的大弓重箭也不是吃素的。

  现在最要紧的就是到跟前,冲过去,不然让这些徐州人的火铳多开火几次,损伤可就太大了,至于那前面三辆双轮推车,无非是一窝蜂这样的火器,能有什么威力,眼下最要紧的是快!

  虽然徐州兵马打的不差,但建州女真上下始终有着信心,一是人数上的优势,二就是快慢,徐州装备精锐,作战勇悍,可进退的速度实在是慢,在这战场上,快一步,占一步先机!

  这边徐州队伍刚出码头范围,那边建州女真已经分为两队压了上来,即便赵家军行动不快,可这时间也不长,在这短短时候,女真已经是做好了应对,有人阻挡正面,有人攻击侧翼,还有人坐镇留守,这样的快才是真正的快,建州女真比起明军,比起草原上的蒙古来,的确要强出太多了。

  赵家军没有听,还是缓缓向前,只是火铳士兵们开始不停的拿起火铳看,时不时的吹几口,这是检查火绳到底有没有熄灭,熄灭的话,火铳就没办法打响。

  越来越近,这徐州人马的火铳在六十余步内打响,看来射程就是这个范围,在这之外,那就是安全的,只需要向前,再向前。

  九十步了,听到一声爆响,徐州的火铳开火了,冲在前面的女真兵丁都是下意识的兴奋,这就和面对明军时候一样了,提前打响,没办法杀伤,消耗完弹药,等冲到跟前的时候只管砍杀就好。

  刚才这徐州兵马还有点样子,还以为与明军有什么不同,恶战之后果然打出原形了,关内的汉人都是这样的羸弱德性。

  但赵家军的火铳射程过百步,七八十步范围内相对精确,再远些只能保持个大概的方向,但在这大概的方向下,杀伤依旧可以保证。

  火铳打响,冲在前面的建州女真兵卒惨叫着仆倒,没有中弹的短暂停顿后继续向前狂奔,身后是自家人,后退可能被推倒砍杀,只有向前才有机会,趁着这间隙冲到跟前,才有活路,才有胜机。

  徐州兵马根本没有理会冲到侧翼的队伍,火铳次第开火,在这样的地形下,一排能有十杆火铳,然后十排次第开火,火力连绵不断,可每次毕竟只有十颗铅弹打出,这样的火力密度还没办法封锁住敌人的冲锋,只能让人越靠越近。

  当每一杆火铳都开火一次之后,敌人已经冲到了四十步左右的距离,在这段距离下,最多也就是三十余支火铳可以开火,要是被冲到跟前的话,那就全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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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34章 出战方能坚守

  赵家军火铳士兵一直都是站在那三辆双轮推车?射击,而那三辆看着像一窝蜂的火器一直没有打响,但在这四十步的距离下,在火铳轮射有了停顿的情况下,这三辆一窝蜂喷吐出了火焰。

  这一刻好像春节鞭炮最响的时候,密集爆响,只看到那三辆双轮推车上的箱体不断有火光迸射,冲在最前面的建州女真兵卒下意识的反应过来,这是火铳再开火,只不过是几十支火铳以极快的速度轮射开火!

  密集爆响的声音让所有人的动作都停顿下来,连中弹的凄厉惨叫都被掩盖,这三个箱体很快射击完毕,在距离火铳阵列前沿七十多步内,已经没有站立的人,地上横七竖八的都是尸体和伤员。

  这是什么火器?居然威力这么大,忍受伤亡向前冲峰这个没什么,可顷刻时间死伤已经超过了一百五十,留守兵力的十分之一都填了进去,这还没有白刃接战,对方仅是用火器射击,留守的建州女真兵马,都被这一窝火的密集火力打懵了。

  一窝火射击完毕,开始有人上前忙碌,有人拆掉后盖,拿着一块插满毛刷的木板插进一窝火的每根铁管内,很快就是将火药残渣处理干净,湿刷一遍,干刷一遍,然后开始一根根管子装填弹药,装填完毕后,用同样插满通条的木板直接夯实所有管子里的弹药,再将后面带有引线的后盖板扣上。

  每挺一窝火都有三块带着引线的后盖板,射击时候,用一块装填一块,确保射击的频次,清洗铳管,夯实弹药,甚至装填弹药,都有专门的工具,不然这叠放着十几根二十几根铳管的一窝火按照火铳的程序处置,在战场上花费的时间可就太多了。

  即便备有专门的工具,一窝火再次打响也需要时间,但对面的建州女真兵卒一时间也不知该怎么反应,刚才硬顶着冲过来,却没想到会有这么强的火力****,但看到这边紧张忙碌的装填,他们又重新鼓足了勇气,能听到军将们的怒骂催促,可下面兵卒们向前的脚步,怎么也快不起来了。

  他们快不起来,赵家军火铳士兵们却不在那边等待,他们也不用架着木叉木架的标准射击,士兵们端着装填完毕的火铳,快步冲出去,和敌人拉近到射程之内然后开火,百余只火铳就这么不断向前打响。

  被打懵掉的留守女真士兵已经有些惊慌失措,骤然间的大死伤,和此时前面不断倒下的同伴,这伙徐州人的火器这么厉害,他们还有什么不知道的手段,这支女真兵马再也没有勇气坚持下去,转头就是后退,一直向着岸边跑去。

  而派出去袭击侧翼的偏师,在一窝火打响之后就停下脚步,如果正面没有牵制和杀伤的话,侧翼的小股部队过去就是送菜,当看到大队后撤之后,他们也忙不迭的离开。

  留守女真的将官也有计较,方才贸然去开阔地迎敌,算是失策,只要来到登岸这样的逼仄地形,对方就占不了上风,甚至连队形都没办法展开,方才因为对徐州兵马火器威力估量错误,死伤已经近三百。

  此消彼长,徐州人又有火器上的长处,这时候去硬碰硬很不利,不如固守船只和登岸地,等到北边主力得胜后,再合兵一处,彻底扫平这该死的徐州要塞,听着北边传来的山呼海啸,估摸大军马上就要杀回来了。

  赵松率领的队伍没有趁胜追击,但也没有回缩要塞,控制住港口区域后,每个连都有人抽调出来,在各处的仓库和货场走动清点。

  “有人从北边来了!”“咱们的船回来了!”

