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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架空历史] 大明武夫 【作者:特别白】(4月18日更新至 “第1530章 将来的君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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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02章 好像武将的知府

  这等于是将孔府的财产拱手送过来,孔璋的个表态倒不是吃里扒外,而是真正为曲阜孔家考虑,奈何孔府上下不这么觉得,得知这消息之后,破口大骂已经算是温和,要打要杀的都是不少,可孔璋手里控制的丁壮是曲阜这边最精悍的一批,非但没有吃亏,反倒出了几口恶气,又给自己拿下了四处位于要冲的田庄产业。

  相比于赵家军在山东和北直隶的波澜壮阔,在南直隶江北行动的第三旅就没太多可说的,当赵家军拿下凤阳府的大多数田地,并开始招募河南、湖广的流民,开始屯垦之后,整个南直隶的豪强们都没有了抵抗之力,活着没有抵抗的心思。

  经商的都知道徐州赵进重商,现如今的南直隶是天下宝地,海州港和清江浦加起来之后,足以汇集运转整个天下和外洋的财货,想要做生意的不趁机掺一脚,难道还傻乎乎的忠心于大明朝廷,这朝廷难道对大家有什么好处吗?而庐州府左近那些经营田庄的大豪们,在这个时候也只能乖乖顺从。

  不说自家那些私兵壮勇不是徐州军的对手,耿家那位大爷已经传话过来,就算不打,徐州也可以把米价压低到极点,让大家先倾家荡产,然后再花钱收拾,对这个威胁没有人敢不信,因为徐州的确操控着粮价,不说清江浦大市的作用,单说徐州这么多屯垦田庄,真要撕破脸商战,瞬时就可以拿出巨量的物资压垮市场,更不要说徐州还控制着棉布、食盐和铁器等大宗物资的价格,这些东西一掐,大家也要崩溃了。

  没了地方豪强士绅的支持,残存的官军更没有什么抵抗的心思,武将们为了自己脱身,或者为了徐州能给些好条件,直接把手下的兵丁卖掉,这些本就不能作战的官军士卒被迁往南直隶的淮安府和扬州府的东部,那边需要人屯田,需要人修河。

  让“忠心之士”郁闷的是,最该忠心耿耿的秀才、举人和在乡进士们也都安分的很,没什么人去为国尽忠,没什么人去组织义军,真正能闹的都是些穷酸,他们闹的方式无非是去官府门前哭,更进一步的是去云山行和赵家军驻地去骂,前者没人去管,后者一顿鞭子发配劳役,很快就都安静了,凡是有些家产的人物谁还敢去闹,有心思的机会多多,可以进一步发家致富,没心思的守住这份产业也能太平度日,赵家军不会巧取豪夺,就算穷苦人家,肯劳作干事的,识字的人总归好找到差事,现在南直隶江北工商大兴,记账文书之类的稀缺,工钱都不低。

  即便是“检地普查”的消息传到南直隶江北,也没有掀起太大的风浪,真正要为这件事担心的大豪们都知道赵家军的厉害,谁也不敢妄动,而且这边和山东还不同,这里一直相对太平,科举出身的人家又多,分分合合,代代轮替,很难聚起太大的田地来,再说了,真正明里暗里和赵家军对抗战斗的那几家,早已经家破人亡了。

  第三旅的进度不断的传过来,让赵家军只是按照正常的进度向回行进,沿途还在不断的调整各旅的驻防,第二旅今后的驻地会在兖州府几处要冲,不过这同样需要调整搬迁的时间。

  赵家军这次北伐,在北进的过程中和从前几次区别不大,大军前行,看热闹和送犒劳的人都有,但大家都是保持距离,谨慎小心,因为这赵家军是反贼,这么去是要造反,牵连进去,可是个杀头灭族的下场,而现在不同,这时候已经有了些改朝换代的气象,大家没了顾忌,这看新鲜凑热闹的习性又是发作起来,赵家军行军途中,附近一有市镇之类的,必定路旁人山人海的围观,开始还在小心,这些军爷可不好惹,后来发现赵家军规矩森严,大家都敢凑近看了。

  好在赵家军的这次也有展示实力的意思,只要围观的百姓别太不知道规矩靠近,那就由得他们看去。

  百姓们自然看不出什么门道,觉得这徐州兵马走得整齐,一身好铁,还有人念叨这铁甲要是打犁头该多好,孩子们看着高兴,这边看了,回去玩耍玩闹的时候照样模仿,年轻人看了羡慕这年头大家都有个共识,那就是良家子弟不去当兵,平时家里这么说,出去一看大明官军那猥琐凶残的模样,就觉得这当兵学武的确不是什么光彩事,可看到赵家军威武雄壮的气势,看到那森严如山的队列,让大家禁不住觉得,这当兵也是件很体面的事。

  在济宁州左近的地方,看热闹的人更多,济宁州这边都已经是赵进的忠心部众,赵家军大胜凯旋归来,他们自然跟着欢欣鼓舞,不说别的,自家现在富贵和温饱能够保住,甚至可以更进一步,这就足够高兴了。

  这么多人围观,内卫和巡丁都忙碌的焦头烂额,生怕在这其中有什么危险,但赵家军去得快回来的也快,以京师的反应速度,很难及时做什么,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最后是雷财亲自出面相劝,让赵进下达命令,在回师路上,大军队列两侧有轻骑遮蔽,让围观人群和队伍保持一定的距离。

  有这个距离,再加上护卫们的簇拥,即便是神箭手也没奈何赵进和一干军将,这才让大家松了口气,虽然有了驱赶遮挡,可士绅百姓们围观的兴趣依旧不减,只是大家要去争抢高处了,高处看得清楚些,而且居高临下,看起来气势更足。

  看热闹的人里,男女老少都有,经常有大户人家的女眷在适合观看的地方搭个棚子张望,这也是他们知道赵家军的军纪森严,不然谁有这个胆子,穿着长衫带着方巾的富贵士绅不少,可一身短打扮的百姓闲汉更多,过路行商也愿意停步张望,日后总归是个谈资。

  除了这些人之外,还经常能看到武人和精干角色,有人背着兵器,有人乔装打扮却处处破绽,也有那种平常人看不出,在内卫巡丁的行家眼里满是破绽的,这些人的来历也无非是几处,官府、绿林江湖还有地方豪强,赵家军南下北上没少被人看到,也不怕人这么观察,只要这些人不冒险多事,赵家军也懒得理会他们。

  眼下这个大势,方方面面都懂做的很,所以也没什么多事的,过了济宁城之后,第一旅留下整备,第二旅留下第二团和其余各团的一个连队在这边筹措准备,其余各部都是驻扎在徐州和附近的,继续向南回返,越向南看热闹的人越少,毕竟这边已经是徐州赵家军地盘,来来往往大家不新鲜了,只有些闲人在那边张望。

  虽然这些年一年比一年冷,可鲁南的六月依旧是溽热异常,站在路边高地上的便装内卫不住擦拭汗水,有些不耐烦和焦躁,他隐约听说马团正要新立个衙门,正在内卫和巡丁里面挑人,身边已经有人被选上了,现在这个时节,不怕事多,就怕事少,进爷大势已经起来了,再不立功,将来的富贵就要差点成色,可眼下这个时节,又哪有那么多做事立功的机会。

  马冲昊要做的这个,尽管内外机密,可内卫和巡丁就是做机密事的,又要在他们里面挑选精干人物先搭架子,已经有风声传开,被选中的假作平静,没被选中的一边忐忑一边焦躁,但对外也得强做平静,不然这情绪波动就会被认为不合格。

  这内卫左右扫了扫,附近的富贵人等还有闲汉,这个比较寻常,一路上的观众大都是这等,唯一扎眼的是人群里一位大汉,比寻常人高出半个头去,身材很是魁梧健壮,好在脸上没什么凶悍气,看着颇为淡定安静,真正古怪的是,这位居然穿着儒生的青衫,扭捏出个斯文模样。

  谁看到这个都想笑,连那便装内卫也是如此,你说你拿刀杀人的非要装成读书人,当大伙都是瞎子吗?还不如直截了当的本色过来,也没什么人会拿你怎么样,便装内卫瞥了几眼就没在意,这魁梧“书生”装扮的很齐全,腰间佩剑,不过这佩剑杀伤实在优先,身边又跟着两个仆役,看起来是平常人,也不见有什么弓弩器械,这样的的确不用在意。

  他这边不在意,人群中却在意的很,大家出来就为了看光景,这位“书生”的模样就可以记下来回去说笑了,在看热闹的队伍后边有两个人,穿着打扮都是商贩模样,口音也是北直隶大名府那边的,正盯着那“书生”议论。

  “二哥,这不是咱们新来的那个知府,叫什么,叫什么卢象升来着他这模样我忘不了,那次在府衙外面见了,可真是吓了一跳,要不是当差的老根确认,我还以为这是什么武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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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03章 内行看门道

  “小声些,是又怎么样,他老人家都换了衣服过?,没准是要做什么机密事,咱们可别声张,这边那赵贼的探子不少。”

  “明白的,这卢大人年纪不大,却是咱们大名府的福星,那什么新设的官军胡作非为,可不就是被他抓起来砍了几个才老实的”

  站在人群前列的卢象升没有听到后面的聊天,他也没注意到居然还有大名府百姓在这边,卢象升颇为放松的等待,等待赵家军大队的到来,他对自己的处境倒是不怎么担心,来山东之前,卢象升已经打听清楚了,这边不会对过境的官绅做什么,每年南下北上的那么多官商富贵,都是从山东和南直隶的运河走,也不见徐州贼有什么举动。

  卢象升也知道自己打扮成武人比文士装扮更正常,不过做文士打扮也有方便,最起码书经典章可以脱口而出,秀才和举人的凭证也是带在身上,如果有人查问,卢象升当然不会傻乎乎的自承大名府知府,只说自己是南来游学的士人,有文士的身份在,总归会方便些。

  对卢象升来说这是第二个可笑处,他是南直隶常州府人,一口偏软的江南官话,可如果不开口,看他这高大魁梧的样子,任谁也会以为是来自北地的武夫,而不会觉得是江南文士,尽管卢象升武技的确出众,在当地名气很大。

  二十四岁做北直隶大名府知府,正四品的地方大员,怎么都能称得上是一帆风顺了,加上他这南直隶常州府的出身,一看就是东林才俊,被上面扶持安排才能有这么好的前程,和那赴京的洪承畴一个性质,都是在变法超拔之前就被安排的派系种子。

  可细想想却不是这样,在如今的大明体系里,这大名府是最差的位置之一,就和靠着边塞的州县一样,大名府紧挨着徐州,而且还被徐州赵家军势力两面包围,说不准什么时候就被兵火波及,只有殉城这一条路,卢象升当真是文武双全,他二十出头就中了进士,加上东林范围的出身,本来会安排在六部做几年然后再外放,可在京观政的时候性子太直,说话得罪了人,而且得罪的很深,直接就被发配到这大名府来做知府,看着像提拔,实际上就是去送死了。

