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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架空历史] 大明武夫 【作者:特别白】(4月18日更新至 “第1530章 将来的君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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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68章 大义大义

  前段时日好不容易翻盘,现在又要恢复到扯皮相持的候,可一向不怎么勤政的天启皇帝已经不想让双方继续纠缠下去了,他要直接参与到决断中。

  “按照这贼酋的条件去议和,当务之急是让贼军退兵……”在朝会中,天启皇帝干脆利索的给了决定。

  当听到天启皇帝说出这番话之后,主战的清流文臣们都暗地里松了口气,不过随即就有人做出了慷慨激昂的神色,起身拜下说道:“那徐州贼众已然是强弩之末,外强中干之相,此时正该调集大军剿灭,怎能半途而废,做这等有辱宗庙国体的议和之举,臣以死相谏,万万不可行。”

  “陛下,徐州贼众尽出,老巢空虚,应该调集天下兵马趁虚而入,怎能中了贼众虚张声势的伎俩,陛下,此例一开,后患无穷,若要求和,臣宁肯告老还乡。”

  内阁首辅以及内阁大学士,各部尚书侍郎,都察院左右都御使,副都御史、佥都御史等人,以及有资格在场的科道清流们,或起身慷慨陈词,或默不作声,君上既然有了决断,那么大家就谈不上什么责任了,但执行起来依旧要背负骂名,大家要和这个划清界限。

  在这个时候,先前主战的一方甚至很得意,自家这方反对议和,言论自然会大家赞誉,而主持这议和的一方必然会成为千夫所指,卖国贼这个名号是跑不了了,等到局势缓和,在舆论逼迫下,主持议和的定然会下台,而自家则可以在赞誉声中卷土重来。

  至于这辞官告老,不过是官场政争的惯例,侍郎及以上的大臣在御前说出这样的话,仅仅表示一个态度,天子肯定会出言挽留,到时候装什么都没发生过,然后把消息传到外面,又是某某清正君子,不惜辞官生死,谏言君上的美谈。

  每个慷慨激昂的大臣动作前后都在看着御座边上的魏忠贤,每个沉默的大臣也在看着御座边上的魏忠贤,这位阉党魁首到现在还没有什么言语动作,君前议政,司礼监的大珰们都有资格说话,何况现在阉党已经是气势再起,说话的份量就更重了,没有人理会端坐在御座上的年轻天子,天启皇帝在登基后总是和木匠活计打交道,总是喜欢俊秀的小宦官,他在政事上几乎没什么存在感。

  “万方有罪,罪在朕躬,局势到了这样的局面,朕对不起列祖列宗,诸位既然觉得愧疚和力不从心,那就回乡养老,换能做的人上来吧!”天启皇帝闷闷的开口说道。

  这句话让屋中寂静一片,跪地慷慨陈词的那些大臣们先是愕然,随即却是不知道如何反应,按照惯例,在这样的场面下,天子心里再多不满,也只能温和的挽留抚慰,大家把这个过场走完,怎么现在不按照规矩来了,大家又是情不自禁的看向魏忠贤,突然间觉得浑身冰凉,难不成就要借此清洗了吗?

  而沉默着的那些人则是跃跃欲试,难道就要干脆利索的来一次大换班,这要空下多少要紧位置,能安排多少人上去,不过,魏忠贤对此的表现却很安静,甚至没有和往常那种用眼神示意,只是躬身肃立。

  天启皇帝脸上带着倦怠和厌烦,在宫中摆弄自己喜欢的那些东西,见自己喜欢的那几个人,才会觉得自在,面对面前这些虚情假意的人们,总是让他觉得不舒服,可眼下这个局面,他已经不得不出面主持了。

  尽管这几年来,信王朱由检总是对天启皇帝说,天下糜烂,奸邪乱政,鞑虏犯境,再不整顿,局面就糜烂不可收拾了,不过天启明白还能维持,所以懒得去多理睬和参与,现在,自己那个满腔热血的弟弟朱由检说什么召集天下勤王兵马,痛击后劲不足的反贼,说眼下局面无非小挫,重视起来就可以灭杀贼众,但天启皇帝却知道,眼下却真是很难收拾。

  “眼下不是太平时节,不是各位耿直清正的时机,贼众逼迫京师,社稷动荡,是朕与诸位爱卿同舟共济,共度难关的时刻,诸位将从前的意气之争放下,同心戮力。”天启皇帝语重心长的先说了几句,然后叹了口气说?:“都起来,商议下怎么让贼人退兵。”

  话说到这里,先前要以死相逼辞官告老的众臣才有些讪讪的起身,每个人脸上都有些许劫后余生的庆幸,有年轻的勋贵涵养不够,脸上已经显出鄙视的笑容,而那些一直沉默的则是故意让人听到他们的议论和冷笑,但能保住官位为重,这等小事也就没人在意了。

  还没等各自退回队列,天启皇帝又是闷声说道:“叶爱卿体弱多病,这段时日的确辛苦你了,爱卿还是把身上的重担暂时交卸,回乡好好休养,等养好了再为国效命。”

  这话让场中变得安静无比,天子令首辅辞官有种种方式,唯独不该当面让其告老,这已经是撕去了一切周折遮掩,赤裸裸的逼迫了,这太不合规矩,可看着呆立在众人之前的首辅叶向高,看着他脸色苍白,甚至开始微微颤抖,屋中每名文臣,甚至包括魏忠贤一派的臣子们都是心中发寒,隐隐有种恐惧。

  天威难测,天子若是能随意罢免内阁首辅,而且还是这么容易直接,那么日后做顺了手,大家该如何自处,再将来还怎么能抬起头来,众人开始交换眼神,每个人都希望对方去直言相谏,去触犯龙鳞,可谁也不愿意自己去,眼下连首辅都这个下场,自己去了被牵连到怎么办?

  首辅,前任首辅叶向高无助的看向赵南星,在这个时候,只有东林领袖才有能力让更多的人谏言天子,让天子收回成命,但叶向高只看到了赵南星的满脸沉痛神色,还看到了吏部尚书赵南星眼神中的些许喜意,若是他不做首辅,眼下赵南星就有可能在内阁里占据有利的位置,甚至可以借此直接成为首辅,想到这个,叶向高双膝一软,重新跪了下来,颤抖着声音说道:“臣……”

  他这边的客套话还没说完,在下手科道官员中,却有人出列高声说道:“陛下,国家危难之际,内阁怎能无人主持,叶阁老勤劳国事,怎能随意罢黜,陛下三思啊!”

  叶向高听得出这是自己的一位门生,出身寒微,也不怎么会巴结人,自己也没太多关照,却没想到平日里那些奉承得紧的没出来,这个疏远的却出来了,而且只出来了这么一个,其他人都是默不作声,此时的叶向高禁不住老泪纵横“朕已经快马急招孙师傅进京,孙师傅身在内阁,操持军务,正合适这等危难之际,他正适合这首辅!”天启皇帝沉着脸说道。

  这边话音未落,那边赵南星却是环顾周围,迈出一步重重跪下,恳切无比的说道:“陛下,叶阁老忠心国事,此次并无什么错处,若是这么罢黜,只怕寒了天下士人的忠心啊!”

  他这边出列,更多人跟着出列跪倒,尽管没有异口同声,可出列众臣所表达的意思却是一样,那就是叶向高不该被罢免,他很适合这个阁老位置,刚才还默不出声的众人纷纷陈述叶向高的贤能功业,不过这些年实在没什么能拿出手的,大家说起来未免有些底气不足。

  在这个时候,方才一直沉默的臣子们也开始加入辩论,他们所说的则是叶向高和赵南星在这次的大败中起到什么作用,先前主战的官员们不光要辞官,还要追究罪责。

  天启皇帝的眉头皱起,天启明白为何有这样激烈的反弹,孙承宗不是江南出身,而且和江南出身的各个派系都看不上眼,如果让他坐上首辅的位置,加上帝师的身份,甚至还有内廷魏忠贤的忍让和支持,东林以及同盟必然会被清洗,他们对叶向高的去留不在意,却万万不能让孙承宗回到京师。

  “万岁爷可千万别气坏了身子,由得他们张扬,如今这局势,就算下旨廷议,六科那边也不会封驳,若是再有不知好歹的混货,老奴一定给他们好看。”魏忠贤看到天启皇帝气喘的有些急,连忙低声上前说道。

  这交流的细节让不少人看到,众人在大义凛然的时候还纷纷猜测,魏大珰到底和天子说了什么,可争论的内容在不知不觉间却变成了是和还是战,叶向高颓唐在地,而赵南星和相关人等则是强烈主战,几名出身兵部的又东挪西凑说出了二十万的数目,其他人更是以头抢地,说什么若不战,对不起大明列祖列宗,对不起江山社稷。

  也有人以知兵的角度阐述,此时纠集兵马,贼众必退,甚至可以歼灭贼军,若是议和,那就是正中徐州贼众奸计,或许这朝中正有奸邪和贼众勾结,才会说出什么议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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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69章 正快意时

  而且还有人提起了宋朝的事情,那两宋同辽议和,同金议和,同蒙元议和,到最后都是什么下场,祖宗不议和不割地的规矩那是至理名言,如今贼众逼近京城,和当年金军逼近开封何等相似,万不能疏忽大意,铸成大错。

  这边慷慨激昂,那边却也不含糊,说静海大败,天津被破,贼军逼近京畿,天下已然震动,你们说战,若胜了万事都好,若败了怎么办,你们可曾考虑过天子安危,只是为了个人得失去妄言,那还谈什么忠义,现在贼军占据天津,南北已经截断,京师重地,皇家和朝廷连个腾挪的余地都没有,你们说战,是要不顾天家,也不顾这朝廷吗?

  “你们这等心思,无非是恋着权位不去,怕孙阁老回来坏了你们的荣华富贵,这等私心用事,可曾想这大明江山社稷,可曾替君上考虑过?”争吵到最后,大家直接撕破了脸,也顾不得诛心与否了。

  这话一说,叶向高已经是苦笑着起身,自顾自站在了刚才的位置上,眼前虽然不住提起他的名字,可现在这些事已经和他没有一点关系,屋中气氛剑拔弩张,你一言我一语更是嘈杂无比,而天启皇帝愈发阴沉的脸色预兆着风暴即将来临,首辅叶向高突然发现自己很轻松,那不断漏水的重担已经从肩头卸下,再怎么下去,都和自己没太大关系了。

  那边说到恋栈权位,说到怕孙承宗回京,赵南星这边也变了脸色,朝争清议,他这等身份的大佬只是起头定向,根本不会参与,可这个时候必须要有份量的人物下场说重话,不然就没办法收拾了,到现在天启皇帝还没有出声,而魏忠贤始终低着头。

  吏部尚书赵南星回头看了看都察院的杨涟和左光斗,这两人都是烈性子硬脾气,在政争之中从不落于人后,而且出言没什么忌讳,在这样的场面下最为适合。

  更难得是,这杨涟和左光斗为人清正,家境贫寒,争论谏言的时候没什么短处把柄可抓,是东林和其他各派辩论的利器,但让赵南星没想到的是,这两人居然没有出列,和他目光碰上,反倒是郑重的摇头。