  两个声音几乎是同时响起,带队在外面的赵松心大跳了下,北边很可能是建州女真大军,咱们的船难道是说关内的支援到了,不过很快就镇定下来,北边能看到千把人闹哄哄的向要塞跑来,这个样子一看就是皮岛的百姓们,而海面上的船只则是离港的那两艘海船,他们都在远远绕着皮岛观察。

  “把炮预备起来,稍有不对就打!”赵松安排了一个连的人过去,还带过去一架一窝火,要塞墙头的两门轻炮也调整角度,万一这千把招募来的人不对,那就要开打。

  倒是海上那两艘海船不用担心太多,这只可能是赵家军自己的船,无非是他们带来什么消息。

  郑小二带来了千把皮岛百姓,里面妇幼老弱三百多,其余都是青壮,第三连的人回来了三十人不到,其余的不见踪影。

  “那些军爷说要去招揽更多的人,皮岛有些乡亲给他们带路去了!”郑小二回答的很简短。

  赵松立刻明白了为何,第三连那些人把方才领命时候的迟疑胆怯视作奇耻大辱,现在要把这个差事做好,洗刷自己,证明自己。

  云山行的伙计以及赵家军的伙夫早就准备好了饼子,每个人吃饱不太可能,但每个人都有巴掌大小的一块杂粮饼子,这个多少能恢复些体力。

  皮岛百姓困苦惯了,一见到这饼子都是眼睛发光,这几日战时,所有物资都优先东江镇军兵供给,下面人过得更苦,很多人肚子还是饿着,见到有饼子,立刻狼吞虎咽的吃下,有人吃了一块还不够,直接打起了妇幼老弱的主意,居然伸手过去抢夺,引得场面一阵大乱。

  “把那几个抢饼子的抓出来!”赵松站在那里大吼说道,赵家军的兵丁直接冲进人群中,将抢饼子的恶徒拽了出来。

  “来到我这里就要守规矩,不守规矩的就是杀头!”赵松吼的嗓子都要哑了。

  吼的声音再大,下面骚动依旧,但几个脑袋被砍下之后,场面立刻变得安静有序,可皮岛百姓是被东江镇官军管辖,对徐州人却未必心服,稍作安静后,就有人指着赵松大喊道:“你们又不是官军,凭什么杀人,还有什么王法吗?”

  这质问说出,人群又是骚动,本来想要说话的赵松也被堵了回去,立时暴跳如雷,指着那吆喝的人喊道:“把他抓出来,挡着的杀!”

  质疑和骚动可以,挡在刀枪前面却没人敢,人群立刻让出一条路,暴躁的赵家军士兵直接把那人了出来,看他长相和穿戴,没来皮岛前或许还是个人物,在这里或许还有人望。

  “现在徐州就是王法!”赵松恶狠狠说了句,抽刀砍下。

  人头落地,鲜血喷涌,这次人群彻底安静了,赵松跳上身边一高处,大声吼道:“鞑子大军上岛,两路夹击,东江镇已经完了,你们不想死,不想给鞑子做牛做马,那就听我们的安排,不想听的,现在就可以走!”

  已经跑到这里的,都是知道局势,或者说相信郑小二的,谁还想走,谁还敢走,几颗人头落地之后,立刻安静听话了。

  赵松也没有等下面回答,直接开口说道:“各队按照事先安排的去挑人,立刻忙起来,快,咱们没多少时间了!”

  各连士兵们轰然听令,几人一组,快步跑进人群中,吆喝踢打,每组带了百余人出来,朝着各处仓库堆场跑去,把仓库里面的货物搬出来,把堆场上的木头滚动,堵在码头区域各处。

  连妇幼老弱也不能闲着,在要塞内还有很多事让他们去忙,而赵松站在略高的地方盯着不远处的建州留守兵马,如果对方想要扑上来,那还要去打。

  “把鞑子的兵器都捡起来,有什么要什么!”赵松吼叫着下令。

  建州女真留守兵马也发现了这边的异动,想要上前却又退了回来,徐州火器实在让人胆寒,而且现在又多了近千青壮,再打起来,连人数上的优势都没有了,反正等到北岸那边会剿完毕,大军汇聚此处,怎么也把这处要塞吃下来。

  从北边传来的声浪越来越大,三五成群向这边跑来的皮岛百姓也越来越多,经过刚才的慌乱后,一切都有了章法,有人专门负责引导,有人负责分配,全副武装的赵家军士兵则是维持秩序,没有任何劝诫和警告,任何人触犯规矩,就是被拖出去一刀,用这条命警示其他蠢蠢欲动的混账。

  提前出去的两艘海船没有靠岸,这样的大船靠岸再启航花费的时间不少,建州女真手里船只很多,万一被困住围攻就是灾难,所以这大船在要塞遮蔽的死角处放下了舢板,几名水手快速滑动靠岸,建州女真能看到这边有船,却不知道有什么动静,以他们的操船能力,从这边划到那边能做到,再复杂些就没能力了。

  “说消息就好,不用上岸!”

  “东江镇船队已经脱离战场,向着西边去了,小的们看到东江镇军将上船,但毛文龙的帅旗仍在,不知道他走没走,北岸那边已经彻底乱了,不少东江官兵跳海,现在海上全是尸体,不用多久,那边就会打完了,营正有什么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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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35章 狂风将至

  “让你们继续在海上呆着,不要走太远,也不要被鞑子的船缠上,随时等着消息。”

  简单对答之后,舢板回返,这边去向赵松那边禀报消息,也就是这短短时刻,从山上山下跑来的人已经不是三五人了,几十人,上百人的队伍都有,要塞外的码头区域迅速变得喧闹起来。

  不能指望这些惊慌失措的百姓有什么纪律,每一队百姓都会有一个或者几个被杀头,然后看到的人就会被镇服守规矩,再这么周而复始。

  人多了,又被杀伐约束的听话,做事的效率也就很高,再懵懂的人也能猜到要干什么,用木头堆在仓库的间隙,用货物和泥土堵在港口的边缘,这是要临时修建一个营地出来,这是给大家找一条活路,大家都是从辽镇逃到这里,可不想在这个孤岛上被鞑子祸害。

  留守的建州兵马有些急了,可现在的码头区域比刚才更难啃,赵家军的火器有了掩体之后,可以从容射击,甚至都用不太上长矛的遮蔽支援,而且内圈挡住外圈,赵家军机动的更加从容,建州女真三次试探,丢下几十具尸体后再也不敢靠前了。

  再接下来的一个多时辰里,跑过来投奔的皮岛难民并没有明显增加,皮岛面积不大,可也是个容纳数万军民的岛屿,岛上有多山,藏人的地方不少,大部分能用的人手都集中在北岸一带,在营地里的也有不少人。

  有的收容不到,有的则是对徐州缺乏信任,更多的则是在这样的崩溃乱局中不知所措,到这个时候,皮岛已经是绝地。

  赵松自然没有倾其所有去支援东江镇,可库里的存货确实不多了,刀枪发下去之后,仅仅武装了四百人不到。

  但这少数的武装却让收容和搭建工事的速度快起来,拿到了兵器的皮岛青壮自觉的身份比其他百姓高出一层,为了在徐州人面前表现,他们监工督促维持秩序,对皮岛百姓没有丝毫的手软。

  在这鞭策下,大小木材被作为路障和栅栏的材料横在各处,装着各种特产土产的箱包箱笼被垒楸起来,这些货物到关内都可以赚到几倍十几倍的利润,这里却只被当做工事建材,也多亏要塞这边不缺工具,海滩边上沙土松软,不然即便人力足够,仅靠着双手也没办法。

  赵松将要塞和港口分为了两个区域,要塞是最核心的地方,即便已经被外边的简易工事圈了起来,但大门依旧紧闭,除伤员和十二岁以下的孩童外,有一个连驻守在这里,这是内圈,外圈则是要塞外墙和新修长围之间的区域,赵家军驻军其余部队都在这边督战整备,内圈外圈的连队进行轮换,而新收容来的皮岛百姓东江溃兵,不得进入要塞内。