  魏忠贤组建大名镇,然后设大名巡抚,但在会剿徐州的过程中惨败,大名巡抚也被政敌攻讦下台,这大名镇作为魏忠贤的乱政也无人理睬,结果人心惶惶,退回来的大名镇官军整日里为非作歹,加上徐州赵家军的威逼压力,大名府各州县都是无心做事,只等着赵家军打过来大家省事,然后赵家军一时间还懒得过来,结果地方上愈发混乱,甚至有当街杀人越货的情形,当地士绅已经联系徐州,徐州兵马不来的话,最起码要安排云山行和田庄之类过来,不然这日子都过不下去。

  说起来也巧,徐州派人过来的时候,卢象升也到任了,刚到这边就是雷厉风行的处置乱兵,他用府库里的银两招募民壮,然后和三心二意们的士绅配合,亲自带队执法巡查,不光将乱兵惩治,又把含糊应付的各处官吏收拾了一遍,几个月内,大名府内秩序大好,上下倒是服气的很。

  当初派卢象升来大名府的那些人的确没安好心,都觉得以卢象升这样的火爆刚烈脾气,在这边呆不多久就会和徐州贼发生冲突,到时候必然死无葬身之地,卢象升将大名府秩序整顿完毕的时候,徐州的商行和农庄开始进驻,让京师那些人没想到的是,卢象升对此不闻不问,这让当地士绅百姓松了口气,也让大名府和徐州相安无事。

  这么放手做事,又这么得人心,卢象升做事也就不太讲究法度规矩,比如说这守土之臣不能擅离镇守之地,一旦越境就可能被弹劾去职,可卢象升为了观察赵家军,居然便装从大名府赶来,反正跟随的都是亲信家人,大名府上下又遮掩的住,对外只说去内黄和开州那边了。

  卢象升熟读兵书,又习练武技,他对兵事军法极为了解,相比于朝中那些想当然的文官武将们,卢象升对徐州赵家军有极大的敬畏,尽管他没有专门去徐州,或者其他各处赵家军的军营去看?可看到的那些皮毛,了解到的只鳞片爪已经让他极为震撼,别人都以为是虚妄,他却知道是真实,无非就是什么样的兵马打出来。

  正因为如此,在大名府的时候,卢象升对徐州势力只做不见,既然对方想要含糊共存,那么自己也跟着含糊共存,在当下这个时节,更需要时间的是大明,而不是徐州。

  现在有这么一个近距离观察的好机会,旁人看个热闹看个稀罕,而熟悉兵法军事的人则可以看到很多东西,卢象升自然要赶过来,他心里所想的东西很大,卢象升可不想这么一直和徐州共存下去,这天下是大明的天下,这天下还是有正统大义在的。

  前几天刚下过一场小雨,想要借着烟尘判断赵家军远近很难,不过那先导骑兵来到,也就说明大队距离不远了,听着马蹄声响,大家都是兴奋起来,向着前面靠过去。

  赵家军的骑兵吆喝着跑过,手里的马鞭抽出鞭花,在过分靠近的人眼前炸响,吓得大家慌忙后退,刚拥挤起来的道路又是重新变得宽阔,到了这个时候,卢象升就开始凝神细看,不愿意漏过任何细节。

  可卢象升的亲随护卫却颇为不满,主人家刚烈正直,仆役自然也是这个性子,禁不住念叨说道:“耀武扬威的贼寇,这等本事也就是冲着百姓来。”

  “不错了,那么多抽打鞭花,只有两下打到人,要是官军过路,现在就要见血了。”卢象升淡然说道,眼神依旧投注在那些打马经过的徐州骑兵身上。

  他没有和属下解说,有些话这时候说太容易招人注意,在一开始这些骑兵经过眼前的时候,卢象升觉得不过如此,这等精锐,武将身边的亲兵家丁也能做到,何况面前这些骑兵的骑术说不上精良,只能算讲究,可已经有几十骑过去,却让他看出了不太一样的东西,那就是大概相似。

  每匹马的马具,每个骑兵的衣甲兵器,甚至每名骑兵的骑术,这些都差不多,若是按照惯常的标准,已经可以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了,鞍辔兵甲这么一致,说明军需上做得好,骑术动作都差不多,说明训练上一视同仁,卢象升虽然没上过战场,却看过很多文书记录,和参加过实战的老将老兵闲聊,对军事上已经形成了自己的认识,和戚继光的“练兵实纪”上所说的一样,在沙场上,关键是进退一致,队列整齐,任你如何腾挪跳跃回转花哨,对上千百人枪刺刀砍,也没有任何的作用,而眼前这赵家军的骑兵,就给卢象升这种“整齐一致”的感觉。

  或许这些骑兵就是充门面的,这样凯旋回师,怎么也要把最威风的露给大家,卢象升给自己找了个怀疑的借口,但这个怀疑很快被自己推翻了,因为他注意到往复奔跑的骑兵并不只是最初那几十骑,而是几百骑在那边轮换,这几百骑都能做成这个样子,那可就是一等一的精锐力量了,这样的精锐骑兵,也就是那些边军总兵才能有,现在还未必有了。

  当看到赵家军本队走过来的时候,人群发出一阵骚动,这等威武强悍的营头,靠近了看果然不同,看看这铠甲,看看这兵器,这整齐队伍,围观的闲人们也就只能看到这个地步,而卢象升觉得自己呼吸艰难,无知的只能看到热闹,他却感觉到了扑面而来的压力,感觉到让这夏日变为寒冬的肃杀之气,卢象升甚至觉得自己喘不过气来。

  看到赵家军的队伍之后,卢象升仅存的几分怀疑也是消散,怪不得能取得这样摧枯拉朽的大胜,原来是这般强军,戚少保所著的“练兵实纪”和“纪效新书”以及自己所看的那些兵书上,那上面所说的精兵,那种和三代之治一样理想状态下的军队,就在自己眼前了,甚至比那上面描述的还要精锐。

  大名府知府卢象升没有昏头,他很清醒的在观察,他当然看得出面前这些兵卒是处于放松的状态,甚至还可以在每个人脸上看出疲惫和急切,在外征战久了或许都是这个样子,可即便这样,他们走出来的纵队也是那么齐整不乱,甚至还能大概听到整齐的脚步声,尽管不那么整齐,可这样的队伍步点总归会一致些,也就是说,眼前这支兵马的步操整齐已经是浸染到骨子里的,可见操练到怎样的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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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04章 草原上

  能有这样规模的兵马的时间不会超过五年,而且也就是这两年不到,这徐州兵马才到了今天的规模,这么短的时间,怎么就能练出这样的强军,练了十年的官军骨干营头卢象升也见过,和面前比起来,根本不值一提。

  “这那里是人力所为,难道真有鬼神”卢象升念叨了句,然后猛地自省住口,他是敬鬼神而远之的儒家子弟,又是武技高超的英杰,向来不信鬼神,可就是因为冷静,就是因为卢象升对兵法军事很了解,所以才会感觉到震撼,才会觉得不可思议。

  卢象升站在路边心神摇动,满脸都是被震撼的模样,混在人群里的内卫看到这些之后,也就懒得理睬,这样的震撼神情,这段日子已经看到太多了,看来这位大汉也就是身材高壮,并没有其他出奇的地方。

  当震撼过后,卢象升才注意到其他细节,赵家军的兵卒都是穿着胸铠,按照传闻,这徐州贼兵浑身是铁,看看那背后的大包袱,盔甲的其他部分应该在包袱内,单是这胸铠已经足够让人咋舌,这么一块铁挂在胸前,只要不是虚张声势的铁片,那么刀砍枪刺都能防御的住,想要破甲,恐怕只能用锤斧之类。

  赵家军兵卒抗在肩上的长矛和长戟没什么可说的,但卢象升却死盯着火铳看,若不是不能靠近,他就要走到跟前去看,能看多少细节就看多少细节,在传言中,这赵家军的火铳极为犀利,一排排施放,即便是官军精骑也冲不过那火网,远看着火铳的规制,似乎比鸟铳粗重了些,铳管要短要粗,这样能打得远吗?

  据说这徐州贼的火炮也和官军不同,在战场上打得准,威力也是惊人,但在眼前的行军队伍中却没看到有火炮在,这个倒是能想通原因,这样的粗苯家什肯定是走运河水路才方便。

  虽说到了这边,徐州北伐队伍已经比去时少了一半,可长长的队伍经过还是需要很长时间,那些看热闹的人开始觉得新鲜有趣,但时间一长,一个个营头过去,就觉得枯燥厌烦起来,纷纷散去离开,卢象升有心从头看到尾,但知道那样未免太显眼另类,只能恋恋不舍的跟着离开。

  现在的兖州府西部几县,处处都是徐州的农垦田庄,要冲上驻扎着军兵营,团练武装也已经组织起来,盗匪已经没有了生存的空间,安全可以不必担心了,赶路也不像从前那样,要讲究个光天化日行走,天黑投宿。

  身为大名府知府的卢象升这次出来算是擅离职守,自然不能在山东兖州府境内耽搁,看完之后就和亲随护卫等人骑马赶路,这等情形也没办法走的太快,一路上卢象升断断续续的说话,却都是自言自语,应该是观看赵家军军容威势之后,感慨良多,忍不住要说几句。

  “这的确是大明的祸患,再不振作奋起,恐怕是灭顶之灾了”

  “徐州贼是人,我们也是人,他们能练出这样的兵马,我们为什么练不出”

  卢象升回到大名府之后没人想到他离开辖境,一是他的权威已经树立,没有人敢去触这个霉头,二是如今也没什么人关注这个,大名府知府是个倒霉的差事,好不容易有人来做而且做得不错,难道要把他换下来吗?

