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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架空历史] 大明武夫 【作者:特别白】(4月18日更新至 “第1530章 将来的君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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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34章 极端和更极端

  在京师也有这样的声音发出,不过这些声音只在暗处,带着愤恨和绝望发出,没有人能听到,也没有人想听到,明面上大家都只知道一件事,那就是东林清流,绝不对逆贼低头,一定要还大明朗朗乾坤。

  有人以为江南地方上与徐州打交道不少,定然会有所劝阻,可出乎众人意料的是,南京、常州、苏州、松江各处,都是鼎力支持,一封封急信快马送到京师,无不是要求尽快出兵。

  “南直受贼祸久矣”某信里的一句话在朝议的时候反复拿出来讲,说这句话的时候,大家都要似真似假的抹抹眼角,以示悲愤。

  传说南直隶江南几大豪门已经带着银子来到京师,到处拜访馈赠,全力推动对徐州的会剿,细究这些豪门的背景,都是在棉布上赚了大利的人家,而且在外销南货和海贸上牵扯极深,有这一层关系在,言官清流们的气势更是如火如荼。

  清流正人,东林党众,一边倡议会剿徐州,一边紧张的提防着阉党的反击,毕竟魏忠贤一系主导了历次对徐州的围攻,虽说没有胜过,可最起码了解徐州贼众,比自家这边闭门造车要好太多,自家在这边夸夸其谈,如果被阉党抓住什么错漏,那可就有麻烦了,但出乎意料的是,阉党很低调,似乎清流们针对徐州让他们松了口气,不过东林上下都在互相提醒,万不能忽视了阉党,等这次大胜而归,就要为国除害。

  只是当初会剿徐州动用了近六万官军,然后只剩下了不到两成,即便这里面有贪墨军饷的空额在,这实打实的损失也是不少,这次要会剿徐州,无论如何也要拿出更多的兵力才有把握,可兵在哪里?魏忠贤当时调动山西和陕西的边军前来,就已经被认为是丧心病狂,那几万边军过境,恐怕就和闹蝗灾一般,蝗虫吃粮食,边军是要吃人的,地方上肯定会残破不堪,这也是召还魏忠贤的朝议中,很多抽身事外的山西、陕西和河南官员与东林党人同进退的原因。

  可内陆的军镇兵马已经信不过了,保定镇大败亏输,登莱镇全军覆没,新立的大名镇全盘崩溃,南直江北的狼山镇残余三成,可见内陆兵马实在不堪战,想来想去,能利用只有边军,难道要像阉党一样调动陕西和山西的大军吗?那岂不是重蹈覆辙……

  办法是人想出来的,兵部、户部的郎官们很快就拿出了法子,以宣府官军为主,抽调一万五千,以蓟镇兵马为辅,抽调八千,京营两万,保定镇、真定镇以及山东参与兵马合计两万,山西镇边军五千,河南新练兵马一万,合计八万官军,号称十万,南下徐州剿贼,到时命湖广、江西兵马入援南直,南军合计三万余,号称五万,南北两路合击徐州。

  这个计划一提出来就震动京师,很多人都诧异的询问这是不是疯了,宣府是京师的西北门户,蓟镇则是东北门户,更不要说,蓟镇现在还在担负着对辽西辽东的支援和屏障,这不是陷京师于险地,置天子安危于不顾吗?

  而山东出身的官员都是急了,有人叩阙上血书,有人发动亲朋上疏,这些大军南下徐州,必然要经过山东各府,这岂不是要将山东彻底糟践掉,大军出动只带三日到五日粮草,其余都是向地方筹措,山东地方这些年连年遭灾征战,这不是要让地方上元气断绝吗?