  赵南星知道他们想什么,无非是这个关头,求和让徐州贼退兵才是最要紧的,而不是在朝堂中做什么无谓之争,这两位又是从江山社稷去考虑了,又是在那边顾全大局。

  “真是不知道轻重!”吏部尚书赵南星心里暗骂,这等读书读坏了脑子的,权势在手,方能为国为民,若是这权位没有了,那还谈什么其他。

  赵南星心里痛骂,脸上却是一副肃然,在那里咳嗽了声,他身为朝中几派的共主,这表态立刻让场面安静下来,就连对立派系都不出声,等待赵南星说话,天子和魏忠贤的目光也投注过来。

  “贼兵说要议和,诸位就要去议和,有明以来,列祖列宗,诸位先贤前辈,可曾有和贼众议和的,何况这还是因败求和,不提这等丧权辱国的勾当,诸位,难道真要将山东和南直隶江北各府州县拱手送给贼众吗?”赵南星声色俱厉。

  他虽然对着屋中内外文武诸位讲,实际上却是说给天启皇帝听。

  “南直隶凤阳巡抚辖下有什么,有祖宗陵寝,有龙兴大寺,那是本朝起家之地,那里还有什么,有盐税,要漕粮,那边不仅关系宗庙,还有这天下的命脉,而且放弃那边的各处,就等于让贼众饮马长江,让贼众威逼图谋江南膏腴之地,进而将南直全部掌握手中,这是什么,这要挖了本朝的命脉,让本朝无钱无粮,这个答应了,那和亡国有什么区别,我等何必议和,直接降了岂不是更好。”

  赵南星这番话已经可以说是肆无忌惮了,甚至是君前失仪,但这些话说得切中要害,天启皇帝脸色虽然铁青,可还是听得仔细。

  “那和议里面不是讲盐税和漕运一如既往吗?”有人在下面念叨着说道。

  “那贼人的言语也是能信的吗?那徐州贼不过是贱役、奴户、摊贩、败类之流,这等人怎么会言而有信,盐税漕运那样的好处面前,他们怎么会无动于衷,朝廷没了盐税、漕运,没了山东和南直的钱粮人口,那就是受伤无法止血,而这些血都被那贼人喝了,越喝越是壮大,更不必说那什么港口,那几处港口都是要地,贼人若是占据,定然要勾结倭寇,进逼腹心,到时候怎么办?难道还要再割地吗?到割无可割的时候吗?”

  赵南星大义凛然,此时从门窗处阳光射入,映照在他身上,整个人好似被金光笼罩,真真名臣风范,神圣无比。

  天启皇帝和魏忠贤对视一眼,都能看到对方的无奈,扫视屋中诸人,刚才还力主议和的那些人也都沉默下来,吏部尚书赵南星说这么多就是为了保住自己这一派的权位,不让孙承宗回京入阁,可他说的道理却是没人能反驳。

  在议论纷纷之下,即便是天子也不将祖宗陵寝、龙兴之地的凤阳府割让出去,那漕运和盐税关系到方方面面也不能随意让出,尽管徐州已经表示这几处都不在议和范围之内,可赵南星一句“贼人的话也能信得”,就把众人的话全都堵了回去。

  天启皇帝眉头紧锁,当他发现圣君独裁仅仅是书面上的说法,想做任何一件事,都会引起内廷外朝的争论不休,发现这些之后,天启皇帝就开始“沉溺享乐”,去玩木工百戏,让魏忠贤在前台打理一切,可如今情势危急,必须要天子决断的时候,依旧没办法贯彻自己的念头,这让他感觉到挫败。

  只要这主战无错,只要继续和贼众开战,那就还有反复的机会,谁也不能说当初会剿徐州的策略是错误的,自然就不会更迭首辅,东林眼下的局面还能维持,至于能不能打得过,贼军能不能答应,那就没有人考虑了,能在这屋中有一席之地的都是大明的顶层精英,对眼下的局势也有自己的判断,那徐州贼已经到了天津这样的要地,却主动议和,而不是进逼京师,这定然是有进不得的理由,或是后继乏力,或是有其他的理由。

  也就是说,京师眼下的局面其实没那么危急,有明以来,草原上蒙古各部轮流崛起,当年的瓦剌,后来的俺答,都曾率军打到京师城下,但最后也不过是有惊无险,那徐州贼众再怎么强悍还能强过草原上的蒙古,万一这次他们强弩之末,或者朝廷动兵将他们赶走,那赞同议和参与议和的恐怕就会被清算,甚至会被定罪。

  正是因为有这样的念头在,吏部尚书赵南星的疾言厉色才没有人敢反驳,他陈述了后果,大家都觉得承担不了,更担心现在坚持,日后会被清算,所以无人言语。

  天启皇帝又看了魏忠贤一眼,魏忠贤点点头,他知道这是皇帝让他说话,不过司礼监提督太监在这等朝议的时候发表言论底气上就弱,效果实在是难讲。

  但慷慨激昂的赵南星连这个机会都不会给,他一直紧张注意这君臣互动,看到这个,赵南星直接跪了下来,已经是泪流满面,哽咽着说道:“陛下,和那贼人相持,退一步就是粉身碎骨,退一步就是万劫不复,万万不能中了贼人的缓兵之计,值此良机,正应该点选忠良精锐,出兵天津,剿灭贼军,不然社稷动荡,大明的列祖列宗都不会答应啊!”

  他这边跪下,他这一党众人都跟着纷纷跪下,齐声附和赵南星的话,大有天子不答应就不起身的意思。

  “万岁爷,他们又开始用这无赖手段了,不如”魏忠贤凑在天启皇帝耳边低声说道。

  正说着,魏忠贤却抬起了头,屋中不止一个人做出了同样的动作,大家都听到屋外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在这等大内禁地,连打个喷嚏都要捂着嘴,又是这等朝议肃重场合,怎么还有这般急促的脚步声,这肯定不是不知礼数规矩,而是有什么要紧事了。

  “有十万火急的要紧事,快让咱家进去!”脚步声停在门外,能听出是个宦官的尖利声调,声音都有些颤抖了。

  “是在京营那边的小胡”魏忠贤却听了出来,知会天启皇帝一句,刚要招?把人放进来,外面的门却被推开,只看到穿着红袍的一名中年宦官跌跌撞撞的跑进来,身后跟着几个气急败坏的大汉将军。

  那宦官一看到上首的天启皇帝和魏忠贤,直接就跪在了地上,在那里尖声喊道:“万岁爷,徐州贼军已经过通州了,马上马上就要打到京师”

  后面跟着的几名大汉将军锦衣卫正追到跟前,马上就要抓住,听到这个,动作直接僵在了那里,屋子里的嘈杂也瞬时间变得安静无比,跪在前面的那些文臣也顾不得什么君前失仪,都齐齐的转头看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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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70章 大难临头见亲疏

  “城门关了吗!”却是定国公在那里急忙问道

  那京营小胡失魂落魄的点点头,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天启皇帝猛地站起,没等说话,身子却颤了颤,整场朝议都没怎么动作的魏忠贤慌忙向前搀扶住,刚要招呼人,天启皇帝却开口说道:“赵爱卿,既然你是主战,贼军又已经到了城外,你就点检城内兵马,出城退敌吧!”

  说完这句,天启皇帝又扫视刚才跪地的一干臣子,冷笑着说道:“诸位爱卿慷慨为国,眼下就是为国尽忠的好时机,各位是不是捐助家财劳军,然后披甲持刃,出城和那贼军决一死战?”

  方才还慷慨激昂的赵南星此时已经是面如死灰,听到天启皇帝的言语,他直起身来想要说话,可一股力气上不来,就那么直接跌坐在地上,方才跟着跪下的诸人也都是哑口无言,有人甚至直接哭了出来,只是没有人接天启皇帝的话。

  “陛下,现在不是置气的时候,微臣愿督师京营迎敌,但京营新败,战力羸弱,还请陛下派禁军支援,又京内外各营兵马欠饷日久,军心浮躁,请陛下拨付银两犒赏,方能提振军心。”在这个时候,却是左副都御使杨涟站了出来,满脸都是庄严肃穆。

  “臣也愿领兵迎敌!”又有几人站起,众人看过去,却都是清流中人,不过这几位即便是在清流中也不怎么被喜欢,无非是家境贫寒,没什么家世,也没什么亲朋好友帮衬,更难不出钱财交结同僚,偏生又不会钻营,好认个死理,这样的角色,即便东林的大佬们也是敬而远之,最多也就是个表面上的客气,谁也没想到,这个时候他们站了出来。

  东林诸人脸上露出羞惭神色,而阉党一系则是面面相觑,有人甚至低声念叨“读坏了脑子”。

  到这个时候,屋中已经没什么规矩了,这些大明的核心人物或者呆若木鸡,或激烈争吵,或者不动声色的向后缩去,那几位慨然出列的清流则是大喊,可惜也没有人理会。

  魏忠贤和司礼监以及御马监的几位太监都围在天启皇帝跟前,压低声音快速说着什么,没过多久,天启皇帝抬高了声音说道:“关闭城门,全城戒严,有司上街巡查,京营和禁军上城守卫,若有妄言战降者格杀勿论。”

  天启再怎么英明神武,也没可能全盘掌握这些应对的细节实务,无非是熟悉政事的太监们借他的口说出来,不过这边下旨,气氛却变得安定了些许,自然有管事的大珰和大佬开始安排,一道道具体的旨意和文书发了出去,内官勋贵,文臣武将,都匆忙离开这边各就各位,或者找个自以为安全的地方躲起来。

  内阁首辅或者说是前任内阁首辅叶向高落在后面,已经没什么旨意会给到他,他看了看瘫坐在那边还没有起身的赵南星,嘴角挂上一丝冷笑,随即这冷笑变成了同病相怜的苦笑,这笑意里甚至带着些庆幸。

  保住官位权势的一切前提都是那徐州兵马不能进逼京师,赵南星主战也是因为这个,他以为可以冒险赌对方后继无力,朝中许多人都以为如此,在这样的情况下,主战就可以推卸这次大败的责任,主战甚至还可以给自己捞取功劳。

  但谁也想不到那徐州兵马居然悍然进逼,王在晋才被下狱一天,这兵马居然已经过了通州,也就是说那徐州兵马比王在晋晚出发了最多半天,能不能打下京城是一回事,最关键的是,证明赵南星的倡议是祸国,他的主战等于是要灭亡大明,等于是置皇家安危于不顾,他先前说的那些江山社稷、列祖列宗的大罪过都砸在了自家头上。

  “下旨,吏部尚书赵南星忠心国事,特命主持与贼军议和,务求京城平安。”天启皇帝咬着牙说出了几句话。

  地上的赵南星身子一颤,手忙脚乱的爬起重新跪下,带着哭腔说道:“陛下,陛下,臣重病在身,愿乞骸骨还乡,求陛下开恩,求陛下恩准!”