  在沉默了几天之后,卢象升连写了几封信,安排亲信家人送往京师和江南,他的心腹亲信自然知道收信这些人是谁,有家中的亲朋故旧,在京师位置不低,在江南的声望很高,只是自家老爷不愿意去求恳,不然也不会被派到这毗邻敌境的大名府来,其中一封信是送给好友的,那位好友是东林被清洗之后留在京师的种子,在言官清流里是个骨干,能量很大。

  安排送信的管家不敢怠慢,连忙安排送出去,可暗地里却在琢磨,老爷去了山东一趟,难道被那徐州贼吓坏了,所以才四处求人把自己调职,要真那么做,还真是能去个好地方,能找些好差事,可以自家老爷那刚烈性子,搞不好又要做有风险的事情了,想到这里,管家愁的几天没合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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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塞外六月,正是一年中最好的时候,绿茵如毯,鸟语花香,走在无边无际的草原上,看着蓝天白云,再看看远处畜群,整个人都是心旷神怡。

  在下水海尤其如此,这个巨大的咸水湖周围,是塞外水草最丰美的宝地之一,每到这个时候,都会有大量的部落赶着牛马来到此处,在这个时节,大家都抓紧繁殖养肥自己的畜群,没工夫去彼此攻杀,这也是最和平的日子。

  这几个月同样是晋商们的好时节,他们带着大量的货物来到,换走蒙古贵人手里的金银和战利品,换走牧民手里的牲畜和积蓄,为自己赚到翻倍甚至几倍的利润,自从进了天启年,这生意就愈发好做,那什么林丹汗打走了俺答的孙子,自己占下了归化城,这什么草原嫡系的察哈尔部太缺东西了,愿意给高价买铁锅,买棉布,买一切草原上没有的,当然,最愿意买的就是烧酒,产自徐州,口味清冽,入喉似火的那种烈酒。

  林丹汗什么都要,大明的需求也是旺盛无比,十年前大家眼里还没有的徐州,现在已经成了怪物,需要大量的牛马,需要大量的皮革,需要大量的碱,需要大量的骑手,草原上有的,徐州都需要,他们给的是市价,可这市价已经足够大家发财,更不要说,在徐州卖出,还可以就地买来棉布、铁锅、烧酒等一切草原上需要的东西,这一来一往就是巨利。

  山西的商人们如今最恨的一个人就是王自洋,这个当年不起眼的小马贩子,如今已经是富可敌国,运到草原上的汉井名酒,有九成都是被他垄断供应,其余一成则是在北直隶那边出来的。

  那什么汉井名酒比起山西的几种名酒来并没有强太多,难得的是这清冽醇厚的口感,再就是这个产量,名酒之所以是名酒,无非是用料考究,工艺繁复,耗工耗料,出来的好东西,成本也是高昂,可徐州这烧酒不然,他的产量太大了,从这产量上就能判断出汉井名酒的成本不高,根本没办法和他打价格战,再说大家都是为了发财,那烧酒背后是个怪物,连朝廷几十万兵马都杀的大败,何苦去找死呢?

  不想惹麻烦不代表心里不念叨,这徐州烧酒实在是太适合边市贸易了,简直是为那些蒙古人量身打造的,这“骆驼好柳,蒙古好酒”,古人都已经知道,这些蒙古人冬日苦寒就需要口烧酒暖暖身子,这劲大醇厚的烧酒,正是对他们的路数,如今这草原上,就连不会汉话的牧民都能用汉话说“汉井名酒”。

  草原上能喝起原装汉井名酒的都是贵人,怎么也得是在归化城内有自己宅子,能在林丹汗面前说句话的角色,至于其他的,只能喝到掺水的酒,有钱有牲口的就能掺水少点,没钱的就得掺水多点,可这样蒙古人也愿意买,这酒可比他们那酸唧唧又没什么劲的马奶酒好喝多了,夏天还好说,秋冬寒冷时节,一坛子没掺水的酒就能换一个女人,五坛子没掺水的就能换一匹好马!

  做生意做出点门道的人物,都是不用算盘算账的,徐州烧酒的暴利,那王自洋赚了多少,大家心里都明白得很,可实在没办法,有人花重金去挖酒坊师傅的墙角,但徐州那边盯得很紧,酒坊都只在徐州附近和赵家军营盘附近设着,不是没有酿酒的师傅动过心,可没出徐州地界就暴毙了,连挖角那人都没回来,大家也就不敢再伸手了。

  这徐州每一次和朝廷开战,松江府的布商为首,江南豪商呼应,都是跳得最高的,可山西商人同样虎视眈眈,每逢开战,就有带着人手和银子的商人在开封府那边等着,朝廷一胜,他们就要过去扫人扫货,只是每次都失望而归,也愈发的不敢妄动,连朝廷会剿都打败了,别说山西商人,在他们背后撑腰的边镇武将也都缩了,不停的说谨慎谨慎。

  看着钱财在眼前却没办法赚是最难的,大明的武将不愿意帮忙,就有人想歪招,要在草原上动手,只要让你人财两失几次,你就不敢自家独吞,草原上的马贼实在太多,各个大部骑兵假扮的也有不少,只要银子和好处给足了,杀人越货可比大明这边简单。

  试了几次都是碰得头破血流,这王自洋每次出塞总是千把人的商队,这千把人的战力当真不低,小股马贼不长眼的话,直接就会被吃掉,大股马贼怎么也得上两千号才有把握,在这草原上能号令两千骑的人物,那起码是金帐那颜的身份了,还真别说,在烧酒和重金的诱惑下,王自洋的商队还真是遇到了一次过两千骑的围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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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05章 宦门行商

  只是结果和前面几次一样,在大车商队周围丢下几百具人马尸体之后,只能无奈退走,再在这边耽搁,和王自洋商队相好的各部骑兵就会来救援了,山西商人们固然和草原贵人交好,王自洋这么多年也有过命的交情在,这无非是比钱多钱少。

  大碰了这么一次之后,草原上的势力不敢动手了,谁也不愿意为了财货让自家元气大伤,要知道这草原上可没什么规矩,你强你吃肉,你弱被人吃,偷鸡不成蚀把米是一回事,连自家地位实力都搭进去,那何苦来哉。

  而且在这一次之后,徐州有人来到了大同和山西,开始没什么人理睬,知道你难惹,可你在南直隶还能把手伸到山西来?等第一次会剿打过,山西和大同两处立刻做出了反应,有几家豪商被扣上勾结鞑虏的罪名下狱抄家,这几位就是一直图谋王自洋的,他们背后是谁大家心里有数,无非被当成替罪羊丢出来了。

  等到北直隶静海县那一战打过,王自洋的商队地位陡然高涨,莫说是商队过境,简直是钦差进入山西,文官武将都要客客气气的,有脸皮的给行个方便,没脸皮的直接上去奉承了。

  就在这个前后,那王自洋非但没有借此膨胀,反倒比从前懂做了,以往这烧酒生意几乎是他一家吃的,现在却分给各家来做,价钱也让大家有得赚,此时的徐州烧酒不仅仅是赚钱,更是和蒙古各部拉关系卖出其他货物的关窍,谁手里都要预备着点。

  山西商人们已经有些佩服王自洋了,这才是真正做大生意的套路,到了现在,他一家跋涉千里将各色货物送入草原,利润固然丰厚,却比不上这样批发分销的利润更大,现在王自洋直接在山西和河南交界处出货,因为距离近了,他可以送来更多的货,也不用操心运输途中的风险,还能多跑几次,这样双方互利,皆大欢喜。

  王自洋都已经做出了这样的态度,那些许人情大家也是要卖的,比如说王自洋安排徐州子弟去各家商帮做事,那大家总要给个面子接纳,也有那心存楸防不愿意安排的,接下来就拿不到酒了,这么一来,谁还不知道怎么做,好在这些徐州年轻子弟都很老实勤快,倒也不是打听消息之类,就是勤恳做活,雇佣倒也不亏。

  分销归分销,有些生意还是要王自洋自己去跑,比如说在草原上买马,更重要的是买人,能骑善射的草原汉子,从十一岁到三十岁,王自洋这边都是需要,更要亲自挑选,大家也知道徐州那边需要,对这个都是尽量帮忙,各家背后那些边镇大佬们自然也是帮忙。

  这么折腾下来,没过多久,大同去往归化城和河套的商路上,东来西去,大家都带着烧酒了,带着烧酒的商队多了,跑的地方也就多了,草原如此广大,不知道多少地方没尝过这汉井名酒,以蒙古人的性子,那是喝一口就会喜欢,这徐州烧酒的美名和诱惑,在草原上越传越广。

  在这些商队中,山西代州孙家的商队相对特殊,大伙都是做生意发了财,然后花钱捐纳个职位光宗耀祖,这孙家商队则是放着好好的京官不做,要去口外跑什么生意,这孙家四代中举,这一代更是金榜题名中了进士,早就是大富之家,坐地发财还不满足,居然还要出来做生意,这真是不知足,孙家这个孙传庭大家都说是百年难遇的大才,现在看则是个败家子。

  孙传庭这生意做得也是古怪,他自家的货物是一伙,然后还把代州和太原左近相熟的商队纠集在一起,由他家护卫,大伙抱团一起出塞,要说这草原上处处都是黄金,只要你能带着货物出去,然后好好的回来,想不赚钱都难,难就难在草原上气候多变,还有马贼和假扮的马贼作孽,万一倒霉,莫说不能发财,连命都要丢在这边,孙传庭估计是想到了这一点所以才这么干。

  可这么做生意要搭进去多少银钱,一趟走下来还有什么可赚的,这不是给别人作嫁衣裳吗?可孙家财雄势大,又是当地第一等的人家,在太原和大同也是数得上的,他要这么干,别人还真拦不住?,算计着这一大队出去一个多月,应该是在回程路上了,好好的富贵不去享受,却出去喝风,到底是怎么想的,读书人的心思,真是让人弄不懂。

  孙家商队和大家预料的一样,正在向大同边关行进,他们去下水海北边的一处水草窝子,回程又在下水海把所有货物出清,这一次的收获当真不小。

  算上孙家自己的商队大小一共六家,最少的不过是七辆大车,十五头骆驼,最大的一家则是太原城外的雁北行,三十六辆大车,一百五十头骆驼,伙计护卫加起来有二百号人,发起这次合股出塞的孙家反倒是没那么多大车牲口,十五辆大车,四十头骆驼。

  让大伙觉得惊讶的是,孙家商队货物不多,可人足足有七百多,都是精壮汉子,其中还有一百多号人是骑马的,这做什么生意,一路上人吃马嚼的全耗费光了,这七百多号人还都带着兵器,更显得古怪。

  如果不是雁北行讲究诚信已经百余年,孙家在当地的名声特别好,孙传庭本人也跟着大伙一起出去,大家都会担心这是不是个局,是不是出了边关就要把大伙全都一勺烩了,车马财货可是好大一笔钱,但孙家长房二房的男丁都去各家商行做客了,这人质都放过去了,还有什么可担心的,但这又让大伙有第二重古怪了,就是做个生意,何必声势这么大,做得这么周全。

  一路行来,这过夜住宿,都要听孙家的安排,不管你心里怎么想,到了这个时候,不听也得听,对方手里这七百多厮杀汉可不是闹着玩的,好在孙家这些人做事极有章法,安营扎寨,落地守卫,行进护送,都滴水不漏,倒是让众人省了不少心思。

  生意做得很顺,察哈尔的林丹汗在归化城还没有坐稳,一方面要讨好下面的那颜贵人们,一方面要安抚牧民和汉民,然后还要把归化城的各项特产卖出去换回急需的物资,所以对大明商人不像从前那么苛刻,用的时候供着,不用的时候杀猪,这么一来,好处很多,草原西边和北边甚至世仇的东边,各个汗帐和部落都汇聚而来,小部落直接来这边放牧,大部落大势力则是派出自己的商队,让这边繁荣无比。

  部落多,牧民多,商队多,货物自然容易出手,都卖出了合适的价钱,然后买到了合适的货物,只要能回去,就可以发财了,除了雁北行之外,其他几家倒是盯着孙家的货物,发现他们家的大车和骆驼带着的都是随行人员的给养,真到了贸易的时候,只有两车上装着货物,虽说这货物都是配好的药材,这个在草原上可是能卖出天价的好货,但毕竟只有两车,利润再高,也不够这一趟的花用。

  而且孙家卖了这些,还买了马匹,又招揽了百余个愿意卖命的蒙古牧民,这来回一折算,根本没什么赚头,这一趟耗费可大了,两个老成些的商队管事还去找雁北当带队的掌柜商议,说这次回去,能不能大家平摊些银钱,怎么也不能让孙家这次亏得太大,毕竟护卫帮忙,这一路大家还是得了不少好处。

  那雁北行的掌柜只是笑,让大家不用操太多心,话都说到这般,大家也只能闷闷回去,心想这雁北行能做到今天这个地步,孙家四代可出了不少力,怎么就这么凉薄,真是人心难测!