  派出去收拢百姓的士兵们都已经回来,在码头区域里一共四千余百姓,三千多青壮男丁,其余的都是妇幼老弱,有五百余人手上拿着刀枪铁器,还有几百人拿着削尖的木棍之类,剩下的都是赤手空拳,在严厉弹压下,所有人都很遵守规矩,不守规矩的都成了飘在水面上的尸体。

  北边传来的声音越来越小,那种震天动地的喧哗已经没有了,只有嘈杂,到了这个时候,也没有更多的人跑过来,零零星星的,甚至有人昏头逃到了建州女真留守兵马那里,也有人没昏头,去那边跪地请降,要塞内外越来越安静,每个人不知道要做什么,不知道接下来要发生什么,就这么一直到了下午时分。

  从零零散散逃过来的人口中得知,东江镇兵马被鞑子包围,彻底血洗,毛帅大旗挺立了没多久,就在建州女真三角旗帜围攻下倒伏,真正可靠详细的消息是赵家军士兵带回来的,那几个被毛文龙扣下又放走的士兵走了小路,毛文龙的一名亲兵带着他们从岛屿边缘绕了过来,这条小路平时看着就是峭壁密林。

  “毛文龙没有走,领着亲兵向山上冲过去,他身上穿着咱们的铁甲,鞑子弓箭奈何不得,不过他武技只能说寻常,被人围住后砍倒,毛文龙身边亲卫也都是战死”毛文龙并不是将门武家出身,而是文士转武职,武技战技?然说不上高强。

  听到这话,赵松神情颇为复杂,最后还是忍不住嘟囔着骂道:“自作聪明的糊涂蛋,要不是他那些没用的小心思,给咱们三千人,这一路鞑子直接就被堵在海里了”

  赵松埋怨两句之后,却是闷声说道:“到底还是条好汉子!”

  “这人心思不小,想在这乱世里搏取一番富贵,可惜了。”罗晨也跟着感慨了句。

  “北岸的东江镇兵马和皮岛青壮,被鞑子两头堵住,有人朝着海里面逃,也不知道多少能游到陆地上的,鞑子放手砍杀,东江镇彻底垮了,属下离开的时候,鞑子还没停手”

  赵家军等人面色沉重,这些消息实在让人没办法乐观,赵松看了看身边的罗晨,吩咐人把几个连队都集中在要塞大门前,让收容的皮岛青壮去守御,他要抓紧时间训话了,任谁都知道再过几个时辰,恐怕就没时间说什么了。

  “兄弟们,咱们要是死在这里,家里两代是不用愁了,怎么也能做个富裕人家。”赵进开门见山的说道,这话却很不吉利,人人脸色变化,不过随即镇定,局面如此,说破不说破区别不大。

  赵家军抚恤丰厚,来到这皮岛的都是没有后顾之忧的老兵,对这个心里有数,想通了心情多少轻松些,赵松没理会罗晨的眼色示意,又在那里大大咧咧的说道:“还有一件事要让兄弟们知道,咱们要是死在这里,进爷一定会给咱们报仇的!”

  这话说出,众人都是哄笑,没人对这个有异议,气氛立刻轻松了不少,这笑声让收容来的皮岛青壮纷纷侧目,心想徐州来的都是怪人,这都什么时候了,他们还有心思笑。

  “我把坏的都说了,那就说说好的,咱们这堡寨和码头地形狭窄,这皮岛也是高低不平,鞑子又不擅海战,这里的地形不适合大队展开,他们又没有办法从海上过来,那这局面就是易守难攻,只要咱们守十几天,山东的援军就能到这里,到时候咱们就是大功,兄弟们,咱们是赵家军第一个和鞑子接战的,又是在这么艰苦凶险的地方,进爷肯定不会亏待咱们的。”

  赵松这话说不上是鼓动,但句句真实,下面的士兵们听了,脸上也有振奋神色,赵松一拍巴掌,挥手说道:“大伙拼着命上,鞑子来就杀鞑子,收容的百姓要捣乱也别手软,守住最大,别的不说了,我拿着家什跟你们一起在前面,咱们生死与共!”

  各个连队士兵的情绪被赵松彻底调动起来,人人举起兵器呐喊,倒是把战战兢兢留守的女真兵马吓了一跳,还以为这边发生了什么事,眼下这个局势,怎么看也不该是欢呼雀跃的时候。

  “咱们这外圈看着大,可能冲进来的地方不多,我们火器积储足够,只要够警觉,只要收容的青壮百姓别拖后腿,只要我们不怕死,那么就能顶住,关于一窝火的装填和预备,要尽快让青壮熟悉,多安排几个人拖着,快走快打!”赵松开始布置起来。

  话说透了,大家脸上都有几分坦然,按照赵松的吩咐走上战场,赵松也没有回到要塞内,让人紧了紧铠甲的皮索,拿着长戟开始巡视外墙,罗晨一直在边上看着,等到赵松身边无人才凑过去说道:“营正,援军真能来吗?”

  “能来,咱们赵家军不会丢弃自家兄弟不管。”赵松闷声说道,不过随即补充了句“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就怕援军来了,咱们守不住!”

  听到这个,罗晨脸色变得惨白,赵松却没什么绝望,笑着拍拍罗晨的肩膀,吆喝着去安排防务了。

  今日天气晴朗,太阳西沉,海天交际处映照的灿烂无比,看着让人目眩神怡,可徐州皮岛要塞这边却安静的很,赵家军搜罗了仓库和堆场里的能食用的物资,又把要塞内的库藏拿出部分,给收容来的百姓做了一顿勉强能果腹的晚饭,坚持两个月的物资是为军士营和商行准备的,现在人数扩大了十倍,只能算计着吃了。

  在码头靠海的地方,赵家军还安排人去钓鱼挖贝捞取海草,能省着就要省着了,不过赵家军倒是有个取巧的手段,他的两艘海船都已经扬帆远去,这两艘船可以去就近的高丽沿海买粮食,建州女真虽然封锁海岸,可能封锁的毕竟有限,以建州女真操船的能力,在海战上的威胁并不大。

  天要黑下来的时候,又有巨大的声浪从北边传来,要塞内外众人吃惊之后都意识到这声浪不是惨叫和呐喊,而是欢呼,是千万人在欢呼,这是建州女真在为自己的胜利欢呼,吃惊之后,要塞内外都是沉默下来,各个加快了忙碌的进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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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36章 残忍的试探

  留守在这边的建州兵马也在欢呼,这欢呼胜利像是在对要塞示威,但呼喊的声音又不敢太大,生怕把这边激怒了再出去做过一场,这留守的兵马甚至离开更远了,反正你这些人已经是瓮中之鳖,跑都跑不了。

  “天黑他们不敢打,他们要打,咱们陪着!”赵松冷冷说道,下面几个连正和选出来的流民头目都是安心不少。

  差不多到了晚饭时分,能看到连片的火把从山上下来,就在要塞几百步远的位置停下,能看到他们砍伐林木堆起篝火,用缴获的军资搭建帐篷,然后分兵去海滩留守那边。

  “北边高处一拨,东边海滩一拨,差不多三千余人的队伍,把咱们去往皮岛的路掐死了。”赵松站在临时搭建的土木工事上瞭望,夜色的黑暗遮蔽了很多细节,可该看到的也都能看到。

  赵松看着外面的时候面色沉重,转过身来表情却很轻松,大声吆喝说道:“今晚加一顿饭,大伙卖力气把工事修结实了,明天好让鞑子头破血流,别看他们猖狂,他们快活不了多久,早晚要被咱们灭了!”