  “你们这些清流最是忠心爱国,最是大公无私,这次就是你们报国的时候了!”天启皇帝带着怒气说道,他先看向跪在那里的赵南星,然后又在刚才附和赵南星的一干文臣身上扫过。

  赵南星重新瘫在了地上,而被天启皇帝眼神扫过的那些官员各个面色如土,这次是彻底完了,且不说那贼军凶神恶煞,议和时候不知道会遭遇何等残酷对待,想想当年开封去金军营中议和的那些官员的下场,就算不被扣押,议和之后,这罪过骂名也会背在自家身上,以后没办法在官场上立足了。

  叶向高缓缓摇头,这还真是可笑,就在刚才赵南星还力排众议,接近翻盘,可不过顷刻之间,已经是万劫不复之地,而且还将徒党同盟都给连累了。

  正感慨间,叶向高却发现赵南星的眼神不太对,他顺着看过去,发现在这屋中东林一党和他们的同盟们正在交换眼神,慌张依旧,却多了些别的意味叶向高想到了一个可能,脸色禁不住白了下,可随机又是无趣的摇头,现在这屋中发生的一切,关自己什么事,何苦多管闲事。

  这次朝会没有什么赢家,高官大佬们的脸面也都丢了个干净,不过天启皇帝没有盯着赵南星和他的徒党不放,如今的要紧事是守城议和,清算治罪肯定要有的,不过这些都要等徐州兵马退走之后才能说。

  等散朝之后,忧心忡忡的天启皇帝没有回宫内玩乐,而是在魏忠贤的陪伴下上了皇城的角楼,这里当然看不到城外,不过对京城内的形势还算看得清楚,尽管各处城门都已经关闭,可街上却极为混乱,远远看过去,城内更有几处火头冒起,趁火打劫这样的勾当连京城也不能免俗。

  “请万岁爷放心,顺天府、五城兵马司都已经出去弹压了,很快就能把局势稳下来。”魏忠贤低头恭谨的说道。

  天启皇帝双目失神的看着远处,喃喃说道:“伴伴,朕自登基以来没什么错处,也没什么穷奢极欲,可天灾连连,外敌入寇,现在又有这么气焰嚣张的反贼,朕朕到底做错了什么吗?”

  魏忠贤躬身沉声说道:“万岁爷什么都没做错,是下面的人各怀心思,不肯齐心协力,这才被外敌内贼钻了空子,等这次贼寇退兵,老奴豁出去这条性命,也要为万岁爷收拾局面,整饬整饬这乱象。”

  天启皇帝脸色惨白,额头上大滴大滴的汗水流下,看到这个,魏忠贤忍不住心里暗叹,这位天子心思明白,做事拿得起放得下,奈何太不爱惜自己的身子,魏忠贤听太医讲过,那事比男女之间的多耗精气,不过眼前不是顾着这个的时候。

  “万岁爷,奴婢请万岁爷下旨,令禁军和内操宦官守备城防,令御马监得力管事人物统领城防,令东厂锦衣卫马队巡察城内。”尽管这角楼高处只有几个人,其他人还距离魏忠贤和天启皇帝很远,可魏忠贤还是压低了声音说话。

  听到这些,天启皇帝的眉头立刻皱起,瞥了眼魏忠贤才闷声说道:“伴伴,在这个时候,就没必要抓这么多权在了,城防和城内各处,兵部和都督府那边自然有计较,再说了,这些地方也有司礼监和御马监的人盯着,何必多此一举呢?”

  魏忠贤此时却直起腰身,盯着天启皇帝肃声说道:“万岁爷,奴婢还要说句大逆不道的话,从此刻起,万岁爷要见外臣,一定要和奴婢一同,千万不能孤身相见。”

  那边天启皇帝脸色已经冷了下来,魏忠贤额头上微微见汗,别人都说他挟天子号令天下,天子被他蒙蔽,可中枢的内官外臣都是知道,魏忠贤只不过是天启放出来和外朝撕咬的工具,魏忠贤自己也清楚,而他这番话也的确引人误会,好像是要控制天子,控制城防。

  不过天启皇帝反应的很快,他脸色变换,先是瞪大了眼睛,随即脸色比刚才更加森冷难看,咬牙涩声说道:“伴伴,你是说他们有别的心思?”

  魏忠贤心里松了口气,却愈发压低声音说道:“万岁爷,顺天府和五城兵马司的都是文官们领着,不久前都换成他?的人了,那京营也是一代代兵部领着,他们也能伸进手去,眼下这个局势,难保他们会起什么心思!”

  “他们身为大明臣子,他们敢?”天启皇帝闷声问道。

  “万岁爷,真到了那一步,他们只想着保住自家的富贵,没准那徐州贼还要他们来装点门面,总少不了他们的权位,可万岁爷,他们能降,万岁爷和奴婢却降不得!好在练了几千内操壮阉,禁军也都是得力可靠的人抓着,厂卫还能用,不然真的危险了!”魏忠贤连忙解释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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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71章 总要做过一场

  到这个时候,天启皇帝可是按捺不住自己的怒火嘶声说道:“宣英国公、定国公他们来,到这个时候,只有你们和这些与国同休的勋族靠得住了!”

  魏忠贤咳了一声说道:“万岁爷,勋贵们也靠不住的,他们现在那有什么当年的血气烈性,为了保住自家的家业什么都愿意做,他们和那些文官是一路货色,眼下,反倒是杨涟、左光斗那些死心眼的清流可用。”

  “寡人……朕……朕,何曾亏待过他们,怎么就,怎么就”天启皇帝已经被气得语无伦次。

  “万岁爷不必太过忧心,贼军势大,可却不想着盘踞北直,议和后拿到了该拿的就会回去,到时候,万岁爷再整顿朝纲,练出一支强军来剿灭贼寇,到时候就是个中兴的局面。”魏忠贤连忙扶住天启皇帝,开口劝解。

  天启皇帝听到这话直接被气笑了出来,脸上泛起不正常的潮红,声音变得有些尖利:“那贼人这次来的这么快,这次回去,下次再来就好,让京里这些狼心狗肺的读书人们去和贼人联系勾连,下次直接把城门打开吗?”

  “万岁爷,等孙阁老带着边军回来,京中的局势就稳了,京里这些人不愿意外任,那边伸手不多,只是奴婢大胆说一句,到时候还请万岁爷开恩,将王在晋从天牢里放出来,让他执掌部分边军,毕竟他在边关做的久了,上下都听他的,这次王在晋被赵南星他们折腾的很惨,万岁爷施恩笼络,定然会忠心耿耿。”

  “全靠了你,全靠了你,伴伴,这次挺过难关,朕可要好好整顿下,不然,祖宗留下来这份基业就要败坏在朕的手上了。”

  听着魏忠贤这一套理论,天启皇帝的表情舒展开来,刚要拍魏忠贤的肩膀,身子猛地一晃,若不是魏忠贤伸手扶住,恐怕就直接摔倒在地上了,他这突然失去平衡,让角落的几名宦官连忙凑过来,魏忠贤神色严厉的扫视一眼,闷声说道:“刚才的事情谁要敢乱嚼舌头,就试试刑房的铁刷子!”

  “万岁爷还是快回去歇着,安排太医瞧瞧,开几副补气凝神的药,好好休养。”看到天启皇帝勉强站定的虚弱模样,魏忠贤突然觉得自己心慌。

  京城各处已经混乱无比,不过外朝终于没有内廷有效率,魏忠贤送天启皇帝安歇下之后,一道道旨意和命令就从皇宫发向各处,禁军四大营和勇士营以及被人诟病的武装宦官开始控制各个要地,东厂和锦衣卫的明暗番子探子也开始活动起来,而京营、顺天府和五城兵马司等等相关还在扯皮,但城门好歹关上了。

  “老祖宗,大喜的消息,来的贼兵不是大队人马,只是三千出头的马队。”魏忠贤正在司礼监处置四面八方的事务,却有一名御马监的管事宦官过来报喜。

  魏忠贤知道这中年宦官在京营那边盯着,这消息就是军报,贼人三千出头,这个数目实在算不得什么,京营那账面上的十余万人马不去说,禁军四大营和勇士营也是过万,而且京师是天下间仅次于南京的第二大城,如此雄城可不是三千人就能攻下来的,但按照那王在晋的说法,那徐州贼人有巨炮,威力百倍于大将军炮,可以将城墙打破,但即便打破了城墙,这三千人也做不了什么想到这里,魏忠贤的神情略微放松,他随即反应过来,盯着那报信的宦官说道:“你这消息是自己打探到的,还是京营自己的消息?”

  “是京营自己的消息!”

  “快回去盯着,要是有什么出兵的动向,立刻快马回报,不得耽误,快去!这次的功劳咱家记下了,以后少不得有你的好处!”

  那宦官达到了自己的目的,千恩万谢的急忙离开,当他离开的时候,魏忠贤的脸色已经变得很难看,念叨着说道:“若是让他们打赢了这一仗,又得生出是非来,可要是能打赢的话,到时松了口气!”

  教导旅铁甲骑士大队,骑马军士第一团,第一旅、第二旅的骑马军士连,选出五个连通晓骑术军士,合计叁仟贰佰骑,向京师方向急赶而来。

  除了赵家军自有马匹之外,还动用了天津和静海两处的缴获,马匹足够,给养足够,行军自然也是迅捷快速,而且四门一磅轻炮和四门三磅炮并不会拖累行军的速度。

  王在晋出发的时候,自天津到京师一线,运河两边的武清县、香河县以及通州,都已经知道了官军在静海大败,贼军攻占天津的消息,败兵过境已经让他们恐慌无比,各处都是城门紧闭,动员乡勇民壮上城守卫,唯恐被败兵或者徐州人马打进去。

  而溃败的各路官军唯恐跑的不快,徐州兵马行军速度太超过他们平常的概念,所以只有加把劲猛跑,生怕慢了被追上围歼,这样的局势倒是给赵家军马队省了不少力气,沿途几乎没有战斗,沿河向京师前进就好,在城池外面停驻,州县非但不敢组织什么骚扰进攻,反倒要送来粮草和犒劳酒肉,只要对方不攻城那就万事大吉。

  在这个过程中,赵家军的马队倒是得了不少好评,官军过境村寨市镇,那就好像剃刀刮过去,女子财货损失惨重,而赵家军马队过境,取用物资都是公平买卖,而且绝不滋扰地方,这上下一比,着实让人感慨苦笑。

  武清县和香河县还好说,通州这边和京城同气连枝,看到赵家军过境的时候却是不敢隐瞒了。

  而且这徐州人马开始看着烟尘扬天,声势浩大,等从城池边上过境的时候却发现也就是三千多骑,这个数目不算少,可在京城这样的地方当真算不得什么了,立刻有人有胆子去京城那边告急。

  赵家军这支骑兵推进到距离京城十余里的位置就开始停下整备,这边皇家和勋贵们的庄园当真不少,而且和山东河南那种高墙深沟不同,这边几乎没什么防范的措施,毕竟京城附近已经有近百年没有遭遇兵灾了。

  石满强和吉香选定一处庄园派人进入,这家庄园的管事和雇工等人甚至没来得及逃跑,只是缩在靠里的一间屋子里,以为对方不会搜到,至于粮草物资之类的也没有挪动,都在仓库里好好放着。

  “庄稼还没到收成的时候,处处是因为青黄不接难熬,这边却装满了粮食,到底是京城地方。”

  看到仓库的充盈程度,大伙都是感叹不已,但找人过来问询之后立刻知道了原因,这些庄园除了生产之外,还有为庄园主家做仓库的意思,这些从大明四面八方汇集而来财货物资都存在这些庄园中,然后再分散出去售卖交换,毕竟京城没有太多的地方可供营建,而且人多眼杂,很多事并不方便。

  在庄园周围布置岗哨之后,大队骑兵就开始休息整备,这庄园的粮草都被取用,马匹消耗不小,一定要把马匹喂饱。

  三千多人和四千多匹马的吃用耗费巨大,不过这边到不怎么担心耗费,因为这附近庄园不少,人跑了,物资却来不及收拾,随时可以取用补充。

  “京城各路敌军加起来,数目恐怕不会少于十五万,只算里面能战的亲兵精锐和骑兵,只怕也有过万的数目,我们来这边,就是为了让朝廷不要拖延,这个目的已经达到,接下来最要紧的就是自保,不能让敌军钻了空子!”