  这边离开下水海已经百余里了,站在马背上环首四顾,视野中只能看到绿草,其他的什么也看不见,只有商队踩踏出的商道上有些人气,孙传庭骑马奔驰在队伍之间,而在整个队伍的前后左右,孙家的骑马护卫往复奔跑,不停的向孙传庭禀报些什么。

  “老孙家书香门第,怎么这一代弄出个武夫来”

  “你这就是胡说了,他祖上三代都是举人,他可是金榜题名的进士,这高出好多,怎么就武夫了”

  “被你这一说还真是,你看看他那个样子,那里像是个读书的老爷?”

  孙传庭套着身锁子甲,和骑马护卫差不多的打扮,一杆徐州式样的六尺戟挂?马鞍上,加上这身材高大,神情坚毅,怎么看都是武将模样,他骑马在队伍中走动,不停的吆喝下令,现在各家商队的护卫和伙计们都知道是孙老爷做主,也都服气的听着,这晚上扎营结寨,孙老爷可是撸袖子和大家一起忙活,谁看过这样的大老爷?

  被招揽来的蒙古牧民有人是带着马的,不过在商队中都只能步行,时不时帮着推动大车,在前面挖土垫道,忙碌个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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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06章 马贼来袭

  “孙老爷,这有些不对劲,看日头咱们走了两个时辰,可这两个时辰只有迎面过来的,后面却没有跟上的,怕是路被截住了。”雁北行的护卫教头已经找了过来。

  孙传庭点点头,开口说道:“咱们已经被盯上了,咱们启程后一个时辰,他们就在后面跟过来,现在估摸着正在绕路,准备前后拦截。”

  这边说得平静,可那雁北行的护卫教头却是浑身剧震,被盯上了?他随即就反应过来,这么过百辆大车,这么多头骆驼,而且一路上交易的都很张扬热闹,肯定是赚了不少银钱的,必然会被盯上,而且孙家商队的那些人很少出现在集市上,都是在出发行进的时候才靠过来汇合,这样银钱货物丰盈,外面看起来又没有护卫的商队,可不就是别人眼里的肥肉?恐怕不光是被马贼盯上,下水海边上那些部落里早就准备动手!

  “怎么办?”那护卫教头也是经历过杀伐场面的,可想想接下来的情形,声音都在发颤了,这要千把蒙古马贼逼过来,商队这几百护卫可不是对手,这马上马下的就分别开了。

  孙传庭盯着这护卫教头看了眼,眼神森寒,然后沉声说道:“能怎么办?来了就战,孙虎,你跟着高教头回去,到时候压住场面,别自乱阵脚!”

  被喊作孙虎的那个汉子答应了声,却是来到这高教头的身旁,雁北行的高教头立刻不敢出声了,这孙老爷身边十几个头目,各个都是厮杀汉,那气派做派很像是军中出来的,武技也是一等一的了得。

  “高教头,咱们过去吧!”那孙虎到跟前大方说道。

  雁北行的高教头有心再说几句,却发现孙虎眼睛已经瞪了起来,高教头也是拿刀子见过血的角色,对这样的眼神自然不陌生,再有一句不对,对方就要杀人了!高教头禁不住打了个寒颤,看向孙传庭,却发现孙传庭眼神很冷。

  回到自家队伍的高教头想要找带队掌柜分说几句,抬眼看过去,却发现对方笑得意味深长,顿时什么都明白了。

  就这么向前走了两柱香的工夫,突然间,这商队里经验丰富的护卫和伙计脸色都变了,不止一个人从马上车上跳下,趴在地面上倾听,做完这个动作之后,脸色更是大变,起身吆喝说道:“有大股马队靠近,样子不对!”

  “前后都有,这肯定是马贼!”经验丰富的人听出来的更多,也下了更准确的判断,是不是贵人的骑兵,是不是小部落的牧民,这个都不重要,已经做出这个举动,那就是马贼。

  一路顺风顺水的做生意,本以为可以回到山西塞内发财,谁能想到还是遇到大股马贼,还在这前后不靠的位置上,大家脸色都是变了,没过多久,就有人闷声说道:“只怕是过千骑了!”

  说这话的常跑归化城和大同一线,对这些事经验丰富,他的判断是八九不离十了,听到这个,大家最后的希望都是破灭,很多掌柜伙计,甚至护卫们都是面如死灰,更多的人都是下意识看向孙传庭,这一路都是这位孙老爷做主,现在也该他来拿主意。

  孙传庭也不含糊,他直接叫停了队伍,动作利索的爬上一辆马车,吆喝着说道:“诸位不要慌乱,咱们现在只能沉着应对,一乱就是死路,现在一切听孙某号令,若是不停的,孙某可不会客气,你一条命,比不得咱们这上千条命,几万两银子的财货,小的们,结阵预备着!”

  在大车上面简短说完,孙传庭只是挥手下令,先前派往各个商队的护卫头目们立刻开始行动起来,让车夫伙计们忙碌起来,将大车头尾相连圈起个大圈子,然后将牲口集中到圈内。

  众人看着孙家的护卫们动作不停,从孙家那一辆辆大车里拿出长矛分配,甚至还有两百多只鸟铳,看到长矛后大家心思定了些,看到这鸟铳不少人的脸都是垮了下来,这鸟铳有个鸟用,打死打不伤,那里顶的上弓箭有用。

  等看到也有人背着弓箭,这才多少喘了口气,在这个当口,大伙理应齐心协力,商队这些人也明白这个道理,自家的护卫伙计什么的都要用上,没曾想孙传庭只让拿着弓箭的护卫们来,其余的都不用,而是让他们看住那些招募的蒙古牧民,话交代的很明白,这些牧民如果有什么异动,那就立刻杀人,不要手软。

  到这个时候,惊慌失措的掌柜伙计们倒也镇定了些许,明白孙传庭的所指。

  “难道这些招募来的人里有内应奸细?”有人喃喃说道,他们这一队是个中号的商队,本以为这次会安然无事,所以带了自己的弟弟出来历练,没曾想遇到了这种大劫难。

  他弟弟左右看了看,小声说道:“兄长,怎么像是孙老爷有意设这个局面”

  话说了一半就被他哥哥捂住了嘴,他哥哥满脸严厉神情,低声喝道:“就你聪明,谁看不出来,在这个当口,能活命才是要紧的,废话少说,刀在别人手里攥着!”

  派到前后的骑马护卫都打马狂奔向着这边赶来,跑到跟前,有人推开大车让出个空隙来,进来后气喘吁吁的禀报,两边各有超过六百骑靠过来,再有小半个时辰就要到了,在这大车圆阵内也瞒不了人,又是一阵骚动慌乱。

  已经被护卫们圈住的那些牧民也不太安定,可此时的局面,就算想要做什么,赤手空拳怎么面对护卫们的利刃,不管是不是内应奸细,也只能乖乖呆着,在这草原上,杀人可没什么王法管。

  雁北行那高教头算是有身份的,不用去看着牧民,孙家护卫也不用他去抵抗,只让他护卫着雁北行的那掌柜,这高教头看着四下人都离远了些,凑在带队掌柜耳边嘀咕说道:“周掌柜,就看着这孙老爷胡搞,这可是咱们大伙的性命,还有号里的财货银钱?”

  “慌什么,孙家少爷是个沉稳的性子,没把握的事情他不会做。”那带队掌柜沉声说道,说完后看着高教头脸色不对,又是笑着来了句“雁北行欠了孙家太多,咱们就算都交代在这里,也还不清。”

  话说到这里,高教头那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只是心里骂娘,手里操刀在手,观察着大车圆阵的虚实,到时候他可不想在这里送死。

  随着禀报的人回到圆阵内,地面上轻微的颤动已经可以感觉到,牛马骆驼也开始焦躁不安,车夫们都在那边安抚,而孙家护卫用货物堆起了个高台,上面有人四下瞭望,不时的冲着下面吆喝。

  没过多久,已经能听到马蹄声,蹄声越来越大,渐渐的轰鸣如雷,而孙家护卫拿着长矛、朴刀和鸟铳则是猫在大车后面,上面还用帐篷什么的打起了掩体,外面根本看不见里面的细节。

  嚣张的大笑,呼喝叫骂,都已经能听的清楚,有蒙古话,有山西口音的汉话,在大车圆阵里已经有人低声暗骂,这肯定是在下水海那边被人盯上,搞不好就是马贼、牧民和商队纠集起来下手,不然的话怎么会判断的这么准,还有些没想通的在埋怨,是自家这次不小心,犯了财不露白的大忌,这才招来了祸患。

  “里面老少爷们,咱们只求财不要命,识相的把钱财的交出来,给你们回去的路费。”外面有人吆喝说道,这山西官话字正腔圆,可不是蒙古人能说出来的。

  这话倒是不至于骗了人,只是大家都在骂,这肯定是大明的武人来做马贼,里面没什么人吭声,外面又喊了两句,这边还是没有反应,外面却是有些不耐烦了,有人用蒙语高声吆喝了几句,被看押的那些牧民那边,突然有人嘶声回答。

  商队诸人里,懂蒙语的很多,立刻有人大喊“这鞑子给外面通风报信,说咱们里面有戒备!”,看守那些牧民的护卫们倒是不手软,在这个当口,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慈悲心是不要讲了,拿着刀冲进去,手起刀落,边上没喊的看着不对,也直接是一刀砍过去,听着惨叫声声,十几条人命顷刻之间没了,立刻压住了局面。

  惨叫声外面也能听得清楚,外面立刻就是大怒,只听到呼喝大吼,刚刚沉寂下来的马蹄声又是响起,这是绕着大车圆阵开始跑起来,这声音让圆阵里的上下人等更加紧张。

  “周掌柜,这是马贼要找空子了,看到能突进的地方,他们就要直接冲进来,这个当口,他们还要射箭,你小心些!”高教头是个懂行的,在那里低声说道。

  已经有零星箭支射进来,有人被吓得下意识惊叫,但箭支却没有射中什么人,到这个时候高教头才回过味来,这圆阵设置的时候,每一步都有学问,包括货物堆放之类的,外面射入的箭支根本没可能射中按照规矩躲藏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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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07章 徐州式的胜利

  外面的大队马贼已经绕了一圈,马蹄声在几处停下,高教头的心提了起来,心想搞不好就要下马向里面冲了,他能看到拿着鸟铳的护卫正在贴着大车快速奔跑,很快就在一面停住,纷纷爬上大车,看到这个,高教头忍不住骂了出来“拿着那个营生有个鸟用,哪怕你那块石头向外砸也好”。

  拿着鸟铳的人上车,居然还有拿着朴刀的人跟着跳上去,就站在那手持鸟铳的护卫身后,这要干什么,只看到护卫们靠得紧,在大车上站成一排,在大车下居然还有人拿着鸟铳在那里预备,这套路把高教头完全看糊涂了。

  这时只听到当当几声锣响,正是货物搭起高台上的那瞭望护卫敲响的,这锣声一响,在鸟铳护卫身前的遮蔽全都被推开,这些护卫们拿着鸟铳站起,身后拿着朴刀的人却都举起了刀。

  又是锣响,鸟铳次第开火,只听到好似鞭炮炸响的动静,硝烟弥漫,高教头隐约看着有一把朴刀砍了下去,难道这自家人还要杀自家人吗?但高教头却知道这一轮开火的杀伤不错,外面马匹在痛嘶,人在惨叫,还有怒骂和惊呼。

  正在这时候,在车下的那些鸟铳被递了上去,锣响下令,又是轰鸣打响,外面又是一片鬼哭狼嚎,这时候,鸟铳护卫们纷纷转身下车,而拿着朴刀的顶了上去,重新把遮蔽什么的竖起,拿着长矛的护卫也开始上车,各个商队会开弓射箭的护卫们也被勒令上车。

  下来的鸟铳护卫都在紧张不停的装填鸟铳,有人不停的喝令:“心不乱,手要沉,下药不多不少,铅子黑药要夯实,别忘了把通条拔出来!”