  不过势单力薄的山东官员很快就被压制了下去,为何敢于调动宣府和蓟镇的大军,也很快给出了理由。

  宣府和蓟镇的兵马都是为了防备北边的蒙古察哈尔部,这个部落是草原共主、成吉思汗直系后裔的直属部落,这一代的可汗就是林丹汗,不过草原上的蒙古各部分崩离析,东边的科尔沁部和建州女真走得很近,已经开始结盟,而西边的土默特部早就以归化城为中心自立,在这里的俺答汗威名更胜,漠北蒙古本就只有名义上的联系,而更西边的卫拉特部和察哈尔一直是死仇。

  这一代林丹汗开始还有些励精图治的心思,可从密宗****改信红教之后,就和其他虔信****的蒙古各部离心,然后就是建州女真的崛起不断在挤压林丹汗的地盘,建州女真和同盟蒙古部落几次出击,都把林丹汗打的大败,无奈之下,林丹汗只能西迁,打败了更弱的第三代俺答汗,开始盘踞在归化城一带,蓟镇和宣府的防御对象已经不在了。

  再说辽镇的建州女真,自从孙承宗督师辽东之后,在那边重建堡垒,招募兵马,局势也渐渐稳下来,这一年左右建州女真没有发起什么攻势,那造几千辆鸡公车绕路攻打明朝的消息也被证明是谣言,更关键的是,皮岛那边频繁报捷,然后又频繁告急,登莱巡抚袁可立给朝廷的奏疏上说得很明白,皮岛东江镇已经牵制住建州鞑虏的大批兵马,关外冬春易行的时候,建州鞑虏大军正在围攻,也就是说,鞑虏被东江镇牵制住,一时间动弹不得,加上愈发稳固的辽镇防务,建州一侧也不必太担心了。

  既然察哈尔西迁,建州女真被牵制,宣府和蓟镇的兵马已经可以被调动。

  “边军精锐勇不可当,天兵一到徐州,贼众土崩瓦解,或不到徐州,听闻军威已然溃散,定可速战速决”

  兵部官员所拟的计划很是周到,集合各路兵马合击徐州,这样的优势,又有边军精锐在,肯定能够速战速决,或者单单是这样的规模威势,就会吓得徐州贼众不战自溃,花费不了多少时间,各路兵马就可以回归本镇,不耽误这边的防务。

  有人说“纸上谈兵”有人说“明之赵括”,可这个计划提出来之后,大家却也挑不出什么毛病,察哈尔部的消息早就传遍京师,如今“……察哈尔人不足四万,马不足五万,人马老弱疲病,不堪一击”,这些事由晋商探明传播,大家早就知道,也早就松了口气。

  更关键的是边军,在大明官吏士绅百姓所有人的心中,这九边之地的边军是天底下一等一的精锐,他们在边塞和鞑虏终年激战,早就见惯铁血,勇悍无匹,大明闹过多少乱子,当年那刘六刘七的白衣神兵,骑马纵横大江南北,内陆官兵不堪一击,可最后怎么样,江彬带着千把辽镇边兵就给平了,万历年倭寇近三十万入寇朝鲜,最后怎么样,被四万多辽镇边军打的跑回倭国,更不要说北边那些威胁大明几百年的鞑虏铁骑,是靠谁挡住的,还不是边军。

  当然,也有那么几次挡不住,不过大多时候还是挡住的,这样的边军精锐,而且一下子动用近三万,对付徐州贼众还不得是砍瓜切菜一般,唯一的疑虑就是要快,平贼之后要尽快回归本镇,免得被北边的鞑虏趁虚而入。

  这个计划提出来之后,东林党人压制了所有的反对声音,由吏部尚书赵南星,内阁首辅叶向高推动,将其送到了天子御前,恭请圣裁,这天底下的文官,第一号人物是内阁首辅,第二号人物是吏部尚书,有他们两人牵头,又有下面一干党羽鼓噪,朝臣中断没有通不过的道理,关键还是看内廷的态度。

  如今司礼监掌印太监王体乾已经对魏忠贤不是那么言听计从,和东林暗通款曲,他这边倒是好说,关键还是看魏忠贤,虽说他已经低调,但每日里随侍天子的大珰还是能够翻云覆雨,阉党想必也知道一旦动兵会剿成功,马上就是阉党的末日。

  可出乎意料的是,内廷没有任何的阻碍,天启皇帝准了这个计划,司礼监、御马监各处都没有任何的阻碍,内廷外朝在这件事上达成了一致,按照宫里传出来的消息,天启皇帝曾经问过魏忠贤的意见,魏忠贤只说可行,但要用一老成持重的的人物督率大军。