  “石头你也太小心了,敌军的精锐也就是咱们三等营头的样子,不提那凑数的十五万,这万把精锐算什么,敢来就让他们有去无回,正好给大哥那边省些力气。”

  石满强和吉香年纪接近,私下里交谈的时候却不讲究什么兄弟排行,在庄园这个位置上,已经可以看到京师雄城,这让吉香无比激动,倒是石满强沉得住气。

  “不是小心,而是谨慎,这次我们来到这边不能有一丝的闪失,我们这支人马的胜败生死都是小事,但议和才是大事,我们如果吃了亏,让朝廷觉得还能撑住,那肯定不甘心议和,还要纠集兵马,我们还要费一番力气,要是我们收不住,直接把城防那边打垮,局面失控乱了,那大哥从头到尾的控制就白了。”石满强说得语重心长。

  吉香脸上露出无趣的神色,摆摆手说道:“想要立于不败之地不难,咱们可是带着十门炮,用马拖着边跑边打,什么营头也立不住。”

  这番话倒是让石满强点头,不是赵家军出身的武将,很难想到火器,尤其是火炮在战斗中能发挥什么样的作用,别看这边只有叁仟骑,火炮也没有重炮,可比起官军的炮来,赵家军的火炮能动起来,在战场上机动轰打,官军根本抵挡不住。

  他们两人在这边议论,站在一边的许勇没有出声**********

  这本书还要写很久,我没有要大纲流完本的意思,我当然继续会写好大明武夫先强调这一点,免得大家有种种误会。

  这通知是什么呢?就是老白我要调整调节一段时间,九月一日到九月三日请假停更,九月、十月我会努力每天一更,这个当做保底。

  说不准我那天写高兴了,来个两更三更的当然,这样的情况,我会在章节尾预告下老白很累,我知道这是我个人的事情,强调这个没什么意义,不过这个月咬牙切齿求月票督促自己,总算稳定两更一个月,坚持到了现在,没辜负大家的支持!

  自家事自家知,精神和身体一旦疲倦,讲出来的故事,创作出来的作品,也会质量下滑,我个人已经隐约感觉到了。

  阅文集团给老白这么一个稳定创作的环境,让我写了大明武夫,大家这么喜欢和支持,我是一定要好好写完,不让兄弟姐妹们有一点怨言,不让自己有一点遗憾。

  为了这个,我必须要调整和休息了,熟悉老白的人都知道,我这人生活枯燥无趣,在任何时候都怕耽误码字,从出行到旅游甚至聚会等等,我这样的人,我这样的心态做出请假调整的决定,可见我身体状态我知道我需要调整了,可我还是觉得很惭愧,很内疚,这让我有点不舒服,真的。

  在这里感谢每一个订阅、投月票和打赏我的兄弟姐妹,感谢你们的支持,我再强调一次,这本书还要写很久,我没有要大纲流完本的意思,我当然继续会写好大明武夫然后月底最后一天,还有不到十个小时就要结束,你们手里的月票再不投就浪费了,都投给大明武夫,为下一次的再战打个好基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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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76章 撕咬粉碎

  第二轮又是打响,有几支火器直接炸膛,惨叫连声?让周围那些官军兵卒更是手抖心颤,谈不上什么瞄准,只是把手里的火器尽可能离着自家远点开火,打出一发算是尽职,然后尽可能的装填再射。

  “不要笑,压紧了,靠近了!”石满强大喊道,尽管他的声音在面甲下有些闷,看着前面官军手忙脚乱的射击,赵家军的骑兵完全已经放松了下来,可这毕竟是生死场上,对方手里拿着的是杀人的家什,轻敌代表着死伤,石满强只能努力约束督促。

  已经冲进百步之内,官军打不响和炸膛的火器越来越多,丢下转身就跑的也越来越多,有的火器已经烫热,塞进火药直接就是燃烧炸响,这就是装药过多,施放没有规律,结果导致火器发热不能打。

  真正能造成麻烦的是弓箭,他们这是技艺在身,算得上军中精锐,能稳得住,能知道在射程之内,可惜前面乱打硝烟弥漫,前面乱跑不管不顾,让他们也没办法定神开弓,而这时候赵家军骑兵已经要冲上来了。

  此时毕竟还有火器能打响,而且也在射程之内了,这边轰然发射,赵家军的骑兵也不可能拨马闪避,只能是低下头用手臂挡在面前,马匹痛嘶,但这样的碎片沙石很难打破皮革,马匹又在严密的队列中很难乱动,而对于马上的骑士来说,这样的火力打在赵家军的制式铠甲上只会有一阵响,其他毫无伤害。

  也有弓箭命中了坐骑,有的马匹惨叫着倒地,有的乱蹦乱跳,也有的带着箭继续前冲,射在赵家军骑兵铠甲上的,最多是擦出个白印来,只有几根箭射入了缝隙内,只要没有射中头脸,并不影响赵家军骑兵的战斗力。

  官军步卒越来越慌了,本来就该是骑兵对骑兵,谁能想到这伙徐州骑兵居然比本地兵马都要熟悉地形,居然兜了个大圈子直接冲到步卒阵列这边,大家本来就已经心惊胆战。

  眼见这火器和弓箭挡不住对方,难道凭着血肉之躯和对方的高头大马硬撞吗?看着对方骑兵都是一身好铁,露出两个眼睛在外面,再看看自家,连把总千总那一身铁锁子甲比起贼人都像破烂,更不用说自家身上这连棉花都不舍得用的棉甲了,到底谁是官,谁是贼?

  那一队队的骑兵排列整齐,连人带马份量沉重,奔跑起来连地面都在颤动,这要是被撞上,那还不粉身碎骨,然后被践踏成肉泥,今年快六月了,可饷银才发到二月,整天还要给城内的这个大佬那个伯爵的做白工,几口油腥都吃不上,凭什么卖命厮杀,跑吧!

  石满强单臂平端长矛,长矛很稳,这是多年勤练的结果,眼见着敌军的惊慌失措,石满强心里也是很兴奋,在淮安北区那半封闭的地方憋闷的实在太久,土匪和不长眼的流寇在第二年就被杀了个干净,整天只能练只能练,有时候石满强对吉香充满了羡慕,练武带兵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痛快杀敌吗?

  马上就要见血,马上就要痛快痛快了,可就在这个时候,却看见左右相邻的骑兵队伍都在加快速度,甚至顾不得队形整齐,朝着官军队列,如果在这个时候还有队列的话,猛冲了进去,面前的官军队列已经彻底崩散,只看到到处乱跑的,被卷进马下血肉横飞的,被直接撞飞惨叫的,还有彼此践踏自相残杀的,一队队骑兵都赶在石满强这一队的前面杀了进去!

  “你们这些兔崽子,要是让练你们的几个教头看到,非得拿鞭子抽死你们,混账东西!”看到这一幕,石满强在马上破口大骂,他转头看看依旧维持阵型的身边骑兵,气得无可奈何。

  本来石满强这一队是冲在前面,可现在就成了后队,石满强想了想,却把长矛直接丢在了地上,翻手抄起长刀,继续吼道:“老子和大哥杀人的时候,你们还在家里种地,我们兄弟几个城下平贼的时候,你们还在逃荒,以为老子怕杀人吗?以为老子怕死吗?跟老子冲上去!”

  以石满强的沉稳木讷,被气到这个程度实在少见,不过身边那队骑兵只是装听不见,反正他们不加速,石满强这边也快不起来,大伙心里有数,若是让旅正亲身冲阵,万一有个什么好歹闪失,那可就是大祸事了,各处的连正私下里早就有个默契,莫要说这石四爷被留在后面,那边吉五爷也没办法靠前,两位旅正开始生气,肯定也能想得明白。

  话说回来,眼下这样的战斗只需要中规中矩的打就好,犯不上太拼,到现在就已经是彻底赶羊了,分成十骑、几十骑、百骑的各队从四面八方扑了过来,将勉强成形的官军大队撕了个粉碎。

  在这样的局面下,已经不必去刻意杀敌,驱赶着敌人自相残杀,冲撞和践踏,已经可以造成足够的杀伤,赵家军的骑兵们就是要彻底打散这队官军,任何官军武将想要收拢队伍,不管他是要逃跑还是反击,都会被立刻合击粉碎。

  官军前队的骑兵没有丝毫的作用,他们不敢分散迎敌,却没想到赵家军的骑兵直接撇开了他们冲向后队,官军骑兵没办法转头,即便转向也只能面对自家的人马,他们同样不敢分散,数量本就比赵家军的骑兵少,一分散就更是自寻死路,现在怎么办?

  或走或留或战都要有个决断,也不过是迟疑了片刻,反正徐州骑兵没有朝着他们来,可就是这片刻迟疑,后面被搅乱的步卒已经向前涌了过来,人总是下意识的朝着自家队伍走,朝着宽敞的地方走,在这个地形下,没有那么多宽敞的地方可选择,看似安全的前队就成了选择。

  这可是自家人,官军骑兵平时虽然盛气凌人,可真要下手残杀还是有所迟疑,接下来就是不可逆转的混乱,再接下来也没有人顾得上什么自己人不自己人,都是动手砍杀,不杀的话想逃就来不及了,即便是现在,也失去了反击的机会。

  越来越多的溃兵冲过来,骑兵不动刀,他们还要动刀,个别凶悍的已经琢磨着杀人夺马,有匹马骑着,总归逃命的把握更大,官军的骑兵队伍没有维持太久硬生生的被冲散了,主将带着亲卫先走,看着大旗朝着远处移动,本就已经支持不住的官军大队彻底崩溃,剩下的人除了逃跑之外,就只有投降。

  赵家军的骑兵没有纳降的意思,在这样逼仄混乱的战场上,停下来和送死等死没什么区别,但他们也懒得理会这种送上门来的首级,赵家军从不以斩首记功,只要不挡在面前碍事,只要不耍弄小聪明假投降的,就这么任其逃散,赵家军唯一在意的是马匹,这两路官军都是从就近的营地出发,不可能带着太多辎重粮草,马匹就是最有价值的缴获。

  小队凑成连队,连队汇集成大队,眼前全是尘土,敌人全在视野的远处,地面上尸体、丢弃的兵器和旗帜横七竖八,能看到的敌人只有逃跑、投降和死伤三个下场,赵家军的骑兵围杀结束了。

  “一个个的别那么张狂,咱们是在京城下面,咱们只有三千多号人,这城里光是骑兵就有上万,你们安生点,没准还有硬仗!”吉香也没捞到冲阵杀敌的快活,可在这个时候他也顾不得为这个生气,骑兵各队的情绪太高昂了,即便是吉香这样的性格,也觉得大家太高兴了。

  “这时候可不是过节演武,这是在敌军城下,不能有任何闪失的,将军可是交待我们,大伙不能出错!”石满强也在声嘶力竭的大吼。

  可赵家军骑兵的兴奋没那么容易平息,这样的战斗太简单迅速,这胜利实在来的太快,很多赵家军骑兵都是第一次看到京师,见到京师这巍峨巨城之后难免不心生震撼,连带着对这京城官军也有几分敬畏,谁能想到这边的兵马如此不堪战。