  “右边有贼,二百多号,正下马冲上来!”听到高台上那人大声吆喝,高教头手都要攥出汗来,这时候你还说什么左右,能分清左右的有几个!

  只听到有人吆喝了声“第二队,第三队跟我来!”,在各处遮蔽藏匿的护卫们立刻分出一队,拿着兵器跟一名头目跑了过去,这大车圆阵不小,千把护卫没办法面面俱到,当他们赶到那边的时候,已经有马贼拿掉遮蔽,攀爬到了车上,高教头咬咬牙,心想还是被人突进来了。

  “列队戳啊!”只听到呼喝呐喊,那马贼一个个凶神恶煞,挥舞着手中刀斧兵器,攀爬上来倒是很难带着弓箭,马贼们脸上都有得意的神色,冲进来那就万事大吉了,没曾想这圆阵里的护卫举着长矛就戳刺了过来。

  你说你行商走镖,拿着朴刀就算长兵器了,怎么还带着长矛,这不是坏规矩吗?可短刃对长兵吃亏太大,更何况,这护卫真是并肩成排,好像一堵墙一样上来,找不到空子不说,自家这边还纷纷被戳死戳伤,跳下大车的都被戳死了,在大车上的也站不住,除了后退逃跑根本没别的办法,刚退下去,那边拿着弓箭的人却赶上来,这等打落水狗,捡便宜的事情谁不愿意干,二百多人冲进来,丢了一堆尸体又是逃了出去。

  “兄弟们,知道平日里这队列的好处了吧!你排着队站定了,前后左右都是自己的兄弟,心里不慌,那就杀敌不败!”有人闷声吆喝说道。

  高教头只觉得心急,心想你到底是打仗还是讲武,这生死当口那里又怎么多废话,还不快点的准备动手,不过外面已经安静了下来,甚至还能听到马蹄声远去,能听到大车上有人颇为兴奋的报数“这边起码丢下来一百几十我这边也起码一百”。

  开始听着糊涂,后来才反应过来,这是报杀敌的数目,高教头突然间放松了,就算来了一千二百多马贼,这第一波死了二百多,这一仗就算赢了,最开始敢冲上来的肯定是挑头凶猛的,这些人被打死了,那后面的未必赶上,何况刚才又是蒙古话又是汉话的,肯定不是一帮,这好几伙凑起来的,死这么多人怎么可能再打下去。

  怪不得自家带队掌柜这么淡定,原来知道有这个把握,转头看过去,却发现周掌柜也是满脸激动,发觉身边人看过来,在那里连声说道:“孙家少爷有出息,孙家少爷有出息!”

  外面越来越安静,马蹄声轰隆隆的远去,高教头知道这是贼人要退走了,在这个时候,真是有种死里逃生的惊喜,在圆阵内也有欢呼声响起,可让人没想到的是,孙家那些护卫开始排列成队,吆喝着其他家伙计将面前的四辆大车搬开,孙家护卫居然就这么向外走去,这难道是疯了吗?

  大车圆阵里的欢呼声戛然而止,高教头还看到那孙传庭接过一根长戟,站在了队伍的第一排,在他前面只有几排鸟铳护卫,这到底是要干什么,堂堂进士,做过京官的大老爷,怎么就不想着好好过日子,看来这真是失心疯了。

  可巧高教头和周掌柜所在的位置正好冲着这缺口,能看到外面的马贼已经退去,但这时候已经在远处停住,高教头心里一边骂找死,一边和周掌柜爬上了货物堆上,这光景莫名的让人不那么紧张,这场面让人好奇的很。

  能看到远处的马贼呼喝着冲了回来,直直朝着这个缺口冲了过来,越来越近,高教头突然觉得害怕恐惧,心想是不是趁这个机会找匹马逃出去,可左右看了看就知道没机会,只能咬牙在货物堆上面,暗自准备拼命,到这个当口,可不能让外人小瞧了杀虎堡出身的汉子。

  马贼靠近了,高教头清楚看到那整齐队伍的长矛有在颤动,这是什么战法,高教头随即反应过来,这是因为害怕拿不稳了,这样还出去充什么大!这次真要拼了!

  倒是那孙家鸟铳护卫很沉得住气,没有和官军一样不管不顾乱放,就是那么不动,连高教头都跟着急了,心想你快些开火,哪怕出个响也好,这样能让心里安稳,也能吓唬下马贼。

  还是没开火,正在这时候却有一根鸟铳打响,身边又是一根打响,此时还不在射程中,能听到在队伍里有人怒喝,接下来看到的更让高教头和所有人糊涂,只看到拿着护卫的长矛上前一步,直接戳死了一个鸟铳护卫,又有一人丢掉鸟铳,没命的向外逃去,才跑出去几步,后脑就被一箭射中,趴在前面的地上。

  圆阵里看到这一幕的人都屏住了呼吸,每个人都觉得压抑的厉害,稍微警醒些的,能想到自己不是因为马贼不断靠近而压抑,而是因为孙家护卫的严酷,这样的感觉让人喘不过气来,都是人生父母养的,何苦要做到这样的地步。

  越来越近了,听到有人大吼,鸟铳打响,第一排打完之后转身向后跑,也不管几十步外的马贼会不会靠近,第二排照做,只看到冲向前来的马贼不断翻倒,鸟铳轰鸣停下的时候,虽然还有向前冲的马贼,可已经稀稀落落,速度也慢了很多。

  怒喝狂吼,只见到孙家护卫们的长矛层层叠叠的向前,谁想撞上去,谁敢撞上去,大家做贼为发财可不是为了送命,慌忙调转坐骑,可不是摔倒,就是被鸟铳弓箭打到,只有两匹马撞了上去。

  能看到长矛崩断,可没有什么人动,马上马贼惊慌失措,在马上丢了兵器,好像要投降的样子,结果被长矛穿刺成了筛子,然后再没有向前冲的马贼了,只能看到远处的哄散,头也不回的逃走,各顾各四散而去!

  孙家的护卫还在堵着那个缺口,队形都不见有什么变动,而各家商队参战的护卫们则是激动万分,他们站在大车上看得清楚,此时都是欢呼出声,听到了他们的欢呼,那些一直不敢向外张望的掌柜和伙计们才意识到已经脱离危险,先是小心翼翼的探出头,然后跟着呼喊起来。

  直到这个时候,高教头才发现自己掌心全是冷汗,连身上也黏糊糊的,这真是死里逃生,浑身上下都觉得发软,这高教头突然觉得自己拿不住刀了,那刀直接摔在了地上,镇定了下,高教头才忍不住欢呼出声,谁也想不到会有这个结果,谁能想到这孙家护卫几百人靠着鸟铳和长矛就打败了上千马贼。

  高教头感慨之后,马上就想到另一件事,刚才自己言语间对孙家不太客气,对方手里这么多虎狼,若是对自己不满那岂不是大麻烦,等下一定要过去道歉赔礼,正想着,却看到孙家护卫向着两边闪开,一直在大车圆阵内待命的上百骑马护卫开始冲了出去,朝着马贼们溃逃的方向追去,若是刚才,那高教头肯定觉得冒失狂妄,你怎么知道马贼们不是欲擒故纵,可现在高教头也满是信心,马贼实在不值一提,追上去还能杀人。

  骑马护卫们出去没多久就是回返,看起来没有什么斩获,倒是将外面的马匹什么的收拢了不少,各家懂行的都是眼皮直跳,光是这完好的两百匹马,带回山西就能换一笔大钱,还有人想到,难不成孙家在这边就是打这个主意吗?怎么想也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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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08章 进士老爷要造反?

  到这个时候,马贼被彻底击退,紧张的Κ氛也烟消云散,手持长兵的孙传庭也走了回来,能看到他身上被迸溅的血迹,想想方才要直面马贼的冲击,站在地上不动,这到底是怎样的心性才能忍住,这个大伙没多想,大伙只是一窝蜂的上去奉承,孙老爷家里世代功名,这一代是进士,已经是代州豪门,现在这手里又有这几百如狼似虎的厮杀汉,这样的大豪现在不去奉承还要什么时候。

  先前议论着要分摊孙家花费的几位掌柜,这时候却在想着别的,如果以后让孙家的这些私兵护卫出塞,那岂不是不用担心什么马贼,和那些蛮横霸道的蒙古部落打交道也有了底气,到草原上虽说是做生意,可那些蒙古部落仗着人多马多,常常蛮横起来占便宜,甚至半抢半买,很多人吃过亏,要是孙家这支力量出面,谁还敢乱来,冲这个保险和撑腰,花费些银子也值得!