  要塞内外的军民百姓对赵松这番话信不信两说,可看到建州女真威压过来的架势,即便不用催促,修筑工事的热情也大大增加,这可是为了护住自家的性命,不能有丝毫的含糊。

  一直插不上的罗晨在这时候也提出了意见,晚上干活劳作值守,各队要按照固定的人数,每隔一段时间敲锣清点,发现有不认识的人立刻捉拿,夜里或许有人到要塞附近求救,这个可以收留,但必须单独关押,免得被奸细混入。

  真正可靠的皮岛青壮已经被抽调出来百余人,正在教授他们装填弹药,收拾火器,还有人在把库房里的竹竿木棍削尖然后在火上烤硬,这个在战斗的时候也能杀人,只是在要塞内外,能用做竹枪木枪的材料很少,这些最多再装备百余人,那两艘海船除了采买粮食军资外,还要采买兵器,高丽人的兵器虽然粗烂,可也能杀人,赵家军比起别家的好处是,虽然现在没办法仗势强抢,可手里不缺银子,高价买总是有的。

  在这边沉默忙碌的时候,从两处女真营地那边却传来了狂笑和哭叫,是女人绝望痛苦的哭喊,有的声音还很年轻,伴随这哭喊的是肆无忌惮的笑声,这是建州女真兵卒在糟蹋抓来的皮岛百姓。

  听到这声音的赵家军上下都是怒火冲头,看着外面咬牙切齿,反倒是收拢来的皮岛百姓很沉默,只有在要塞墙外的女眷们低声哭泣。

  “天杀的鞑子!”

  相比于皮岛百姓的麻木和无奈,赵家军士兵都被外面这些声音刺激非常,人人暴怒,恨不得冲出去将对方砍碎,赵松手握着长戟木杆,攥紧又是放松,这么一次次的重复动作,他深深呼吸几口,粗声对身边的罗晨说道:“老罗,你去安抚下面的,谁要是脑袋发热,你来行军法!”

  赵松几乎是咬着牙说出这番话,边上罗晨脸色同样不好,但比赵松还平静些,涩声说道:“从前在关内听到被鞑虏鱼肉的百姓如何凄惨,今日亲见,才知道所说不及百分之一,不知进爷何时派大军来到,救这万民与水火中!”

  说完后,罗晨快步走向赵家军的值夜连队,毫不遮掩自己的声音说道:“兄弟们,这时候出去,正中了鞑子的奸计,我们出去只是送死,我们要护着这数千百姓,我们要明日守着这工事和他们拼命,就算要死,也要多换他们几个!”

  白日里赵松训话已经说到了底线,他这边也不在乎什么忌讳,说得很是直白,可这样的话下面的士兵听得进去,局面慢慢稳了下来,只是一名队正实在忍不住愤怒,站在工事墙头上冲着对方大喊道:“狗杂种,赵家军迟早要杀光你们!”

  刚喊出去,却看到工事几十步前有人影站起,下意识知道不好,双手遮掩头脸向后跳下,只听到破空利啸响起,却是弓箭射来,夜里本身没什么准头,对方又是提前发动,箭支倒是没射中这队正,只是落在他身前几步远的地面?。

  “大概人在八十步外,小心些。”一名火铳兵眯了下眼睛,在这个距离,在这个能见度下,火铳根本没那个精度,在这个距离下,也没必要开火。

  按照临时修建工事的规制,敌人在外面很难用弓箭伤到里面的人,虽说被人潜伏到这个距离才发现,可想要翻过这个工事掩体却没可能不被察觉,到时候就是几根长兵和火器招呼了。

  对这个冲动队正的惩罚立刻从赵松这边发出“责打三十军棍,记下来!”,这个插曲也让赵家军和皮岛百姓们都是凛然,光是愤怒悲伤,却没想到建州女真摸到了这么近的地方,每个人都在后怕,连正和队正们倒是镇定,他们早就有这样的认识,只要按照规矩去做,那就不会有什么差错。

  工事布置虽然仓促,却是按照学堂所说的做成,防御没有死角,临时动员的民壮可以发挥战力,这种一时冲动差点受伤不是因为工事有漏洞,而是因为这队正不按规矩章法做事。

  弓箭射出之后,工事内没有什么反应,外面的建州女真兵马开始继续向前推进,但到四十步左右的时候,就有一道浅沟,沟很浅,没办法阻挡人翻过,可匍匐是没办法过去的,必然会发出动静。

  过了这道沟之后,就是工事外墙灯火所照的范围,每隔一段就有篝火点燃,而这边距离外墙还有三十余步,一过沟就只能起身冲锋,没有别的选择。

  在要塞外圈守备的青壮们紧张异常,几次想要探头出去看敌人摸到那里,都被严厉的呵斥阻止,只是让他们透过矮墙的缝隙向外观看,然后注意听着外面的动静,按照事先的吩咐给处反应。

  皮岛军民对建州女真都是害怕到了极点,在他们想来,建州女真兵马出身白山黑水,行动神出鬼没,根本没办法用常理揣度,万一被对方无声无息的摸过来提心吊胆、屏气凝神的没等多久,外面有了动静,建州女真兵卒已经出现在灯火中,一看到这个,很多人吓得动作都僵了,那还顾得上发出信号,传递消息。

  辛亏在各个点上都有赵家军的士兵督战,看到这个,却是不慌不忙的吹响了口哨。

  各处哨声响起,一直在要塞附近准备的火铳士兵们立刻站起,按照早就分好的队形向口哨声响起处跑去。

  他们所在的位置是内圈和外圈之间的掩体,士兵们这一晚,火铳鸟嘴钳上的火绳始终保持红亮燃烧,外墙并不怎么高,外面的人要跳一下攀爬,而里面的人有垫脚的土台,到底是四千余人力修出来的外墙,虽然仓促,可规模上不差。

  士兵们上了土台立刻就可以开火,皮岛是山地,各处起伏不平,能维持一定规模营头发起攻击的地形不多,能隐藏在暗处靠近的地形也不多,不断的排除挑拣后就会发现,需要防御的位置就那么几个,再重点投入兵力就好。

  弓不可能总是开满,半开也有个拉开的动作,而火铳则是勾动扳机,铅弹的飞行速度远快于弓箭。

  在夜里飘摇的篝火光芒下,谁也不要想什么准头,朝着大概的方向开火就好,而赵家军知道何处会有人冲上来,建州女真却不知道里面何处有防备。

  火铳乱响,惨叫声声,然后迅速安静了下去,临时打出的防御阵地出击,而建州女真也没有继续进攻,连伤员的惨叫也迅速小了下去,重伤给个痛快,轻伤的则是被带走。

  “今晚还要小心戒备,不过应该能睡个囫囵觉,鞑子知道了咱们有防备,今晚就不会轻动”

  “这些禽兽还真是诡计多端,蹂躏女眷让咱们心浮气躁,勾引咱们出击,看到无用之后,就立刻不用”