  这样的横扫,如此的大胜,让大家心里的压抑和敬畏一扫而空,原来如此,原来不过如此,我们徐州兵马可以横扫天下,已经横扫天下了,这样的兴奋,这样的自傲和自信,可不是几句话就能打消安静的,何况吉香和石满强在吆喝的时候,自家脸上也是带着笑,带着自豪的笑。

  城下在笑,城上却没有人能笑的出来,当两路京营兵马被派出之后,各怀心思的京城人士纷纷登上城头,观看远处的这场战斗。

  战场距离城池十余里,基本上看不到什么战斗和兵马的细节,可城墙高耸,京城周围又没什么遮蔽,大概还是能看到些东西,对于京师这些大佬和大珰们来说,做到这一步已经很不容易了,出城则是万万不能的。

  居高临下的看过去,三千余骑的徐州马队算不得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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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75章 带个话

  过两万的官军才是声势浩大,当看到官军阵列出现在视野中的时候,城头气氛也变得高昂起来,不过东北那一路迅速被杀散,众人情绪立刻变得低落很多,真正让他们感觉震撼的是针对南路的战斗。

  在城头看得最清楚的就是兵马扬起的烟尘,能看到赵家军骑兵带起一路路烟尘,向着南路的官军绞杀而去,好像无数条灰龙扑向一口肥猪,一头肥牛,在上面撕咬抓刺,把一块块肉咬下割下,大家心惊胆战的看着这一切,当灰尘散去,能看清城下局面的时候,官军已经溃散了“凶悍如此,居然凶悍如此”观战的各路人等都在喃喃感慨,每个人都是手脚冰凉,脸色惨白,对方这三千余骑就强悍到这样的地步,按照王在晋的说法,还有近两万的贼军蓄势待发,而贼军步卒的强悍丝毫不逊色于骑兵。

  眼前这都已经以一当五,以一当十了,等到那贼兵本队过来,京师那里凑得出二十万兵马对敌,更不要说这二十万真正堪战的能有两万就不错了。

  很多人看完之后就是匆匆走下城头,走下去的时候神情就不那么绝望悲恸了,一朝天子一朝臣,实在不可为,也没必要在一棵树上吊死,大家还可以腾挪下,不过骑马坐轿走在城中,看到全副武装的禁军和内操宦官,大家这心思就消了不少,看来宫内早有些预备。

  有人报信给主家,有人报信给皇家,这两路官军战败的消息和细节很快就是传遍了京师,这场摧枯拉朽的速胜将京师上下最后一丝侥幸给打消了,大家终于可以判断清楚一件事,若是徐州兵马攻城,那就是改朝换代,若是议和退兵,赵南星所代表的东林一派就要彻底崩溃。

  但东林党下野回乡细想想未必是坏事,徐州距离江南不远,这些贼寇此时竖旗正需要招揽人才投奔,没准这东林人等就能和徐州一拍即合,来个东山再起,到时候新朝气象,或许富贵更甚今日,可也有真正懂行的分析,说那徐州贼寇重武重吏重商却不重文士,未必能看得上东林这些文人。

  败战消息传回之后,宫里就催着赵南星去议和,但赵南星怎么敢出城,从朝会时大义凛然的议论到被催促出城议和,也就是几个时辰的间隔,吏部尚书赵南星突然得了急病,瘫痪在床,不能言语不能动弹,实在不能出城了,这消息传开之后,无人不笑,都说赵天官这病真是体贴人心,总在最要紧的时候发作。

  堂堂吏部尚书躺在地上打滚,其他人也没太多办法,何况现在也找不到议和的门路,总不好派人出城直接到那徐州骑兵跟前说要议和,那根本就不会有什么结果,反倒会被当做笑话,而且从阉党到清流,大家都被吓坏了,太平这么多年,京城又远离战场这么多年,已经好久没有见过这么凶残的攻杀,这么干脆高效的围歼,想想城头所见的场面,每个人都是心惊胆战,谁也不愿意出城。

  内廷外朝的大佬大珰们正在扯皮拖延,他们是不愿意出城的,外面又有徐州悍匪逼近,为保京城安危,各处城门都是紧闭,想要出去也出不去,可除了那些被天子和厂卫盯紧的人物,其他人谁也不愿意留在这边等死,现在外面就三千敌骑,想要跑还跑得了,真等到大军围城的时候,想走可就走不了了。

  大珰和大佬们走不了,可他们的子侄能走,大户人家全部家当搬不走,可他们的长子长孙可以走,还有人自觉身份贵重,不想留在此处等死,也要离开。

  百姓们知道城门紧闭没办法走,可这些富贵人等却知道怎么走,无非是找到掌管城防的要紧人物,然后再花下去足够的银子,城门那边总是可以行个方便,京城这么大,三千敌骑从这头绕到那头也需要不少时间,趁这个间隙,怎么也出城走远了,何况外面的贼军似乎没有什么抄掠的意思,就在那处安静等待。

  去朝中报信的那位宦官胡旺此时正在念叨着祸福相依,按说这贼军打了胜仗,对他这样京营当差的宦官可是大罪过,本来以为要被训斥甚至定罪,却没想到口信公文什么的没来,金子?子却先来了。

  宫内要掌握城防,公文发下,禁军、内操宦官和信得过的京营营头控制住各处城门要害,这胡旺也接到了命令,统带三千余众守卫在西边的城门处,正好距离徐州兵马所在的位置最远,所以找过来的人也就最多。

  大把的财货地契给过来,只求开门行个方便,把人放出去就好,本来这胡旺不敢接茬,可钱财好处实在太多了,城头各处传来的消息都说那徐州兵马未动,大家就动了发财的心思,胡旺和带兵各级武将以及五城兵马司的人商量,少不得也把厂卫和内操宦官的一应人物叫在一起,定了好处的分配之后,立刻开门放人出去。

  串通之后大家胆子就大了,因为这盘根错节的不知道牵扯多少,各家拿的银子说不准还要上供给大佬们,谁也不会因为这个获罪,尽管发财就是,那胡旺甚至还做了一套规矩,想要出城的先去他的驻在房舍交银子,然后再由官兵带到城门那边放人,一次放四个人出去,彼此的间隔还要拉开,这样避免了暴露。

  天色渐黑,各种真真假假的消息在城内流传,让富贵人等都是心慌意乱,不敢在城内等死,他们消息也算灵通,知道这边可以出城之后,都愿意出更多的银子。

  财帛动人心,就算城外没有贼军,临到天黑也要关闭城门,可捞钱捞的手软守城诸人利欲熏心,甚至在天黑之后也要放人出城,城门关闭,他们这边就弄了粗绳和大筐把人放下去,各取所需皆大欢喜,已经有人在合计了,这么干几天咱们也走,或者打开城门放贼军进来,手里有这么多银子,何苦要送死。

  那宦官胡旺的屋子里灯火通明,金银珍宝拜访的到处都是,在烛火下闪烁着耀眼光芒,当真是珠光宝气,胡旺满脸都是笑容,看看这边看看那边,盘算着今天自家得了多少,明日还能进账多少,甚至还在盼望着这等围城的紧张局势再多持续些日子。

  “胡公公,下一位来了。”外面有护兵通报说道,收钱的时候是单独见面,胡宦官是要见人要价的,反正他们对京城各色人等的底细精熟,不会做亏了生意。

  听着脚步声响,胡旺低头一边记账,头也不抬的说道:“一个人出城的话现银一千两,足金一兑五,若是有云山行的银票,则是票面银子打九折,我这里也有朝奉,有什么地契首饰之类的可以估价,绝不克扣含糊。”

  “胡公公,徐州有信给皇上和魏公公。”进来的人压低声音说道。

  胡旺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但下一刻就愕然抬头,只看到面前站着个四十多岁的壮年汉子,带着方帽,颌下稀落落的胡须,一身缎面的半旧袍服,玉佩宝戒,标准的富贵打扮,不过胡旺在东厂和京营都呆过,很是见过些厉害人物,眼前这壮年看着平常,内里却有股凶残劲,那手掌保养的虽好,实际上却很有力。

  徐州贼居然来到自己跟前,还是这个当口,想到这一点的胡旺浑身冰凉,下意识的就要呼救,可随即想到这个距离,呼救根本没用,就那么硬生生的忍了下来。

  看到他的反应,那壮年汉子笑着点点头,闷声说道:“胡公公果然是个有分寸的,俺这次来本就没打算活着回去,所以胡公公就不要琢磨什么手段了,这桩事咱们彼此也不用担什么因果,我来送信,你去传信,就这么简单。”

  宦官胡旺嗓子发干,可这个时候却只能木然的点头,看着那人从怀里掏出一封信放在他面前,信封被火漆封着,放到桌面之后,那汉子却又掏出块金锭压在了信封上,微笑着说道:“这信今晚就要送过去,不要耍什么小聪明,要是没结果,发财发不成是小事,生死才是大事,明白吗?”

  这徐州贼人如此神通广大,如此猖狂,这京城还在朝廷手中,他们就敢派人过来送信,甚至还如此嚣张的威胁,胡旺心里念叨,脸上却是挤出笑容,连连点头。

  那汉子脸上的笑容又变得温和客气,却把声音抬?了起来,开口说道:“怎么开价这般高,要是应了,我还剩下什么,我就算在城里等着,也比出城穷死好,告辞了!”

  说完之后,这人转身离开,胡旺死盯着眼前没有落款署名的信封,耳边却响起外面的哄笑,大家觉得方才那人小气,看不清眼前这个行市。

  外面在哄笑,胡旺却笑不出来,这封信到底送还是不送,送给魏公公那边,自家在城门这边捞钱弄手脚的事情必然被知晓,搞不好就是大罪,不送的话,以魏公公那无处不在的耳目,想要瞒得住很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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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76章 不甘心

  “这帮反贼真是无法无天”,胡旺一边痛骂,一边走?去将那块金锭揣进怀中,手指在上面划了划,就知道这金锭成色不错。

  宦官胡旺很快就做了决定,他想明白一件事,自家做镇守城门的要紧差事,身边怎么可能没有厂卫的眼线在,若是自家不说,等魏忠贤那边问起,那就可是天大的祸事了,虽说以后不一定变天,可眼下魏忠贤还是大权在握。

  胡旺吩咐手下严守差事,紧闭城门,然后骑马向皇宫那边赶过去,这天色一黑,皇城各处就要关门落锁,不过也有偏门进出,防备有什么突发要紧的事情,查验了腰牌之后,胡旺被领到了魏忠贤所在的值房那边。

  如今情势紧急,魏忠贤已经不在司礼监的值房常驻,而是随侍在天启皇帝身边,所以这值房就在乾清宫外侧,由内操宦官把守,称得上是戒备森严。

  “老祖宗,孩儿收了信就急忙赶过来,也没敢拆信看信。”胡旺说了句,就恭敬的把信送上,不过送信的时候看了眼,在魏忠贤面前的书案上摆了十几封信的样子,都和自己送上来的这封差不多。

  那边魏忠贤接了信,打开来随意扫了几眼就放在桌上,开口说道:“你这是第十七封信了,今天京城方方面面都有信送到咱家这边来,有人说是捡到的,有人说睡一觉就在枕头边,有人说黑衣蒙面当面给的,你这又是怎么来的?”