  其实现在很多人也回过味来了,孙家护卫这做派,十有八九是故意的,连这次出塞搞不好都是有意为之,就是为了和马贼打一场,就是为了在大家面前展示孙家护卫的了得,搞不好那担保倡议的雁北行就是帮凶。

  大家都是生意人,权衡利害是本能,意识到成了诱饵也没什么可生气的,且不说现在还在草原上,孙家掌控了大家生死,说到底,大家这次出来回去是毫无风险的赚了大钱,而且还找到了下次安稳赚钱的法子,而且各家掌柜伙计车夫和护卫都没有死伤,这就要承情感恩,为了以后长久,还要借这个多多攀附。

  对于大家的奉承热络,孙传庭表现的很淡然,应付几句之后就安排大伙重整车队,在草原上必定是不安全的,眼下是越向南越心里踏实,众人也知道这是正事,客套几句后都去整理车马货物,明白不明白的都是喜气洋洋。

  而孙家那边却没有理会什么车马货物,刚才参战的护卫们都围成一团,有人在那里大声讲着什么,其他商队的人好奇过去听,却被毫不客气的赶了回来,隐约间能听到再说刚才战斗什么对,什么不对,听到这些的人不由得心里念叨,不过是厮杀拼命的勾当,弄得和做学问一般,真是有趣。

  接下来的路程就没那么多波折了,招募来的蒙古牧民也温顺的很,有他们在,战场上缴获的马匹被照顾得很好,大家心里也明白,不管招募来的这些牧民里还有没有内应奸细,经过这次战斗后,他们都要死心塌地的给孙家卖命了。

  自下水海一路向南走,在进入大同边关之前要穿过山间河谷,这也是大同和草原上的传统商道,走出这河谷商道之后,另一边就是大同镇了,虽说马上就要到大明地界,可商队所有人都是重新紧张了起来,这山谷地林木茂密,地形复杂,向来是贼匪出没的区域。

  对这些贼匪的来历,大家都是心里有数,草原蒙古各部在这边不方便,倒是大同边军就近,他们想要做什么简单的很,所以出关的时候要打点完备,不然这个安全真没办法保障,即便如此,收钱不办事的情况也很多,反正边关之外死些人,那是王法管辖之外的,根本没得追究。

  差不多走到中段的时候就遇到了官军,三百余人的队伍,是个把总带领,衣甲旗号都是齐全,看那个做派长相也知道不是假的,直接就是拦住了孙家这支商队,说是自家在外巡查,看看商队里有没有混入鞑虏的奸细。

  商队里的掌柜管事们当然明白这几百官军的来意,这就是要趁机抢掠的,如果要借着搜查巡视敲诈钱财,在边关前后就可以做了,何苦出塞这么远,明显就是打着杀人越货的心思,这可是官军,还不能和对马贼那样对待,眼下最好的应对,就是亮出孙传庭的进士身份来,不过在这大明王土之外,进士身份还真就吓不住人。

  孙传庭的应对让所有人意外,他直接说这些官军是来杀人抢劫的,有本事靠着手里刀子来拿,说完这话,还没等着官兵恼羞成怒,这边孙家护卫排列了个整齐的队形,举着长矛冲了出去。

  谁能想到说?就打,根本不在乎官兵身份,这三百余官兵措手不及,没等孙传庭的护卫们冲到跟前就哄堂大散,可在这山间谷地,想要散去也不是那么好跑,很多人都是被戳死在那边,鲜血连河滩都染红了,那把总骑术也一般,跑出没多久,就被追上去的孙家骑马护卫抓回来。

  商队众人都看得呆了,心想这读书人应该明事理,怎么比我们还要无法无天,在这个时候,拿着鸟铳的护卫直接朝两边树林里乱打,里面惨叫声也是响起,在这个时候,商队众人也都火了,在草原上被蒙古马贼算计,回到这边被官军合围,这到底给不给大家活路,怪不得只有王自洋那样的大块头才能安稳做生意,没准也是这么一趟趟杀回来的,都让自家护卫跟着帮忙,很快场面就是安静了下来。

  那把总被抓到孙传庭跟前之后,只是不住的磕头求饶,孙传庭问了几句之后,抽剑砍了他的脑袋,大伙看到这个倒是没觉得害怕,只觉得痛快。

  经过这次之后,沿途再没什么异常,甚至还有几支小商队主动靠了过来,想要结伴同行有个照应,就这么太太平平的来到了边关之下,真到了边关这边反倒是方便,做生意走的次数多了,驻守边关的这守备都是拿钱喂熟了的,而且这边来往的人这么多,根本没办法做手脚,只要风声传到各家商号家乡,自然有上面的靠山出头,谁能担当得起,在这边只要没什么不对,都是利索通行。

  过了关口之后,大家都是彻底放松了,那高教头甚至直接把葫芦里的酒喝个干净,躺在大车上呼呼大睡,也没有人和他计较,只是关口那守备却让侄子给雁北行的掌柜捎信,说让他们小心点,大同左卫的一个游击要来找他们的麻烦,肯定要挑刺找茬,千万要小心些。

  大同是边镇,虽然有大同巡抚和大同知府,可这边的边军将门才是做主的,边将们飞扬跋扈,无法无天,真要在境内杀了人,只要手尾干净,就不必担心什么王法,这游击已经是位格很高的武将,要来找商队的麻烦,那还真不是什么小事,的确要小心应付。

  刚离开这边镇二十余里,大家算着晚上去那边投宿的时候,被二百余骑兵堵在了路上,骑兵和步卒不同,都是大明军中的精锐勇士,加上大同边军被赵家军杀伤了不少骑兵,如今这些骑兵地位又高了不少,这二百余骑兵是好大一股力量,合适的话,扫平击溃几千步卒都是轻松。

  “你们这些奸商勾结鞑虏,意图谋反,这是天大的重罪,本将先拿了你们,再送回去慢慢炮制!”那游击姓张,却是大同武家根深蒂固的传承,一开口就是大罪名扣下来。

  距离天黑还早,这张游击脸上狰狞愤恨的神色大家都看得清楚,谁也不是傻子,在山谷商道遇见的那些官军十有八九就是这位派出去的,不过大家倒是不怎么怕,这可是大明王法管辖之地,孙老爷已经审了那个把总,口供在手,打官司的话,堂堂进士出身的前京官,又是代州振武卫的豪门,难道还要怕什么游击武将?

  “你身为朝廷命官,边镇武将,不保家卫国,勤练兵马,居然唆使纵容兵卒出塞劫掠商队,对自家该护卫的大明百姓下手,这等重罪该怎么办,你知道吗?”孙传庭打马出列,冷冷反问。

  区区商队头目居然敢这么说话,真是活腻了,那张游击立时大怒,直接把刀抽了出来,他身后的骑兵们更是跟着叫骂呼喝,可那商队头目真是不惧,直接一摆手,只看到几百精悍护卫直接向前,长矛如林,鸟铳平端,还有百余杀气森森的马队。

  这是什么架势,能做到游击这个位置上,再怎么草包也能分清强弱,面前这些民壮乡勇之流,身上带着一股肃然杀气,那鸟铳端得稳,火绳都点着了,看着不是样子货,这队列,这架势,就算大同镇自己的精兵也没多少能做到,更关键的是,对方这人还要多“怎么?怎么!你们还要杀官造反吗?”张游击说话都已经结巴了起来,气势全都没了,到这时候他倒是有些明白,自家派出去“做生意”的几百兵卒,回来的为什么那么少。

  孙传庭看着面前的武将,脸上满是愤怒和痛惜,几乎是咬着牙说道:“你这样无能贪财的废物,剿贼是废物,和鞑虏打也是废物,就知道祸害自家百姓,杀了你倒是为国为民除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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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09章 向东看

  话说到这般,已经不能善了,这时候莫说是张游击自己气虚,他身后那些骑兵也都是觉得不对了,乡勇护卫根本不是这个样子,那鸟铳平端着都没怎么动,那长矛步骑一看就是杀人不含糊的,自家人这么少,而且看着其他的护卫也弯弓拿刀的上来了,这是要一口吃了咱们吗?

  在这个时候,除了半路上凑过来的几家小商队,其他几家都知道要帮在孙家这边了,不然这杀官的事情事后追究,家破人亡恐怕免不了的,既然孙老爷有担当,咱也要拿出点忠心对待,到这个时候,掌柜们已经发现了“商机”,下本钱在这孙老爷身上,肯定不会赔,能赚多少,那是另外一回事了。

  张游击脸色有些发白,有心说这次是个误会,可带着这么多弟兄,事先又许了赏格,这么缩回去以后还怎么带兵出来,可眼下这个场面,再不服软恐怕就要被人洗了。

  过路的商队行旅看到这两千多号人剑拔弩张的样子,宁可绕路或者等待,也不敢凑过来,生怕遭了池鱼之殃,但在这时候,却听到在北边有几骑赶过来,一看却是官差服号,几位看着像是守备武将和护卫,而另外的则是官府差役的打扮,都是满脸着急的模样。

  看到前面对峙的队伍,再看看商队挑着的认旗,连忙向这边靠过来,商队和官军都是注意到这几骑,却都是纳闷,倒是雁北行的掌柜认出是那边关的守将,这才放行过来,那守将和官差赶路匆忙都是气喘吁吁的。

  等到了双方对峙的阵前,按说那游击是商馆,这守将和官差都该给那游击见礼问候,可这守将问了句“那位是孙老爷”,问清之后,和那官差急忙下马,在孙传庭马前跪下磕头,那官差磕了个头之后,抬高声音说道:“马上可是代州孙传庭孙大老爷吗?”

  在马上的孙传庭皱了下眉头,私下里奉承称呼是一回事,官差当众喊“大老爷”,只有知府以上才当得起,自家从京师回乡后等于闲居,这称呼是怎么回事,但眼下这个场面却容不得含糊,他沉声回答说道:“我是。

  因为这守备武将和官差来到,刚才那紧张气氛有所缓和,这守备武将和那张游击是认识的,跪在那里转头使眼色,杀鸡抹脖子的模样,却让这位大同游击愈发的忐忑不安。

  “孙大老爷,朝廷有诏书到,命孙大老爷巡抚大同兼管山西事,圣旨从代州追到大同,此时钦差正在巡抚官署那边等着您接旨呢!”这官差声音很大,周围几百号人却都是听得清清楚楚。

  周围先是安静了一下,随即哗然,还在马上那位张游击脸色已经变得惨白,他身后的骑兵们各个脸色发苦,大同巡抚是什么人,是大同边镇的最高官员,总管地方文官武将,手中有王命旗牌,可以先斩后奏的一方大员,何况还带着个兼管山西,这等于是宣大总督的位置了,更是位高权重。

  虽说文贵武贱,可如今谁有刀子谁说话大声,若是从前大同的那个巡抚,张游击也未必害怕,你有本事来抓老子,老子直接领着兵马闹他娘的,看看谁能停住,可眼下这位孙大老爷,他手里这近千厮杀汉可不含糊,比官帽子小了,比刀把子也不如别人,哪还硬的起来。

  “老张,你他娘的快下马见礼,你傻了!”追过来的守备武将看到张游击在马上发呆,顿时急了,连忙吆喝着提醒。

  被这么一说,那张游击才反应过来,手忙脚乱的下马,结果一只脚没有利索,被马镫套住,直接就是摔在地上,结结实实的嘴啃泥,惹得围观的商队众人一片哄笑,就连他自己的骑兵都有忍俊不堪的,可大家随即反应过来,孙传庭身边那近千人却没有笑的,注意到这个之后,人人遍体生寒。

  而商队的那几位掌柜都是双眼发光,自家这是有大福分,居然和这位即将总管山西和大同的大员同生共死,到这个时候,什么被利用做诱饵的怨气都是一扫而空,只觉得这次自家和身后的商行攀上高枝了,日后肯定要有大造化,雁北行那位周掌柜满脸笑容,他身边的高教头则是满脸敬服,居然是这么个章程,自己一路上想太多了。

  知道当众高声禀报,给孙传庭增光添彩,这官差分寸掌握的很妙,一看就是在衙门里打混多年的人物,接下来就是等着孙传庭放赏,一个大彩头是免不了的,可孙传庭听到这个消息后同样怔住,在马上一时没有反应。

  等边上护卫头目咳嗽了声,孙传庭才有了动作,他没有给赏钱,而是直接翻身下马,对着京师的方向跪了下去,扬声说道:“吾皇万岁万万岁,微臣定当不负天恩,鞠躬尽瘁!”