  赵松对连正队正们简单说了说,建州女真再怎么凶残蛮勇,再怎么没有人性,也是一只锐气十足的强兵,而且并不是只靠蛮勇凶残行事的蛮夷鞑虏,他们军法严酷,进退有度,装备充足。

  建州女真也知道要和徐州要塞打硬仗,当然不会放纵兵卒胡作非为,之所以这么肆无忌惮的招摇,不过是诱敌之计。

  “兄弟们不要有什么侥幸的心思了,鞑子费这么大周折布置,肯定要朝着死里打的,他们不是收拾了东江镇就走。”赵松说这话的时候脸上带有苦笑,也带有决然,这样的局面下,不拼是不行了。

  赵松和赵完兄弟两个当年贩马出身,性子很是活泼,和赵家军各级武官沉稳厚重的作风很不同,话也比旁人多些。

  “鞑子和东江镇仇深似海,肯定要灭杀干净,但他们并不是为了报仇而来,鞑子是为了消除自家在侧翼的威胁,打掉了东边的东江镇,才能从容的向西向北用兵,咱们收容皮岛百姓,和鞑子恶战,那就成了新的威胁,他们肯定想要一劳永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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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39章 要认真了

  或许有足够平坦宽敞的地面供大队布阵,但这个大队只能想着岸边冲,因为那边平坦宽敞,后退的话地形起伏,就没办法排列的太整齐,后退后,后队有了些混乱,前队没办法继续向后,只能和俘虏们硬抗,好在俘虏们的疯狂倒卷没有持续太长时间,好在这次驱赶向前的俘虏已经损失惨重,很快就没有威胁了。

  战斗短暂,战斗激烈,但刚才乌泱泱堆积在要塞阵地外围的建州女真兵马和俘虏们已经后退了几百步,这周围一片宽敞,战场上只剩下尸体,以及出来收拾兵器的要塞人员。

  赵松领着两个连冲出去之后,又是从容撤回,赵家军的士兵没有人死伤,要塞内圈外圈安静异常,那些被收拢来的百姓青壮们鸦雀无声,他们根本没想到战斗会是这样,本以为是大家在工事矮墙外彼此拉锯,流着泪厮杀拼搏,谁能想到噼里啪啦的火器开火,然后两三百人就这么冲入了对面几千人的大队里,然后还就这么赢了,这徐州人到底是不是大明出来的,这路数实在不对。

  也就是刚才那短短战斗,让收容来的百姓青壮们再也不敢有什么二心,在这要塞阵地内还有一丝活命的机会,这是个原因,另外,刚才徐州这些人杀气森森把他们震撼到了,这样的杀伐和强悍,比起那些好似妖魔鬼怪的鞑子都强!

  “进爷说得没错,要守好必须敢攻出去,真要死守,就把自己守死了!”赵松对下面的连正队正们说道。

  刚才这个短促突击,让憋闷到现在的赵家军上下都痛快异常,有种出了口气的感觉,刚才之所以那么快三十余支火铳顶了上来,就是因为把备用的火铳装填完毕,射击之后,直接拿起装填完毕的火铳去开火,让火力连续不断。

  “给鞑子个教训,让他们绝了念想!”一名连正闷声说道。

  “那你还是别指望了,鞑子好不容易登岛,就是要把这边彻底灭掉,怎么可能善罢甘休,他们抓的俘虏起码过万,这才是刚刚开始。”赵松没什么乐观的,只是平静对待。

  ?尽管没有妄自尊大,随便乐观,可开门红总归让人志气高昂,连带着要塞内的行动效率也变高了许多,收容来的百姓们干活做事都不敢有丝毫的含糊,武装起来的青壮们也没了畏惧神色,倒是多了几分镇定,刚才敌人将要冲上,是最难下决心的时候,看到外面杀声震天,尸横遍地,是最胆寒心颤的时候,一旦挺过去,也就会平静许多。

  建州女真后退之后没有继续冲上,也没有驱赶着俘虏向前,战场上倒是短时太平,趁这个机会,要塞工事内收容的百姓开始加固外面的围墙,阵地上的掩体是昨日仓促修建,任何修缮和加固都不多余。

  “鞑子搀扶着人过去。”负责瞭望的赵家军士兵传下消息,莫名其妙的赵松和罗晨上去观看,看到有人搀扶着一名女真武将远远打量,建州女真虽然凶残,比大明官军却朴实很多,怎么还摆这么大的架子,看着古怪,不过,这肯定是敌人的主将在观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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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爷,各家都舍不得用人去填,这些抓来的奴才要去种田垦荒,就算卖回给明国那边也能有个好价钱,可这寨子太硬,送上去都白白死了,实在不值。”

  几名参领聚在董鄂何合礼的身边,尽管这位老将要被身边亲兵搀扶才能站立,可大家还是谨慎小心,而站在一边的副将布善脸色很不好看,昨日大胜之后,董鄂何合礼坐船上岛,布善没有和他商议就直接布置了今日的攻寨,却没想到碰的头破血流。

  刚才前面的俘虏倒卷,乱了建州女真自家阵脚,俘虏死伤过千不说,建州女真兵卒损失也有八十几个,原本借着四贝勒皇太极的威势压服,下面参领都服从的很,可这个损失一出,人人知道那要塞难啃,又舍不得已经到手的人口财货,更不愿意让自家的旗丁上阵,已经胜了,何苦再辛苦,这边布善还在暴跳如雷,那边已经把董鄂何合礼请来了。

  “到手的才是银子,没到手的是石子,东江镇这些汉民现在就是你们手里的了吗?”董鄂何合礼沙哑着声音问道,他本来连皮岛都不想上,老朽年迈,即便是乘坐风平浪静的海船也极为辛苦。

  下面没什么声音,凑在董鄂何合礼身边的几名参领脸色却颇为尴尬,之所以请这位名义上的主将来,就是让他压压布善,军令上说是灭杀东江,现在已经做完,何苦去吃力不讨好的打这个小寨子,大家都知道董鄂何合礼和布善之间不怎么对付,没曾想董鄂何合礼话风不对。

  “咱们来打东江镇是为了什么,不是为了西征北伐的时候,不要被这些明狗骚扰,不敢尽全力,现在东江镇灭了,又冒出什么徐州人,他们要是不惹事还好,这来来去去,咱们建州的爷们在他们身上折了快几百,你们就这么放过去?东江镇以前东窜西跑,一次能拿几个脑袋,这几百人一次拿了几个?你等他们喘过气来!”

  董鄂何合礼越说声音越高,身边的参领都不自觉弯腰躬身,到底是董鄂家的头一号人物,是跟着大汗打天下的五大臣之一,尽管老朽,可发怒起来还有这样的威势。

  难得这么激动说话,董鄂何合礼说完之后就剧烈咳嗽起来,距离近的都能看到他咳出的血丝,大家心里有数,这老大臣怕是真坚持不住几天了,倒是布善脸上有激动神色,原本以为这董鄂何合礼来是挂落他脸面,没曾想是支持他的。

  那边董鄂何合礼还没说完,他没什么力气,说话的声音也小了不少:“你们敢这么回去,等这皮岛再成了气候,四贝勒会饶过你们?大汗会饶过你们?看到这么多丁口,你们昏了头吗?”