  魏忠贤的声音有些沙哑,能听得出是因为疲惫和焦灼,胡旺此时已经是愕然,本以为自家做的是一等一的机密事,这可是关系国家气运的大事,只有自己拿来,没曾想还有十几封,想到这里,胡旺觉得失落,又觉得不寒而栗,这伙徐州反贼到底做到了多大的局面,在京师里居然埋下了这么多条线。

  想归想,胡旺却不敢对魏忠贤有所隐瞒,一五一十的把今日遭遇说了,甚至连用进出京城赚钱发财的勾当也不敢遗漏,听到他的讲述,魏忠贤脸色淡然,把手中信纸放在桌上,开口说道:“你那边的事我早就知道了,之所以没有查办,就是想在那里留个口子,不然里外的消息进不来出不去,平添许多纠缠。”

  听到这个,胡旺只是重重磕头,魏忠贤自嘲的冷笑了声:“咱家倒是没想到,这徐州贼在城内早就有了布置,一下子居然送这么多信过来,你回去办差吧!发财咱家不拦着,可也别耽误了正事,你懂吗?”

  已经战战兢兢的胡旺起身离开,魏忠贤却抬手招呼来一名中年宦官,闷声说道:“把这封信看过,看看和前面十几封有什么区别,咱家这眼神到了晚上就不太好用。”

  “公公为国操劳,也要保重身体。”那中年宦官客气了句,接过信仔细看起来,没过多久的就确认这些信笔迹不同,但所写的内容完全一样,魏忠贤点点头,然后叹了口气,拿着信朝天启皇帝的寝宫走去。

  魏忠贤出去,中年宦官却是琢磨,若是从前,胡旺这等玩忽职守,趁乱发财的恐怕逃不脱死罪,可现在居然还能得个“不耽误发财,别误了正事”的说法,看来魏大珰的权势也远不如当年,只能靠着恩惠来笼络住下面了。

  天启皇帝瘫坐在书房中,边上的几名小宦官都是大气不敢出一口,刚才有个得宠的上前安慰,结果直接被拖下去活活打死了,谁也没见过天启皇帝这个样子,他平时都是很和气甚至和亲近的小宦官从不摆什么架子,没曾想今日里这么暴躁。

  “伴伴,朕怎么办?”看到魏忠贤进来,天启皇帝好像抓到了一根稻草,急忙开口询问,他的嗓音比魏忠贤还要沙哑许多。

  魏忠贤心里暗叹了口气,挥手示意其他无关人等退下,拿着信到跟前恳切说道:“万岁爷,如今之计只能和那徐州反贼议和,让他们先走,然后再谋后续。”

  看着天启皇帝没有做声,魏忠贤举起信纸示意,苦笑着说道:“万岁爷,徐州反贼的手已经伸进城内了,今天送了十几封信过来催促,他们对这和谈可是着急的很。”

  “伴伴,他们这么急!和谈,一定有什么不得已的原因,咱们京里这么多兵马,粮食也是足够,咱们就这么严防死守,逼他们自己退兵,这怎么样?”天启皇帝突然兴奋起来,盯着魏忠贤说道。

  “万岁爷,若是贼军破不了京师城防,那咱们自然可以固守,可按照那前面回来的消息,这贼军手里的大炮实在犀利威猛,京师城池根本挡不住那大炮轰打,这城一开,局面就彻底没办法收拾,万岁爷,咱们冒不起这个风险,这江山社稷冒不起这个风险啊!”魏忠贤恳切无比的说道。

  听到魏忠贤这么说,天启皇帝又是颓然,魏忠贤左右看看,压低声音说道:“万岁爷,眼下最要紧的就是让那伙徐州贼先走,只要他们走,咱们就有机会,若是不走,风险麻烦就越来越大,万岁爷知道吗?今日里城内不知道多少人出去求和,在这些杀才嘴里,只怕把万岁爷卖了多少次了。”

  天启皇帝双眼睁大,神色由颓然变为凛然,开始时是满脸不可思议的表情,随即却变成了灰心绝望,这些事乍一听不可信,可按照那些勋贵文武平日里的做派推演,这么做还真就不稀罕。

  “可可朕没做错过什么,凭什么要朕去割地求和,丧权辱国,伴伴伴伴咱们再等等,或许还有转机!”天启皇帝最后咬着牙说道,可声音里面已经有了哭腔。

  这当真是不管不顾了,摆在面前的事实装作看不见,咬牙要等什么转机,魏忠贤看着天启皇帝,末了还是叹了口气,真正做主的还是天子,有明一代,阉党再怎么专权,他也只是天子允许支持的专权,没有皇帝的支持,一切都是虚妄,只有文臣们有自己的意志。

  “万岁爷要等,老奴就跟着万岁爷一起等,请万岁爷放心,谁若相对万岁爷不利,得先踩着老奴的尸首过去!”魏忠贤跪地郑重说道。

  赵家军在京城外的三千余马队展现战力之后,京城的兵马已经不再行接战,不过这三千余骑的规模毕竟太小,京城又是太大,虽然双方没有接战,可部署调动一切照旧。

  城外各处军营进行调动,城内守军和城外驻军之间也有轮换,大体上是由宦官们掌握的精锐骨干兵马入城,不在这个体系内的则是出城,出城的兵马朝着京城南北两处汇集,所谓的京南和京北两处大营。

  按照兵部和都督府所说的,这两处大营就是铁钳,形成夹击贼军之势,到时两路合击,定然让贼军粉碎,不过大家都明白,现在可不敢指望官军再动,维持个不战不和的均势还好,若是有个闪失,那就没什么兵马可用了。

  但头两天的惊慌失措之后,京内各方倒是大体弄懂了城外徐州兵马的态度,这三千骑来这边就是逼迫朝廷议和,就和上门催促差不多,而不是要用这三千兵马真做什么,这个发现让大家多少放松些。

  京城兵马也不像最初那般谨慎,开始向城外派出探马,远离徐州骑兵营地的城门也保持半开的状态,反正也来得及反应关门。

  按照出城的探马回报,反贼驻地进进出出的人都是不少,或许是京师周边奸邪意图联络,不过这个就是为尊者讳了,稍微细究就知道这都是京内各色人物派出去的,去和反贼联络什么大家也都是心知肚明,局面如此,这大明的天还不知道在头上多久,大家还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好。

  这样的局势维持了没多久,下午时候,探马就回城急报,说是沿着运河方向又有一支徐州兵马来到,规模不大,大概是两千余人,可所用的车马却像是五千兵马的规制,虽说车马众多,却是步卒围住,而且探马还带回了消息,通州那边驻守官军看到贼军步卒前来,有心想要捡便宜,结果出城三千余,一照面就被杀散,根本不是对手。

  京城的气氛陡然紧张,与之相关的还有众人低落的心情,虱子多了不怕咬,已经是这个局面,外面再多两千贼军也算不得什么,可通州这战斗证明了贼军步卒强悍的传闻,这让大家才是心灰意冷,城外这三千余骑强悍不出意外,鞑虏骑兵也是这般,可这步卒的强悍才真正的让人胆寒,大概一算,大明几乎没有胜算了。

  “这帮人的嘴巴真大,说什么只要咱们有意,他们就可以里应外合夺取城门,放咱们入城,还说什么替我们抓了皇上,不都是挺大的官吗?这还要脸不要脸了!”说起来那些过来谈判的人,吉香满脸都是鄙夷,石满强和许勇脸上的神色也差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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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77章 又一根稻草

  也就是一日一夜的工夫,徐州先头部队已经见识了城文臣的嘴脸,一干人争先恐后的涌上来,说自己是某公侯伯家的亲信子侄,说自己是某大员门下的长随和心腹,所谈的都只有一个,大家早就苦大明久矣,心向徐州,愿意里应外合,改朝换代。

  有说自家可以纠集家丁民壮在城内作乱内应的,也有说自家在京营里颇有影响,可以说动兵马反正举义,还有人说愿意替徐州做说客,劝说城内皇家以及官员投降,这些人见面毫无矜持,直接就是跪拜磕头,少不得要喊两句赵天王万岁万万岁。

  这样的行为让石满强、吉香他们反感异常,本以为会遇到忠心耿耿的大明臣子,却没想到是一群毫无廉耻之辈,而且还很难判断清楚对方的真假,毕竟这些人很可能是故作投诚,暗地里却又什么阴险勾当。

  “总不可能都是来投诚的,这未免把咱们兄弟当傻子了!”吉香这么感慨说道。

  看到这些人的表现,石满强和吉香愈发觉得赵进的决断正确,如果急着改朝换代,赵家军和徐州的人手不够,少不得要依靠这些人帮忙运筹,可看了这些人的做派模样,又怎么能让人放心安心,怎么能指望他们帮着接收接管,还是自己苦练内功,自己来的好。

  来到京城这边和石满强、吉香他们汇合的是第一旅第二团的庄刘所部,一千几百人的规模,动用了大量的骡马之后,让他们的行军速度很快,半路上没有怎么耽搁。

  这一个团的力量再怎么精锐强悍,对于偌大的京城来说也算不得什么,赵进自然知道这一点,但这第一旅第二团是带着三门大炮来的,两门十二磅炮,一门十六磅炮,与其说是第二团来到,倒不如说是第二团护送着这三门大炮来到。

  “将主有令,以战迫和,在这三日内,大炮一定要轰打在京城城楼上!”庄刘带来了赵进的命令,众人肃然答应。

  庄刘这边还带来了天津赵家军大队的动向,赵家军本部已经拔营北上,但没有顺着运河直接来到通州逼近京师,而是准备停在香河县和宝坻县之间。

  **********

  京城内外的局势已经变得安定,如果不是城外大军调动,赵家军的大旗在京城东边飘扬,这完全是太平景象。

  “大同巡抚会同总兵奏报,虏酋林丹汗似有异动,纠集察哈尔、土默特数万骑准备南下,山西各边兵马不敢擅离,若边防空虚,被鞑虏趁虚而入,则山西全境不保,如今宣大抽调兵马剿贼,京畿亦有风险,从大局考量,大同和山西边军不敢动”

  “宣大总督奏报,宣府损失严重,边军上下人心浮躁,何况草原鞑虏虎视眈眈,若再调宣府兵马,只怕会有哗变之忧”

  在文渊阁中,司礼监掌印太监王体乾闷声念诵着下面的奏折,每读一封,大家脸色就晦暗一分,天启皇帝则是满脸怒色,首辅叶向高已经上疏乞骸骨,没有参与朝议的资格了,首辅之位空悬,若是从前,肯定是有资格的大佬们争得头破血流,可如今根本无人理睬,免得背上责任,何况这首辅之位必然归于孙承宗,大家争也没意义。

  大伙原本以为吏部尚书赵南星主持议和已经算是倒台,叶向高致仕也成了定局,那么接下来内阁该是魏忠贤一党独大,没想到都察院的杨涟和左光斗被火速提拔了起来,在廷推中也没有遇到任何阻力,居然就这么入阁了,加上肯定会是首辅的孙承宗,这朝局势力分布,魏忠贤一党甚至还不如徐州兵马占领天津之前。

  熟悉内情的人还知道,在这内阁六部以及各个要紧衙门的变动中,魏忠贤没有牵扯太深,本来这些位置都可以被阉党一扫而空,可魏忠贤这边却没什么动作,据说阉党内部怨气不少,倒是有尖酸刻薄的人物说道,这等危难时候,家奴唯恐家业败了,自家没有着落,清客们则是琢磨着下家会不会更好,这谁忠谁奸还真不好说。

  “他们好大的胆子,京师危急,朕下旨召集兵马勤王,他们一个个的居然都不来?他们还有什么脸面做这个官,拟旨,朕要定他们的罪”天启皇帝脸色铁青的说道。

  相比于天子的愤怒,太监和大臣们的神情很是微妙,即便是杨涟和左光斗这种死硬的清流,脸上都有无奈的苦笑,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目光集中在魏忠贤身上,魏忠贤干咳了一声,凑过去低声说道:“万岁爷,不干督抚们的事,在这样的当口,那些边镇将门不想动,他们也没办法。”

  天启皇帝听到这话先是愕然,随即若有所悟,然后整个人变得颓然无力,挥挥手说道:“孙师傅到哪里了?”