  他这一跪,面前那些人都慌不迭的闪开,周围众人反应过来后都跟着跪下,只有孙家的护卫依旧手持兵器严阵以待,没有丝毫懈怠,孙传庭起身之后,四下看看,低声叹了口气,直接翻身上马,对着那个手忙脚乱从上下爬起来的张游击开口了。

  “三日后,本官要在大同官署里看到你。”孙传庭的声音里没有太多的情绪,那张游击慌不迭的答应。

  孙传庭盯着那张游击看了几眼,又是补充一句说道:“若是看不见你,本官灭了你全家满门!”

  这文官拿捏武将都说什么王法和弹劾,孙传庭却是直接了当的说出了后果,那张游击身子一颤,又是不由自主的跪在地上,尽管这次初见,可他知道这位像是江湖大豪的年轻老爷,真是能说到做到。

  说完这话之后,孙传庭就不在理睬那张游击了,张游击身后的骑兵早就下马闪到了一旁,没多少迟疑就都乖乖跪在地上,孙传庭只是喝令大队照常行进,此处距离大同城池还有两日不到的路。

  报信的官差满脸失望,可也不敢说什么,在衙门里见的人多了,知道什么人好惹,什么人不好惹,这位大老爷可是不能惹的,别人看那些厮杀汉,这官差却是看这位孙大老爷就是山西本地人,还是在大同和太原两府交界处的地方大豪,这样的本地大豪可不是那种做一任几任就走的流官,这可是世居山西的,得罪了莫说自己,家人亲朋都要遭殃,朝廷破了本地人不得担任本地官的例子,就冲这个破例,也得忍忍,可以后的日子恐怕会难熬的很。

  这位官差心里正在计较的时候,雁北行周掌柜却拿出一锭十两的银子递了过去,这样的场面客套,他们可不会含糊。

  “南边有船来了,是徐州的大船!”

  皮岛南边码头内侧建有木楼,在那里日夜都有人轮值,瞭望海上,一来是防备建州女真从海上来袭,二来是看登莱镇和徐州的船只什么时候到。

  相比于刘勇第一次来这边的时候,皮岛上的军民情况都已经改善了很多,凡是用得着的青壮男丁,气色都还算可以,每个人都有身齐整的衣服穿,手里拿着的兵器也都很像样子,原本那种朝不保夕的紧张绝望少了很多,甚至能看到些许放松,无忧无虑的孩子们奔跑在各处,笑声飘荡,更增添了许多生气。

  登莱镇运来的军粮军备并不多,京里和山东太多人要在里面分润,剩下的怎么可能多,皮岛能有今天,全靠着徐州的贸易。

  除了第一批携带的物资半卖半送之外,接下来来到的粮食、棉布和兵器全都是易货贸易,东江镇这边的辽东特产土产,人参、鹿茸、皮毛、木材以及一切外面需要的货物,按照公道的价钱折抵,换来了岛上的必需品。

  东江镇总兵毛文龙对这个有些不满,他觉得自家在皮岛绝地求生,收拢大明残余军民,这是有大义在,物资什么的应该免费供应,现在还要岛上军民辛勤劳作,甚至还要把岛上最需要的男女青壮当成商品卖出去,不然就没有供应。

  相对于他的不满,皮岛军民对这种方式其实很喜欢,因为这样是凭着自己双手吃饭,而不是靠别人的施舍,这样理直气壮,腰杆能硬起来。

  比起当初朝不保夕、一日三惊的局面,现在已经好很多了,别看收拢来的青壮男女一直被买走去往山东,可留下来的人拿到了像样的兵器,甚至还有铠甲穿,又能吃饱肚子,在这样的情况下,皮岛对辽东的反击和骚扰都比从前有力了很多。

  原本危在旦夕的金州残余,现在也得以缓和加强,自金州到皮岛这辽东沿海一线,东江镇的活动越来越从容,建州女真吃了几次小亏之后,也不敢轻易出击,建州女真活动局促,就让各处逃亡的辽东军民到达皮岛的机会更多。

  更让毛文龙意外的是,因为皮岛这里的稳固,商贸居然极大的繁荣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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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10章 繁荣的港口

  徐州运来的各色货物太好了,而且徐州那边的Φ船又多又大,运载量和轮次都稳定的很,保证了徐州各色货物的稳定输入,结果不少高丽商人也来这边,这些高丽商人除了高丽自己的特产外,也给皮岛带来了各种货物,双赢两利,皆大欢喜。

  除了高丽商人之外,山东那边也开始有稳定的商流来到,甚至还有北直隶的商人在,另外,尽管一直没有发现,可毛文龙却知道来到的商人里肯定有建州女真的奸细,或者是那些不顾大义发财的混账,把建州女真的特产在这边出手,然后运回女真需要的物资。

  毛文龙、陈继盛这些人也不知道该恨谁,为建州女真贸易的那些人固然没有廉耻,可皮岛最危急的时候,身为故国的大明商人又有几个来到,现在北直隶和山东的那些商人,从前那里去了,一个个都在说什么大义,可说到底还是生意,有钱赚都蜂拥而至。

  皮岛东江镇武将们对徐州的情绪最为复杂,现在很多人还把那次的五艘船出现当成是神佛保佑,在那五艘船出现之后,皮岛的处境一下子变得宽裕从容起来,算得上救东江镇与水火之中,按说救命之恩足以让双方交心,可海上那些自承徐州、余家和郑家的船主水手,都不把自己当成大明的臣民,而前些日子,更是从山东登莱镇这边知道了徐州出兵和官军大战的消息,这让大家真是心惊。

  原来这徐州是反贼,居然敢贸然进攻京师,虽说自那次之后,再也没有什么消息传来,但大家心里都觉得徐州被朝廷官军剿灭了,不过,徐州那边的船只始终没有中断,开海后就照旧送来物资,换回特产和人口,一切如常。

  试探着问起,船上人都颇为不屑的说朝廷必败,徐州必胜,还有人说什么赵进这次要进京当皇上了。

  如果是从前,这样的言语就会让双方厮杀火并,可现在皮岛安危和光复辽东的希望就在这些不断往来的海船上,怎么好撕破脸,大家心里都有个念叨,皮岛东江镇忠于大明,那些不断逃出来的人忠于大明,那些和建州女真战斗而死,逃向皮岛半路被杀的辽东军民同样忠于大明,可大明从来没有给东江镇足够的粮秣军资,大家要自己去抢掠,要自己琢磨着做生意,才能在这里苟延残喘,真正让大家看到希望的,反倒是这些大逆不道的徐州贼,怎么抉择,还真是难决定。

  不管心中怎么想,毛文龙和陈继盛他们没有商量出结果,大家就都要按照从前的规矩做,听到望楼上的人说徐州船来了,消息很快在皮岛上传开,所有人都是活动起来,从上次来的船那边知道,这次会来很多船,带来很多物资,也会带走很多物资。

  自从和徐州做生意,毛文龙就下力气整修港口泊位,从开始的修港口能多吃块干粮,到现在的修港口能吃荤腥,算是下了大本钱,港口码头的设施愈发完备。

  按照徐州的要求,云山商行就在港口那边建设,几乎就是个独立的区域,外面用土石大木修出围墙营栅,里面则是修筑的砖石房屋,这等规制让皮岛上下都眼馋的很,即便是毛文龙最近才住上砖房,其他人还在木屋和窝棚里呆着,这伙徐州人未免太奢侈了,居然从山东那边运来了烧砖的师傅到这边搭建砖窑,毛文龙和几位头目的住处都是沾光。

  身在辽东,堡垒要塞大家看得多了,自然知道这商行是军营要塞的规制,大家都是装作不知,命根子在人手里掐着,有些事还是别太较真的好。

  现在这商行里面没有住太多人,只有十余名留守的商行伙计在,每日里清点货物,记录需求,每次船到这边,可耽搁不起太多的时间,在商行墙外堆满了粗糙处理过的大木,到时候要直接在海里扎成木筏,让海船拖到目的地,还有垫着底座,苫着油布的货堆,那都是高丽商人们的货物,他们刚到这边不久,想要搭木棚、建仓库还来不及。

  听到船来,有些高丽打扮的人都急匆匆离开,他们是给自己主人报信的,如今这皮岛贸易已经引起了高丽几个最商人的兴趣,据说还有倭国大名的影子,皮岛条件太苦,这些高丽大商人派来的管事亲信之类呆不下去,都在铁山附近住着,等待消息,反正皮岛和陆上交通极为便利,接下来,这些大商人的亲信也要出面。

  船队来到,整个皮岛的东江镇军民都动了起来,青壮劳力们赶往港口,准备卸货装货,很多参与装货卸货的人中,在装卸之后都会跟着船去山东,东江镇各级将校分配安排,送来的军资要保护要分配,这个含糊不得,那些不去装货卸货和没在调动的军兵都是到处乱走,等着被人雇佣,现在岛上商人多了,人力紧缺,大家都能干活换点报酬。

  除此之外,毛文龙还有个隐秘的命令,那就是三个千总带两千兵丁随时备战,尽管没说针对谁,可大家心里有数,只不过大家心里都不怎么舒服。

  大家在忙碌的时候,毛文龙带着亲信们也来到了港口,他身为皮岛的主人,自然有自己的方便,毛文龙一干人就在码头一个搭起的简易棚子里,这是一位高丽商人的地盘,在这里能很清楚的看到港口的情形。

  海上行船到入港,这是个很繁琐缓慢的过程,调整风帆船舵,变换方向,缓缓靠近过来,很多在海边等着的高丽人已经忍不住发出了惊叹声,他们那里见过这样的大船,都说自家的龟甲船犀利,可能见到的又有几个,见到的也觉得没有眼前的大明海船大。

  不光高丽人看着新奇,就连皮岛军民也看不够,更不要说那些刚被收拢来的辽东难民,很多人都是边做活边张望这边,没差事的则是直接围过来,码头上的人越来越多,陈继盛低声问了句要不要把人清场,毛文龙却不置可否,大家也就会意的不去理会。

  “不对,这些海船不断转圈,是要把炮对着这边。”一名年轻武官突然开口说道,众人都是看过去,发现海上有的船只在靠过来,有的则是就地下锚,甲板上放置着几门火炮,炮口正对着码头上。

  算计起来,差不多有四艘船上有这样的火炮,十余门炮这么对着码头上,毛文龙不动声色,其他诸人却在交换眼神,不光自己心思多,徐州那边同样不含糊,毛文龙瞥了眼那提醒的年轻武将,点头赞许说道:“小孔不错,很机警!”