  这个问题一出,众人都是凛然,大家的确是被这上万的丁口晃花了眼,如今辽镇和边墙外的女真各处都是地广人稀,农林牧渔各处都不缺,却得是人手,这次战胜之后人人为这缴获兴奋,谁也不愿意再有消耗了。

  可想想大汗那边,谁也不敢有所怠慢,四贝勒对待下面人宽宏,可四贝勒在事上从来不肯含糊,要是按照军法做事,他也是个铁腕,而大汗那边,大家想想就觉得害怕,大汗这些年的脾气愈发喜怒无常,连亲弟弟舒尔哈齐,长子褚英都被处死,其他各旗贵人死的也是不少,联系董鄂何合礼所说灭杀东江镇的意义,再想想含糊过去后的后果,大家立刻明白该怎么做了,只能拔下这个寨子,哪怕把自己抓来的俘虏打光,哪怕让自己下面的兵卒打光,也要去打,不然的话,董鄂何合礼不去报,布善不去报,天知道身边有没有人不去报,天知道自己下面的奴才去不去报“主子爷说得有道理,奴才是糊涂了,等下奴才领着部属打头阵,明狗仗着火器厉害,真冲到跟前他们算个什么!”一个参领粗声说道,其他人也都跟着回过味来,人人都要表态请战。

  正在这个时候,一直站在外圈的副将布善走了进来,大家毕竟为了不去硬打才请来董鄂何合礼,此时却有些尴尬,都是低头避让,布善却不怎么在乎这个,走到董鄂何合礼跟前,施礼后闷声说道:“大人,末将会领着自家的牛录先上,要打,末将先打!”

  他这么说,众人看过来的表情也好了不少,早晨这硬仗,他布善自己的牛录不上去,他抓来的俘虏不动,反而让大伙上去消耗,天底下哪有这个道理,就算大汗也不会不动两黄旗,只让其他各旗上。

  刚才激动高昂的几句话,好像已经耗尽了董鄂何合礼的精力,在那里喘气好像风箱一般,听着下面人和布善的表态,董鄂何合礼过了好久才平复下来,脸上挂着笑容,沙哑着声音说道:“有俘虏能赶着,为什么要自己上,这寨子再怎么难缠,终究有累的时候!”

  点开了心结,各个带兵的参领对消耗俘虏已经没什么抵触,还没拿到手的财货就这么上心,未免太傻了,人人变得轻松起来,气氛一好,布善用手拍了下额头,闷声说道:“也是打笨了,这寨子的火器厉害,那就别硬冲,做大盾蒙着棉被上去,他们还能有什么用处!!”

  “两位爷说得有道理,属下觉得,也不该把俘虏全都赶上去,明国这些官军没什么气节,不如直接就地招募几个营头,让他们赶着人上去,咱们在后面压阵,这样也不至于倒卷回来麻烦。”

  你一言我一语,众人越说越是轻松,说到最后,大家都是将目光投向不远处要塞营地,各个眼光炽热,接下来就要大打了,这些年来,建州女真还没有打不下来的地方,何况这海边的小小寨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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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40章 第二十一天

  一只乌鸦扑腾着翅膀飞起,天已经变冷,食物不是那么好寻找,田地里的庄稼都被收割干净,没有任何残留,换到从前,乌鸦会飞去城镇村落,那边有垃圾可以翻检,只是高丽这边太过贫苦,能吃的垃圾都少得很,如果放在以往,乌鸦会向西飞,或者冒险向南。

  但现在不需要了,乌鸦知道在附近有一处食物来源,那边都是食物,都是血肉,唯一不好的,是不能安静进食,才啄几口,就会被人赶开皮岛云山行要塞周围很安静,最外围的土木矮墙已经残破不堪,在向内几十步的地方,用泥土和尸体勉强堆起了一道墙,齐人高度。

  再向里走,则是东一处西一处的断墙,乍一看像是因为破坏,仔细看会发现这是有意设置,如果敌军打破最外圈的矮墙冲入,守军不会立刻溃散,而是会依托这些矮墙工事继续阻截杀伤。

  还向里面去,则又是一道墙,这一道墙体稍高,而且很完整,墙外还有一道壕沟,再向内,则是杂七杂八的窝棚,有些都说不上是窝棚,就是用破坏掉的仓库或者外面什么破烂做起来的。

  最里面则是要塞石墙,相比于外圈的破破烂烂,要塞石墙还很完整,但已经没有了从前的干净,墙面上有刀砍箭射的痕迹,还有已经变黑的血污。

  血污不光在墙面上,从要塞到阵地的每一寸土地,都已经被血浸染,变成了并不正常的紫黑颜色。

  尸体和泥土队堆起的那道矮墙外,横七竖八的全是焦黑的尸骸,墙内阵地倒是还好,只是在要塞外的海面上,零零散散漂浮着很多尸体,海鸟扑下啄食,海鱼啃咬,惨不忍睹,甚至看不出是人身。

  除了漂浮的尸首之外,还有靠在岸边的海船残骸,正有人将船只碎木不断的打捞上来,堆在岸边。

  要塞阵地边墙和敌军大队之间隔着四百余步,这四百余步的地带上除了尸骸之外没什么别的,很安静,没有人试探,没有人列队,大家都在安静的各自忙碌,彼此阵中都有炊烟升起,建州女真这边多些,云山行要塞这边少些。

  云山行这边大锅里炖煮的是鱼和螃蟹,汤色雪白,香气扑鼻,伙夫面露厌恶的神色盛了一碗,里面鱼肉不少,递给就近的一名士兵,那士兵恶心欲呕,摆摆手说道:“这东西吃了多少人肉,我可不吃人!”

  话音未落,却被人用矛杆狠狠抽了后背一下,听着赵松沙哑着声音说道:“不吃这个,你拿什么力气跟鞑子打,不吃鱼,你难道去吃人吗?”

  这士兵看了眼漂浮着尸体的海面,五官都要纠结在一起,可还是咬着牙大口喝起了鱼汤。

  赵松走到大锅跟前,也接过一碗鱼汤,闻这鲜香只觉得胃中翻腾,从内到外觉得恶心,但咬咬牙还是大口喝下去,细细咀嚼鱼肉。

  这些鱼虾蟹都是从要塞临近的海边打到,从前都没有那么多渔获,现在突然多起来,大家都是心里有数,和海上漂浮的尸体有关。

  从建州女真兵马登上皮岛击溃东江镇,然后围攻云山行要塞,到现在已经二十一天,面对过万八旗兵卒和近两万皮岛俘虏的冲击下,赵家军皮岛军士营和收容的四千青壮一直撑到了现在。

  在这高低不平的岛屿上攻防,人数上的优势没办法充分发挥,任你千人万人,也只能在几条路上动手,这么宽的路你只能摆上这么多的人,面对面接敌搏杀,在这个时候,赵家军的火器就有了大用处。

  没经历过徐州火器的皮岛俘虏们被火铳和火炮轰打之后,再怎么绝望,身后的督战队再怎么残酷,也没办法挡住他们的溃退,甚至因为这个激起了几次哗变,逼得身后督战的建州女真狼狈不堪。