  九边的边军表面上都是服从忠心,但到了真正的生死关头,往往会以自保为先,这也是有若干次先例的,刚才天启皇帝在气头上没有想明白,被提醒之后,立刻知道怎么回事了,当年英宗亲征被俘,实际上就是大同和宣府几处按兵不动,坐视瓦剌大军长驱直入,英宗皇帝没奈何只得统兵亲征,而嘉靖年间,俺答部几次打穿九边防线,自山西、陕西各处边关入寇,边军将领常有和俺答部暗通款曲,彼此默契,坐视不动的。

  英宗正统、世宗嘉靖这两个皇帝权威和手腕都要强过天启许多,当时国势也比如今强盛许多,可边镇大将自行其是,为求自保不顾大局已经是平常勾当,现在局面比那时要凶险的多,何况大同和宣府的边军已经来过了,而且还遭遇了惨败,他们自然会重拾旧日伎俩,拖延不动。

  对这样的惫懒举动,朝廷中枢除了无可奈何之外,也没什么别的应对,在如今的局面下,如果逼得紧了,让这些边镇军将哗变作乱,那真就是大明天下土崩瓦解的下场,朝臣和太监们先想明白这个道理,天启皇帝被提醒之后也是明白过来,如今能指望的只有孙承宗那边的援军了。

  “回万岁爷的话,孙阁老那边还没什么消息,奴婢已经吩咐了,一旦有信,先直送过来,不得耽搁!”魏忠贤连忙回答说道。

  天启皇帝闷闷的点头,他扫视屋中诸人,不管是被清流攻击为祸国奸邪的阉党一方,还是清廉自守,被称为国家栋梁的几位,此时都是满面愁容,没有一个人看着有法子,城外才五千贼兵,城内账面上的兵马近十余万,人口近百万,可却被逼到了这样的境地,天启皇帝不明白为何如此,只知道一想起此事,就是气血翻涌,脑袋好像要炸开似的。

  接下来也商量不出什么结果,杨涟和左光斗愿意督师出战,可却拿不出什么法子,只说禁军京营十余万,不冒进轻动,大家奋勇向前,宁死不退,可按照王在晋所说,天津那边的官军同样没有冒进,是在堂堂阵战中被对方打垮的,要说这京城十余万兵马,还真就不如那六七万各路汇集的大军,那边都垮了,这边又有什么把握,不是说你不怕死,你有殉国之心就足够的,到时候败了还是败了。

  而其他人所说的,就是召集天下勤王兵马,编练新军,这都是老生常谈,而且在前面几次会剿中已经证明失败,再说这编练新军,完全是远水解不了近渴,根本影响不了大局,之所以被提出来,只是怕无话可说罢了。

  或许是巧合,或许是蓟镇到京师这边很近,快马往来不需要耽搁太久,那边问完也就是一炷香的工夫,就有小宦官快跑着把急信送到了这文渊阁来,听说是孙阁老的消息,大家都是关注异常,这差不多是唯一一根救命稻草了,魏忠贤不顾自己的身份地位,快步到门前拿过来的信,将门外的那小宦官直接吓得跪在地上。

  “伴伴,你读来看!”天启皇帝没有接信,只是兴奋的让魏忠贤读,任谁都能看出,天启把这个当成是救星了。

  “……万岁爷,孙阁老率蓟辽精骑五千余,日夜兼程赶回,另有蓟镇辽镇边军精锐四万也在赶来。”魏忠贤拆开信后,兴奋的说道,屋中人人都有振奋神情,天启皇帝也不再颓然。

  谁不知道这辽镇铁骑无双,虽然打不过那建州女真,可已经是大明一等一的精锐了,当年入朝平倭,北上草原抗击蒙古,都是战功赫赫,这次各路兵马都和徐州贼军碰过,只有这辽镇还未出动,或许这关宁铁骑一动,立刻就对贼军摧枯拉朽。

  不懂兵事的也知道算数,这多了五千精骑,加上这孙阁老经营边地多年,通晓兵法,麾下宿将不少,这样的人物回到京师,那就是定海神针一般,大家都有主心骨了,何况如今的京师政局,清流东林苟延残喘,阉党不敢担责,等于是无人主持,处处纷乱,孙阁老一回来,他担任首辅,凭着他帝师的资历和威望,加上这魏忠贤明显的退让,一定能重整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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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78章 以炮迫和

  正振奋的时,却看到读信的魏忠贤变了脸色,居然不读下去,而是将信递到天启皇帝那边,大家刚放下的心又是提了起来,只看到年轻天子的兴奋神情瞬时间消失,身体都变得佝偻了不少,最后只是沙哑着声音说道:“伴伴,继续读给大家就好。”

  “陛下,此时第一要紧就是让贼退去,任他泼天的条件尽管答应下来,贼若不去,大势危急,贼若去,尚有收拾之机”

  孙承宗所率的数千骑兵已经进入了顺天府,但停在蓟州那边不敢前进,因为赵家军的兵马正在他们南边数十里的宝坻县和香河县之间,孙承宗这一路兵马若动,很可能会被截断后路,骑兵和后面的步卒大队被从中截断,眼下这个局势,孙承宗所带兵马根本不敢乱动,一动就有可能被赵家军攻击侧翼。

  若是骑兵不管不顾的西进京师,粮草什么的倒也不是问题,可如果在京城之外被徐州兵马拦阻,然后前后夹击,很有可能是全军覆灭,徐州兵马的本队牢牢钉死了蓟镇和辽镇方向的援军,蓟辽边军除了退回驻地之外,前进的风险极大。

  而在这个时候,朝廷已经承受不起再一次的大败了,孙承宗自然知道这一点,所以他派快马入京送信,生怕会因为自家的进度影响君臣的判断。

  徐州兵马已经截断南北,京城西边的宣大兵马或者被打残或者按兵不动,而东边的蓟辽边军则是不敢妄动,此时正被徐州兵马钉死在蓟州一带,孙承宗的这封信打消了君臣心中最后一丝侥幸和幻想。

  文渊阁中,天子,大臣、太监和勋贵们面面相觑,每个人脸上都有或真或假的颓然灰心,每个人都在盯着别人,希望这议和的话由别人说出来,到了这个时候,已经没什么别的选择了,可谁提出这议和,日后恐怕会被追究,如果还有日后可言的话。

  目光交流,最后天启皇帝看向了魏忠贤,魏忠贤的腰身有些佝偻,不过还是向前一步,可他这边还没开口,就听到文渊阁楸又有急促的脚步声响起,大家下意识的都是一颤,孙阁老的援军被堵在半路动弹不得,还有什么坏消息要跑着送过来!

  “不好,不好了,贼人向着城下逼过来了”

  ***********

  赵家军第一旅第二团和先头骑兵汇合后休整一夜,在第二日的正午时分,京城外的赵家军兵马摆开阵列,向着城墙逼近过去,京城震动!

  第一旅第二团的长矛和火铳士兵在旗帜和鼓点的指挥下,排列纵队,迈着整齐的步伐向前进,而那三千余骑兵则是分居两翼后队,徐徐向前,步卒居中,骑兵分在两翼,这等排兵布阵和兵法不符,可在这个局面下,谁敢说他不对,大家只觉得杀气森森。

  城上和城外有人紧盯着赵家军的动向,这边一动,城内城外立刻都知道了,看着赵家军这五千人逼近过来,京城内外居然无人敢动,京南和京北两处大营已经汇聚了兵马,可这两处的官兵根本不敢出营,不管旨意怎么催促,大家都不敢擅动。

  败兵已经带回了徐州贼如何强悍的描述,那一场场大败的消息,那或真或假的夸张描述,早就让官军战意丧尽,要是能拼大家还愿意去拼,可送死的勾当还是算了,打又打不过,何苦去折腾一趟。

  在这两处大营中,过来催促的宦官和文臣开始疾言厉色,后来也没了声气,统领这边兵马的宦官和文臣只是苦着脸解释,死活不敢应承出兵的事情,到了这样的局面,真正带兵的武将都有了计较,手底下的兵不是去保家卫国的,而是自家今后富贵或者保命的本钱,再说了,眼下这个局面,谁还敢催的太紧,逼太紧了,闹起哗变来,乱军之中谁还能活得下去。

  原来趾高气扬的宦官和文臣不敢催促武将,而看待兵卒好似猪狗的武将们也不敢去逼迫兵卒,大家都只敢这么含糊维持着,在这两处大营中,足实的粮草,加倍的犒赏,还能维持一分体面,要是出战,那就没什么上下尊?,要看谁手里有刀了。

  京城东侧城墙上,大明官兵们躲在垛口和矮墙后,战战兢兢的看着不断靠近的赵家军,城头上的火炮都已经装填好了火药,滚木礌石也堆满了各处要点,大锅里的水和油都已经烧开,这等防备算得上中规中矩,可大家都没有一点的信心,只觉得害怕。

  自从看了那天几十队徐州骑兵围攻官军的场面后,那些天津败兵、山东败兵传来的种种匪夷所思的传闻全都被当成是真的,谁也不敢出城和这些杀神们接战。

  京师是天下第二大城,仅次于利用山势建成的南京,城墙巍峨高耸,在燕地平原上好似巨人,有明以来,来自草原的鞑虏,来自大明各处的乱贼,不止一次来到这城下,却没有一个人能撼动他,京师内的君臣军民都有这样的自信,可不知道为何,看到城外的徐州兵马,没有一个人心里稳当,都听说过徐州贼用巨炮打垮静海县城了,这京城能不能挡得住,大家心里没底?

  一千几百的步兵团,三千骑兵,近五千人的队伍,排列开来规模不算小,可和这巍巍巨城比起来,就好像是蚂蚁和人,但这蚂蚁正毫无畏惧的向前,而人则是战战兢兢的束手无策。

  “都准备起来,都准备起来,大伙听着,为国尽忠的日子到了,咱们别给祖宗丢脸!”有几分血性的武将在城头大吼,他的亲兵家丁也都是满脸大义凛然。

  可那些普通的兵卒都是神情漠然,甚至还有几分讥刺,大伙在京营当兵吃粮,粮饷一年吃不到五个月,虽说没有操练,可整日里也不得闲,不是去什么大老爷家里做奴仆,就是给那位大老爷种地干活,这些还都是白做,连个工钱都不给。

  平日里做牛做马的使唤着,到了这个当口你说什么为国尽忠?凭什么?大伙没有出声,可心里都有了计较,敌军真要打过来,散他娘的,看看能不能进城顺手发个财,谁给这苛待人的朝廷卖命!