  这夸奖让那年轻武将立刻激动的涨红了脸,连忙站直,大家都知道这位孔有德,开原矿工暴动,被鞑子硬生生杀下去了,孔有德的叔父带着他和残余来到皮岛这边,是最早过来的一批人,他叔父病重身子不行了,但孔有德为人仗义,学武也学得飞快,很受毛文龙的赏识。

  徐州一共来了二十余艘船,其中八艘船体宽大的福船,也就是这个时候敢跑,皮岛和山东的海域在五月到九月间风浪很小,看到这些胖大的船体,毛文龙身边诸将脸上都有兴奋神色,这次要有多少物资带来,这次皮岛和东江镇又能受益许多。

  不断调整的海船终于靠上码头,放下了踏板,和以往一样,最优先的都是粮食,尽管皮岛宽裕后,已经可以在高丽买到很多粮食,但这个根本却不敢含糊,依旧是双方贸易的大头,码头上的青壮力工涌过去开始装卸,但这次和往日不同,本来该装车直接运向皮岛营寨里,可这次船主却要求卸在停泊处附近。

  这个倒不是不行,只是多了些麻烦,劳力们简单询问了下,马上就是照做,一包包粮食卸下,随着这卸货的进行,旁观的人倒是能看出些门道,这分明是在泊位那边圈了一圈,用粮包垒了矮墙,这么摆着好看吗?

  大家正嘀咕的时候,却看到云山商行在皮岛上的管事向这个棚子走过来,这管事是个笑嘻嘻的胖子,对谁都是很和气,不过大家都是经历过生死的,都知道这胖子从前杀过人,而且还杀的不少。

  看这胖子走过来,自然有毛文龙的护兵去拦阻,那胖子笑嘻嘻的抬高声音说道:“毛将军,小的有事求见。”

  毛文龙眉头一皱,脸上有些难看,其他诸将也面面相觑,毛文龙和大家来这边是暗地行动,而且也没有在外人面前落了痕迹,这胖子是怎么知道的。

  皮岛不大,人多眼杂,毛文龙这几位武将又招人注意,漏了行迹也不奇怪,大家自然想到了这个可能,之所以脸色难看,是想到这云山行管事可能在皮岛安插了自己的耳目,而且大家细琢磨起来,安插耳目的可能更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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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11章 登岸的一个营

  但人都已经到跟前了,不见也不合适,虽说东江镇诸将是皮岛的主人,可吃穿花用和兵甲都来自这徐州,怎么可能硬气的起来,皮岛私下里不是没做过手脚,比如说对那余家和郑家大帮开出更好的条件,皮岛虽然穷苦,可物资还是足够的,结果毫无用处,有人明明被买通说动,可第二次就再不出现,让东江镇这边前功尽弃。

  “让罗胖子过来。”毛文龙闷声说道,大家都知道这管事姓罗,名叫罗晨,当年在京师某书坊做事,文墨上算是熟手,这样的人物,怎么也当得起个先生的称呼,大家当面也是这么叫的,不过私下里都是喊罗胖子。

  刚被夸奖的孔有德向那罗晨走过去,笑着问候见礼,然后把人带了过来,毛文龙、陈继盛、李九成坐在那边没动,其他几人都起身致意,罗晨抱拳见礼,客气的打了招呼。

  “皮岛实在是小,本官无论去哪里,总会被罗先生找到,真是有趣。”毛文龙微笑着说道,却也不给那罗晨看座。

  罗晨脸上的笑容真挚无比,丝毫没有因为毛文龙的讥刺而变化,站在那里温和说道:“毛帅哪里话,小的也是找了半天,不瞒毛帅说,小的是有急事过来知会一声。”

  听到急事,皮岛诸将彼此交换了下眼神,却都没有出声,罗晨自顾自的继续说道:“先前不是和毛帅说过,这皮岛地处前线,西边有鞑子大军,这高丽国也是个靠不住的,我们商行在港口钱多货多,所以要安排护卫过来守着,毛帅还记得这事吧,当时答应了的。”

  毛文龙双眼一眯,点头说道:“本官当时答应了,东江镇兵丁本就不足,还不断的被抽到山东去,所以顾不过来贵处。”

  “我家老爷派来的护卫就在船上,马上就要上岸,这些人办事太没章法,小的事先都不知道,这才急忙来找毛帅告知。”罗晨笑嘻嘻的说道。

  话音未落,毛文龙的脸色就已经沉下,他身边的诸将各个恼怒,这等先斩后奏的勾当实在让人恼火,当初不过是客气随意答应,居然就这么顺杆爬了上来,而且皮岛易守难攻,真要不让外人登岸,完全可以封锁得住,可这没有一点准备的,船都靠过来了,还能怎么办。

  在这时候,大家都是看向海面,现在他们知道那几艘船上的十余门火炮是为什么了,更有警醒的则是看向港口卸货的地方,那堆砌的粮包矮墙,又有船进了泊位,开始放下踏板,也就是这时,能看到船舷上竖起了很多长矛陈继盛猛地从座位上站起,恶狠狠瞪向罗晨,而这罗晨的胖脸上满是无辜,双方对视片刻,陈继盛对毛文龙低声说了几句,然后在座几人有三人站起,脚步匆匆的向岛内跑去,毛文龙脸上却有了笑容,背着手站起说道:“来来往往的都说什么徐州劲卒强兵,今日本官正好见识一番。”

  靠岸的那艘船已经落锚,放下踏板,等船身稳定,第一人向下走去,那人手里拿着长矛,背着个方整的竹筐包袱,上身披甲,带着头盔,几步走了下来。

  船在水中受波浪影响,没办法做到稳定,不停的起伏晃动,那最先下船的人明显不太熟悉,快要踏上码头的时候,一个踉跄,身体失去了平衡,直接摔倒在地,还在地上打了个滚,模样颇为狼狈。

  码头上闲和不闲的人本就不少,都在好奇的看着大船靠岸,看着不太对劲,都莫名的有点紧张,皮岛上的军民和难民与大明别处不同,大家都是生死里走过来的,自然有几分警觉在,看到这个景象,很多人去看做主的把总和千总,结果发现千总把总们也在看别人,但没过多久就安稳下来,没有任何命令下达,众人自然也就跟着放松了,好奇观望。

  那拿着长矛的赵家军士兵下船,这身材高大,穿着盔甲,举止间颇有规矩气度,看起来就威武的很,大家注意力全都集中过来,不在这边的也向这边走,向这边看,谁也没想到这人下船就摔了个跟头,当真令人错愕,码头上先是安静,随即有人笑出声来,这笑声迅速的传染开,港口上哄笑一片。

  摔倒的那位赵家军士兵也是讪讪,起身后向着一边走去,有心人能注意到,先前卸下的粮包矮墙好像给他表明了站立的位置,也有人注意到,那赵家军的士兵摔倒,铠甲和地上碰撞,发出的声音似乎是一块铁。

  “还真是强兵悍卒,了不起,了不起啊!”那边毛文龙也是失笑,悠然说了两句,罗晨脸上笑容依旧不变,甚至还跟了两句“见笑,见笑了。”

  赵家军的一个个士兵从船上走下来,以第一名下船的士兵为端点列队,站立成方阵,一艘船能装下一个连队,亏得是从登州军港出发到皮岛,路程近,对口粮淡水的需求不多,不然的话,一艘大船除去水手,也就是装五十名士兵的样子,不是没有更大的船只,但很少到辽东海域来。

  一个连队站定,第二个连队走下,码头上的哄笑和议论渐渐平息下来,每一个赵家军连队队形都是方整,行进站队间彼此碰撞,确认了他们身上都是铁甲,连普通兵卒都是头戴铁盔,身穿板甲,那长矛矛刃尺许,和矛杆连接的铁套也是尺许,铠甲下面的号服不见补丁,穿着的鞋子也很齐整厚实,除了这长矛外,腰间还挎着一柄刀。

  皮岛东江镇的军民都是见过世面的,从前没见过的,逃亡路上也见得多了,自然看得出眼前这四百号士兵的成色,看完了兵甲,再看士卒本身,各个气色良好,身材健壮,一看就是能吃饱饭而且吃的不算差的,这样的军兵偌大东江镇能有几个,大家吃饱肚子也没多久。

  那四百手持长矛的军兵分四角站定,围观人群中已经没什么人大声谈笑,大家都能感觉到这股肃杀悍然之气。

  “好贼子,现在咱们就算去赶他们也赶不动了!”毛文龙身边一名武将恨声说道,丝毫不在乎身边的罗晨听见,毛文龙阴沉着脸却是站起,东江镇诸将跟着站起。

  毛文龙瞥了眼笑容满面的罗晨,闷声说道:“咱们到跟前看看,去看看这来自徐州的强兵!”

  有些行军布阵经验的人都能看懂码头上的局势,现在粮包围了一圈布置成工事,那四百徐州士兵全副武装据守,就算现在东江镇准备火并,把手里能用的兵力都拿出来,一时间也没办法拿下港口,即便拿下了也要付出大量的死伤。

  在走过去的路上,东江镇参将陈继盛已经传信回来,留守待命的两千兵卒随时可以出动,而且大家还在到处抓兵,只要毛文龙一声令下,马上就可以杀过来,毛文龙听到这禀报后沉吟了片刻,看到那几艘船上的火炮,再看看那严整的四百精兵,只是压低声音吩咐回去“等等再说”。

  谁也没想到下来的人还不止这些,四艘大船上的人下完,为后面的船只腾挪开地方,却又有手持火铳的士兵开始走下来,毛文龙已经走的足够近了,能看到很多细节,脸色却是更加难看,那些火铳居然都是点燃火绳的,一个个枪口朝上,能看出来,这是做好了随时开火的准备。

  看到这些拿着火铳的兵卒下来,不管东江镇诸将觉得这火铳威力如何,都已经没了将对方赶下海的把握,双方都有可以及远的兵器,这打起来死伤可就大了,要是豁出去填命未必不成,可东江镇的敌人是鞑子,而不是这些来历莫名的徐州士兵。

  当看到众人推拉用力,从船上卸下两门火炮之后,毛文龙再也没有办法维持镇定,脸色彻底变了,他瞪着身边的罗晨说道:“怎么?徐州是想把皮岛拿下来吗?听说你们连京师都敢打,想必这皮岛也不放在眼里了?”

  毛文龙发怒归发怒,话说的却很有分寸,他身为大明武将,明知道对方已经和朝廷撕破了脸,却不提什么大义,只是就事论事,他身边诸人神色也有些复杂,当听说徐州攻打京师的消息,他们私下里念叨,以为对方会主动招揽这支海外孤军。

  大家嘴上都在说,最艰苦的时候都熬过来了,现在怎么能做大明的叛徒,可心里多少都有计较,跟着大明喝风吃雪,要是能跟着这徐州,那可就吃香喝辣了,但徐州一直没有招揽的意思,大家也不会主动投靠,毕竟皮岛上数万军民,绝大部分不知道什么徐州已经和大明翻脸,在他们心里,大明关内还是太平乐土,如果自家贸然举动,恐怕就被下面火并了。

  眼下这个局面,对方这数百精锐加上两门火炮,天知道那些没有卸货的大船上还有没有后续,如果还有的话,真要对皮岛东江镇动手,大家该怎么选择,是战还是降?只怕那毛文龙自己也有计较,所以到现在也只是嘴上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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