  后来开始砍伐树木做成木排大盾,遮挡着向前冲入,也就地收编了东江镇的俘虏作为督战队,可效果依旧不佳,木排大盾太重的话没办法举动,太轻的话能挡住火铳的射击,但在百步内却防不住火炮,两磅炮弹可以轻易砸穿木排,然后楸溅木屑,伤人杀人,再近些,一窝火也能打穿这样的防护,毕竟火力太密集了。

  即便硬扛着过了火炮和一窝火,突到跟前之后,木排大盾能挡住前面,却挡不住阵地夹角两侧的射击,只有溃退。

  但打到这个时候,云山行要塞已经要控制火力了,尽管弹药充足,可现在杀伤同样多的敌人,却比没有大盾的时候要耗费得多,可建州女真以及俘虏们不知道这个,这次战斗中,不仅有东江镇俘虏直接逃进来,被收编的本地督战队甚至还和建州女真兵马直接火并,让他们焦头烂额。

  可建州女真依旧没有退却,主将和副将的意志都很坚决,那就要一直这么打下去,俘虏们再怎么内讧哗变,但终究改变不了大局,还被这么驱使着上前,消耗着云山行的弹药,消耗着士兵和青壮的体力,也在不断消耗着守军的生命,建州女真那边毕竟死得起,这边却没办法陪着消耗。

  相比于皮岛赵家军的忧心忡忡,建州女真的贵人们同样不愿意继续下去,抓来这么多俘虏,本来是实打实的财货好处,给自己种地放牧伐树养鱼的奴隶,却这么消耗在皮岛上,而且各牛录的女真人已经有不少损耗,这个想要补充可真不容易,大汗直属的两黄旗可以补充生女真,正红旗排序可不靠前。

  有参领私下合计之后,派人去辽阳那边送信,这董鄂何合礼已经是个过气要死的人物,何苦带着大家苦熬,四贝勒皇太极英明,又是体恤大家的辛苦,肯定会勒令这不知好歹董鄂家的退兵,那风头正劲的布善恐怕也要被冷落。

  没曾想回信很快到了,随着回信来到的还有三千镶蓝旗的女真兵丁,四贝勒皇太极的意思很明确,那就是打下去,一定扫清皮岛上的残余,务求侧翼没有任何威胁。

  到这个局面之后,谁也不敢有怨言疑问了,镶蓝旗这边可是阿敏所属,能调动这个舒尔哈齐一系的力量,必然是大汗努尔哈赤过问。

  带队的人说得也很明白,如今明国纷乱,北直隶空虚,辽西那边不断的抽调兵马回援,而且按照辽西细作的回报,辽西那边的吴家、祖家都是人心惶惶,大汗和几位贝勒合计,准备趁这个机会,彻底扫平辽西,进军关内。

  想要进军关内,图谋明国,那就必然要集中全力,不能有任何隐忧,而皮岛东江镇这几年来给大金带来了太多的麻烦,有皮岛残余在,辽东汉民就有被煽动起来造反的可能,那就没办法集中全力了。

  东江镇毛文龙是隐患,这不知死活的徐州人也是隐患,必须要灭除而后快。

  听到要进军关内,图谋明国的打算,建州女真兵马的士气都被激发了出来,从苦寒的白山黑水向西,打下了大明辽镇,已经收获了从前想都不敢想的财货,占有了那么多肥沃的土地和顺从的人口,关内繁华胜过辽镇百倍,要是进军那边,每个人又要拿到多少富贵,拿到多少好处。

  大家也明白因果,将皮岛彻底扫清之后才有随军西征大明的机会,不然的话,罪过肯定有大家受的,那就豁出去打吧!

  在认真起来的建州兵马面前,高丽的两不相帮就是个笑话,以高丽铁山郡为中心,贫瘠的高丽筹集出粮草和物资“劳军”,而且对赵家军的海船进行封锁。

  可海岸线绵长,建州女真又没可能太过深入,那两艘海船不光送来了物资,甚至还带来了一批兵器,如果不是这些补充,根本没办法撑到现在。

  只是建州女真也不会放过这明显的破绽,即便他们不擅长海战,还是在那两艘船第二次卸货靠岸的时候,用二十几艘大船围住了这边,而且没有弄什么跳帮厮杀,直接就是堆积柴草点燃同归于尽,断了这外来的补给和消息,那就是慢慢拼消耗了。

  弹药再怎么充足,算上一窝火也只是不到三百支火铳和两门轻炮的用量,在不断的冲击下很快消耗殆尽。

  让建州女真意外的是,这徐州人的火铳手不光会发射火器,这手持长兵白刃接战也是要得,而且云山行收容的皮岛青壮们也成长的很快,似模似样的用长矛刺杀,用木枪之类的动作越来越熟练。

  俘虏到最后不能用了,即便还有很多活人,可一旦驱赶向前就会引起哗变,甚至在半途中就会拼命杀回来,或者进去后就要投降,成为对方的力量,毕竟冲进去只有一条死路,任谁也不愿意接受。

  他们不愿意打,那就建州女真兵卒自己上,面对面的拼,可上阵之后建州女真军将兵卒都打的很头疼,从前和明军对上,往往相持片刻就可以摧枯拉朽的冲杀推平,但现在对方韧性丝毫不差,决死不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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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41章 没有等来

  皮岛赵家军把火器的效能利用到了最大,差不多每颗铅弹都能杀伤敌人,然后还在战场上回收弹丸,直到建州女真兵马意识到这点。

  在开始的时候,建州女真赖以自豪的大弓重箭根本起不到什么作用,直到最后,赵家军的弹药耗尽,这才有所发挥,不过在要塞阵地那种重重障碍掩体的地方,弓箭的杀伤也实在有限。

  往往是建州女真这边冲进来,第一道墙挡不住,没有人会在这边傻傻的被冲撞围攻,而是向后撤,给彼此留出空间,这一退,长矛就有了刺杀得余地,越过第一道墙要跳下,要有短暂的停顿,再整齐的阵型也会乱掉,配合也会有不默契,要塞里的赵家军兵马,往往会在这个时候发动反击和冲锋,反倒成了杀敌的好机会。

  打到现在,正红旗和镶蓝旗的参领和佐领们一边心疼自己的损失,一边都觉得要打下去,这样的敌人如果不斩草除根,那将来的威胁恐怕要比东江镇更大,何况打生打死到现在,彼此真是有血海深仇,一定要灭杀后快。

  不过想要灭杀,却灭杀不得,尽管打破外围阵地,但战场也被压缩,单位面积能投入的力量更少,让建州女真上下想不到的是,那些皮岛青壮居然很快就有了一战之力,拿着长矛和木枪之类,就能和建州八旗的精锐抗衡。

  这种战斗打的憋气,一帮生疏的丁壮彼此靠着,只是仗着长矛的长度间隔刺过来,偏生就能挡住,要是赵家军士兵这么做大家也就认了,偏生那些收容来的皮岛青壮,从辽镇到现在,建州女真的旗号一出现,明国官军都纷纷溃逃,这些民壮团练只会崩散,只会瑟瑟发抖,只是刀下的猪羊,可现在,居然就敢这么硬碰。