  京师城内更是乱作一团,平日里就什么消息也藏不住,到这个时候更是没办法保密,一听到徐州贼要攻城了,城内人人心惊胆战,凡是有点办法的都朝着西门那边跑,可现在那胡旺可不敢发这个财了,城门紧闭,不敢有一丝含糊。

  内操宦官把守各处要害路口,禁军则是骑马上街,京城戒严,这内操宦官是阉人习练武技装备武器,也就准备了一两年,要说战力指望不上,可如今最让宫里放心的就是他们,禁军几个营头都是最核心的力量,要用作机动,到时护送皇家出京也要靠着他们。

  司礼监、御马监和东厂、锦衣卫几位管事的人物都在各处守着,他们身份在那里,有什么贵戚高官想要撒泼他们也不怕,天启下旨,魏忠贤和内阁也都放了话,谁要是不长眼闹事,那就抓起来,身份不够的,那就立斩不饶了,靠着这些人在城内维持,秩序大体上还没有崩溃,可人人心里都绷着一根弦,人人心里又觉得自己不该这么紧张,城外就算是三头六臂,那也才几千人,这几千人怎么就能打下这百万人口的京师,这怎么可能?可每个人又觉得可能,那徐州贼军实在太强了……

  就在这荒唐和慌张中,赵家军的队伍到了距离城墙三里左右的位置,城头的火炮次第轰鸣,声势不小,但炮弹都是落空,城上的火炮都是固定好的,改变方向不太可能,而且赵家军的队列有意避开了这些范围。

  “要是咱们徐州的炮在城头上,咱们怎么敢大摇大摆的向前靠。”

  “要是咱们徐州,怎么会关闭城门死守,怎么能让人在城外猖狂。”

  队伍里有人低声对答,到这个时候,到这个距离,反倒没有什么人紧张了,大家只是兴奋,而对着他们这一面的京城城头,不管是真心假意,各种防御都已经备好,如果徐州敢靠近,滚木礌石弓箭火器立刻倾泻而下。

  到这个时候,那些京营兵卒要跑也无处跑了,因为禁军开始上城督战,明晃晃的刀剑威胁下,大家也不敢有什么别的心思,这倒是让人感叹,原来大老爷们知道各方面的底细,也知道怎么应对,可平时怎么就不闻不问呢!懂行的看看城头这布置,心里就稳了不少,那徐州贼真要攻城的话,这城头的各种器械肯定要见血杀人。

  但让京城城头守军没想到的是,赵家军的队列在三里外的位置就停下了,隔着一千多步,可什么也没办法做,这倒是让城头众人都松了口气,还是不打最好。

  赵家军的火炮已经开始架设,骑兵也下马过来帮忙,三门重炮都快速的就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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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79章 这可是京城啊

  他们所在的这个位置不是随意决定的,而是做过选择,这里前后道路通畅,偏生还有宅院和树木遮蔽,城头的火炮就算要轰打,也很难瞄准这边,虽说官军的炮手没什么瞄准的技术,可战场上不能有什么风险。

  炮手们在忙碌,赵家军的骑兵们都带着坐骑避开,一方面是戒备,一方面则是避免马匹受惊,有人用早就预备好的棉花塞进马耳朵。

  石满强和吉香自然不用做这些,他们在距离炮阵不远的地方,看着对面巍峨高耸的城墙,石满强脸上见不到什么表情,吉香则是满脸不舍的看着,嘀咕着说道:“好不容易来一次,直接拿下来多好,就这么放过去,真是麻烦!”

  “大哥让咱们这么做,必定有他的道理,这次回去,咱们手里就要有两个省的地盘了,把这个做好,这京师就是我们的!”石满强沉声说道。

  吉香点点头,一向沉默寡言的石满强却多说了两句:“你不觉得这些都太容易了吗?这么大的天下,这么高的位置,咱们兄弟们却这么年轻,每次想来,我都觉得这不是真的,都觉得好像在做梦!”

  “石头,你话不多,想得太多,为什么这么容易,是因为咱们大哥是真龙,天命在身,有他领着,咱们这么快是应该的。”吉香说这个的时候有些不耐烦。

  说完这个,吉香低头沉默,似乎想要忍住什么,可还是没有按捺住,闷声说道:“眼下这局面是大哥领着咱们一刀一枪,生里死里打出来的,尸山血海咱们又不是没见识过,什么流贼官军的,咱们没打过,这实实在在东西,怎么就太快了,怎么就做梦了,你们这么想,大哥这么想,不知道耽误了多少“话说到这里,吉香慌忙捂住耳朵,因为他看到不远处的炮手正在点燃引线,石满强也是照做,他们所占的位置较近,十二磅以上的火炮打响,那真是震耳欲聋,要提前做些防备。

  本以为是雷鸣轰响,没曾想那点火的炮手居然点歪了,手里烧红的铁棍没有碰到引线,吉香顿时瞪大了眼睛,直接怒吼说道:“你小子没吃饱吗?这都能碰不到,干不了这个差事回去种地!”

  那炮手满脸都是要哭出来的模样,苦着脸说道:“五爷,属下手抖了,属下手抖了!”

  话说一半,其他两门火炮却都是打响,声震周围,说什么都听不到了,那炮手第二次却是碰到了引线,然后向后跳开,引线快速的燃烧,这一门火炮也打响了。

  吉香顾不得再骂,却是看向京师城墙那边,这样大的目标,又是徐州这样的炮术,想不命中很难,烟尘在城墙上炸开,赵家军的十二磅炮和十六磅炮算是威力极大的重炮,轰打县城州城之类的城池,对准城角部分,往往一炮就可以打塌,但对于京城这样的巍峨巨城来说,却好像是蚊子在大象身上叮一口。

  城砖破碎,砖石遮掩的夯土被打碎了部分,但对城墙主体根本没有损害,只不过打出个坑来。

  “难怪小子们手抖了,这可是京城啊!”吉香看着没什么损害的京城城墙,在那里喃喃说道,他能理解刚才那炮手的失误了,赵家军的大部分,不,绝大部分士兵都是第一次看到京城,但却已经听过很多很多次了,在没有加入赵家军之前就听过很多很多次,在他们心里,这京城是天上人住的所在,有神鬼庇佑,连碰触都是罪过,谁能想到现在居然架炮轰打。

  这种心情吉香也能理解,他以为自己没这么想,但炮弹击中京师城墙的那一刻,吉香心底的很多想法泛起来了,他的感慨没有持续太久,只是转头大吼道:“还愣着干什么,按照操典开炮,开炮!”

  当第一炮打出之后,赵家军炮手心里的敬畏烟消云散,剩下的只有兴奋,那种胜利者的兴奋,他们动作加快,给自己打着号子,一边吆喝一边装填弹药,很快,第二轮火炮又是打响,伴随着炮响的还有欢呼,护卫在炮阵周围的赵家军步骑兵马都在欢呼呐喊,都在挥舞着手中的兵器。

  ?尽管没有打下京城,可这种肆无忌惮的轰打,这种胜利者的从容宰割,让每名士兵心里都充满了难以抑制的兴奋,我们这次不进去,下次可以再来,我们徐州赵家军从南到北,纵横无敌,天下间没有人能挡得住我们的,不管什么边军,还是什么京营,在这大明天下,徐州兵马没有敌手了。

  三门重炮开火七轮之后,因为炮手们劲头太足,装填太快,本来可以连射十轮或者十一轮的重炮炮身都已经发热,炮手们讪讪的拿湿布擦拭炮身,让火炮凉下来。

  石满强和吉香脸上带着笑容,没有斥骂兴奋过头的炮手们,而是看着被几十发炮弹轰击过后的京城城墙,隔着千余步虽说看不清太多细节,可这次炮击的效果却已经很明显了。

  刚才很是齐整的城墙立面已经看着破烂斑驳,但也就仅此而已,根本对主体没什么影响,石满强闷声说道:“要是把咱们的火炮都集中过来,对这城墙一角轰打,应该能打塌,到时候还是要硬攻进去,要花费些工夫!”

  “轰塌城墙不难,难题就是城内官军的抵抗,这城池的马面墩台和瓮城都很齐备,人手器械也不缺,真要死心对打,我们的确会有麻烦,不过看这一路来遇到的,他们有胆子死拼吗?”吉香冷笑着说道。

  炮身冷却没有花费太久,当开始装填弹药准备的时候,分散在此处警戒的赵家军轻骑传回了消息,有官差打扮的人手持白旗靠近,看穿着身份不低,而且没有带太多随从,并不只是一路来,共有三路过来赵家军上下都已经习惯了火炮的震撼和巨响,可京师城头上的守军从没有这个经历,当第一发炮弹打过来的时候,每个人都躲在垛口和掩体后面,自以为能够安全,但重炮炮弹的冲量让城墙都在颤动,连续不断的炮击更是加重了这个感觉。

  在石满强和吉香那边看来,京师城墙足够厚实坚固,能挡住重炮的正面轰击,可在城头守军那边,大家却感觉自己在惊涛骇浪中,站立都站立不稳,这城墙随时都有可能坍塌粉碎,自己则是被埋在这废墟下,当第二轮炮击打响的时候,已经没有人敢在城墙上呆着了。

  带队的军将甚至顾不得督战,直接向着城下跑去,看着上面的人跑了,兵卒民壮们更没心思呆着,大家都觉得多留一会,死的可能就大一分,什么忠心热血都跟着崩散,只想着快点离开,那些在城头的文臣和宦官比起武将官兵来强不到那里去,胆小的早就逃了。

  想要铁骨铮铮、以死殉国的文官和宦官们虽然咬牙留在城头,却是不知所措,忍受着城墙一次次的震撼,整个人瘫坐在马道上,甚至趴在那里,被每一次震撼惊吓的嚎啕大哭,也不知道这嚎哭是因为赵家军的强力,还是因为万念俱灰。

  相对于城头上的感觉,城下的营盘心神定些,看着这么多人跑下来,自然知道城防到了最空虚的时候,城外如果真想攻城,恐怕这边真挡不住了,几名挂着都督衔的大将都是急了眼,带着亲兵家将逼着官兵上城,甚至连禁军都用了起来。

  在锋锐刀剑的逼迫下,刚跑下来的那些人有硬着头皮上去,跟他们一起的还有拿了重赏的亡命选锋,可就在他们上城的时候,赵家军的火炮炮弹打到了城头上,这次的轰击除了示威之外,还要测一些东西,所以会不断的调整射角,这一次也是巧,直接打到了城上。

  沉重的金属炮弹击中了垛口,京师城墙垛口也是用远超平常规格的砖石垒砌,和天下间绝大多数城池比起来都足够厚实了,但没有夯土的减震,这砖石在十几斤的炮弹面前不堪一击。

  城墙垛口被打的粉碎,飞溅的砖石碎片造成的杀伤超过了炮弹本身,这溅射倒是没有正中官军,只有十几个人被波及到,可浑身血眼,狂呼惨死,那一时不得死的只求个痛快,这样的场面着实将京城守军震撼到了,被溅射到的人身上还穿着甲胄,甚至还算齐整的铁甲,可丝毫有作用。

  看到这一幕,任你忠心耿耿,也胆寒心战,你说敌人攀爬云梯上来,大伙轮着刀枪上去拼命,被砍被刺,交代也就交代了,但那贼军在千余步之外,自家的火炮打不到对方,对方的火炮却犀利到这样的地步,这还怎么打,这还怎么守,即便是最勇悍最忠心的将士也没办法坚持,大伙不怕送死,却不愿意这么白白送死。

  局面如此,城防上的消息迅速反馈到各处,然后快速的送进宫中,在这个时候,京师消息传递是难得的高效,也没办法不高效,眼下的京城是一片死寂,一声声炮响城内听得很清楚,即便在皇宫中也听得见,皇帝和太监大臣们都在盯着,随时要消息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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