  真正麻烦的是赵家军,尽管他们才几百人,却是这个战场上决定性的力量,本以为没了火器后这些徐州人就是拔了牙的老虎,没曾想依旧难缠,这狭窄的阵地攻防本就不适合大队展开,四五百人差不多就是极限,每当战局要有什么变化,那些徐州人就以百人为单位出现了。

  他们身上那铁甲是好东西,刀砍枪刺箭射都很难伤到,加上阵型严密,配合娴熟,那一百人在战场上顶得上千人,横冲直撞,他们一枪一戟杀人伤人,而这边的兵器招呼到身上,往往没什么杀伤,不过一条白印而已。

  一场战斗下来,往往建州女真士卒四五条命才能换一个徐州士兵,这还必须要破了他们的阵型,乱战绞杀。

  “哪里见过这么能打的,本以为就仗着手里那根长矛,结果砍断了矛杆,他居然抽出刀子来继续拼,明国那么多孬种,怎么就出来这么多铁汉”

  但随着战斗的持续,建州女真也不会只用刀砍枪刺,开始用加重的铁锤和铁骨朵,专门用来敲开盔甲,尽管这样的武器对上上长矛方阵伤亡损耗都很大,可毕竟有了杀伤。

  而且推进的艰难,但毕竟在推进,杀伤的不易,可还是不断杀伤,包围圈越来越少,阵地需要设置的工事和阻碍也越来越多,赵家军士兵也越难结成完整的阵型,战力也开始削弱。

  到了现在,赵家军还剩不到三个连,青壮还剩下一千几百,可无论敌我都有个认识,这不到两千人的力量要比开始时候强大许多,那时候数千青壮根本说不上战力,而现在,人人能战。

  更有一个奇迹,那就是一开始所收容的妇幼活下来八成,尽管有人病死,尽管现在每天吃不饱肚子,可呆在要塞里里面的皮岛妇幼们还活着,这也是皮岛青壮死战的原因之一,他们的家人就在身后,他们若退,家破人亡。

  能支撑到现在,和这复杂的地形有关,和那两艘海船送进东西来有关,也和一个信念有关,那就是撑到二十天,徐州就会派援军过来,到时候就可以杀尽眼前的鞑子,好好出一口恶气。

  天已经冷了,建州女真兵马已经推进到了足够近的地方,现在赵家军可以凭借的险要地形只剩下那座要塞本身,那边虽然坚固险要,可没办法抗住这么多人围攻,在目前这个战场,赵家军士兵和收容的青壮已经没办法腾挪,只能硬抗,而且建州女真兵马可以一次性投入大部队了。

  两艘船被建州女真不计成本的火攻烧掉,皮岛云山行断了从外面取得补给的通道,虽然建州女真在海上完全无能,用船和木筏组织的几次进攻也失败,但现在双方在陆上决胜。

  现在已经是第二十一天了,海面上还是没见到船队的踪影,徐州的援军还是没有过来,建州女真的总攻也要开始了。

  尽管才二十一天,可皮岛青壮的步操队列已经颇有章法,当知道了这样的方阵可以自保,在死亡的威胁下,每个人都学得很快,他们很多人身上穿着赵家军的铁甲,这是从牺牲战死的士兵们身上抢回来的,建州女真同样在抢,穿上铠甲,自保的可能就大了很多,但义务同样不小,他们要站在前列去战斗。

  但青壮们对这个没什么抵触,反而争先恐后,开始或许会害怕,可十几天的浴血奋战下来,谁也没想着活下去,能多杀一个鞑子总是好的。”兄弟们,打到现在,我赵松也没什么可说的了,鞑子上来,咱们就和他们拼了,我还是那句老话,我们死了,有人给我们报仇,有人能把他们杀光!“赵松站在要塞外粗声吼道。

  下面沉默以对,每个人脸上都有坚毅狠厉的神情,到现在,什么话都没意义,只有拼命一条路可以走,赵松吼叫的声音都是中气不足,身上铠甲脏污破损,看着坑坑洼洼,甚至头盔还有一个破洞,满脸乱糟糟胡须,双眼全是血丝。”等下开战,不管地形怎样,还是要结阵对抗,不要想着退回寨子里,我们这么多人进去死得更快,你们以为鞑子不会用火吗?“战场上那些焦黑的尸骸就是建州女真放火焚烧,天气再变冷,可还算不上严寒,尸体腐烂的话对双方都是大害,建州女真放火焚烧,要塞这边则是把尸体丢进海中。

  赵松喊了两句之后,就开始下达命令,各支队伍沉默熟练的各就各位,原来的赵家军连队剩下的不满三个连,不过收容来的青壮已经被改编为二十个连队,由赵家军的士兵们统领,不得不说,赵家军的步操训练很是速成。

  一直穿着长衫的罗晨现在也上身披甲,手持长刀,脸上也是脏乎乎的样子,他的神色比起刚被围攻的时候平和很多。

  等各路就位,他凑到赵松跟前说道:“咱们这小两千人还能撑个十天吗?”

  听到这个,赵松摇头闷声说道:“别把前些天的账算到现在,你以为前些日子每天死个一百几百,后面也是这么死?现在已经推到这个位置,鞑子已经能抡开了打,搞不好一天就要损失大半,然后堵在这寨子里全灭。”

  “进爷就不管我们了?”罗晨压低声音问道。

  “他不会放着我们不管,现在还没来救,一是船还没到,二是实在管不了,这两个都是咱们没办法的。”赵松说得简单直接。

  罗晨叹了口气,伸手在脸上胡乱抹了把,开口说道:“本以为是一场大富贵,没想到却是把自家命送进去了,这从龙的富贵只能让儿孙去享受。”

  赵松盯着几百步外开始摇动旗号的建州军阵,闷声说道:“我从来都没想过什么富贵,拿起这杆长矛,就知道很难死在家里了!”

  能听到建州军阵中的鼓声和吆喝声响起,军阵开始缓缓向前移动,要塞阵地的气氛更安静了些,倒是在要塞内有孩童的哭声传出,但很快就被捂住。

  跟在赵松身后的罗晨却又是叹了口气,低声说道:“已经把刀给里面的人了,真要是到不得已的时候,女人们先杀了孩子,再自我了断,不会去鞑子那边受苦。”

  “这样倒好。”赵松沙哑声音说道。

  正在这时候却听到高处瞭望的人高喊说道:“有船来,有船朝着咱们这边来!”

  尽管建州女真海战极弱,可赵家军在海上淜布置的力量也不多,只能盯紧随时应对,听到有船来,大家都是看了过去,因为警报只说有船,若是大队船只肯定不是这个说法,大家仅仅是看过去,很多人是为了戒备,更多则是一种企盼,心想这会不会是赵家军派来的援军?

  看过去之后都是失望了,只有一艘船,还是简陋的小船,这样的船都是建州女真和陆地往来联络的。

  大军马上就要进攻,这样传递消息的船只无碍大局,要塞阵地内的赵家军士兵和青壮们都做好了接战的准备,不管能不能看懂军势,大家都有个基本的觉悟,能撑过今天,恐怕也撑不过后天了。

  这根弦已经绷紧了,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尸山血海*****

  谢谢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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