  阉党居然不拦阻,他们到底想要干什么,本想着准备动员清流言官恶斗一场的东林党人反倒疑神疑鬼起来,随即京师不少阉党一系的官员纷纷对东林党示好,他们已经不求能保住官位,只求可以太平脱身,到这个时候,东林党众臣才意识到阉党的确不会阻挠,而且阉党的确末日到了。

  各处的文人士子都是志气高昂,自万历倦政到天启年的阉党专权,终于又到了众正盈朝的时节,以后千难万险无数烦恼都将烟消云散,定当政治清明,国家强盛,重现三代之治。

  有消息传来,在漕运沿线的天津、临清各处,各处公仓私仓将全力供应军粮,军资牛马等等也会充足,这让众人的信心又高了许多,连山东官员的反对也消散了,谁也想不到,一文钱税都不想多交的江南富豪们居然会主动沟通漕运粮商,做出这等利国利民的勾当。

  “一斤粮如何及得上一尺布,如何比得了一斤盐,不必说一斤酒,一斤铁”有京城文士这么写道,可能看懂的人却没有多少,只当是胡言乱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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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38章 给一个大教训

  “田地和农户是我们的基本,这个要有一根红线,任谁也不能过这根红线,过线了,我们也就不稳了!”赵进说这个的时候,很多人都纳闷为什么用“红线”这个词,不过这个道理大家都是赞同,有粮不慌,无农不稳,这个是至理名言。

  当赵进自称将军,徐州赵字营改为赵家军之后,朝廷关于会剿徐州的消息也到了这边,赵进和伙伴们自然比大众早知道些时日,不过徐州以及周边百姓知道这个消息后,却没有上次那么大的反应,何家庄那边也没有人去搬家回迁之类,倒是有富贵人家派仆役上街看了看,发现一起如常也就不理会了。

  按照知州衙门那边传来的消息,当徐州知州童怀祖看到公文后,只是冷笑着丢到一旁,和身边师爷说了句“荒唐”,然后就忙着去清点账目,如今童怀祖和师爷合股开了个酒庄,专门从徐州这边贩运烧酒回乡,利润很是丰厚,现在已经没什么心思忙碌政务。

  话说回来,童怀祖如今也没什么政务处置,他连辞官的心思都没了,几次辞官,凤阳巡抚那边都没有丝毫的反应,托朋友去吏部那边询问,也不给任何回应,童怀祖也就看明白了,这么多年他也摸清了赵进那边的做事风格,索性安居下来,还在何家庄置办了宅子,时不时过去住一段。

  眼下徐州以及赵进切实控制范围的地方官们处境都很微妙,他们倒不用担心安全,只要不做什么小动作,赵家军懒得理会,微妙所在是朝廷和上司,从上到下都已经无视了他们的存在,但又始终保持他们的存在,颇有些州县官员任期已满,但没有任何调转升迁甚至致仕的指令,只有一张简单的公文过来,上面都是差不多的文字“再留一任”,朝廷又管不了这些地方,又要保持这样的存在,就只能用这种无聊无赖的法子了。

  朝廷的这个动向非但没有让徐州赵家军控制区域内惊慌,反倒是让河南、北直隶以及山东登莱镇,以及南直隶江北庐州府、安庆府、滁州、和州官民都是惊惧非常,纷纷向其他各处搬迁,更有趣的是,还有向徐州控制区域内搬的。

  漕粮粮价开始暴跌,但徐州旺盛的需求很快让价格变得平稳,在清江浦和江南的生意人们开始还是习惯性的发愁,因为只要开打,漕运必然会受到很大的影响,粮食贸易因为徐州这边旺盛的需求还好说,可输入北地的其他货物怎么办?但这个发愁只不过是习惯反应而已,大家都知道法子,而且这法子更简便便宜,那就是走海路。

  你愿意把货物直接送到京师,有余家的沙船可以雇,你懒得折腾,可以直接把货物送到蛤蜊港或者海州港,那边的海商手里银子太多了,多少货物都能吃下,不管是贩运到外洋,还是送到天津那边,获利都是丰厚。

  在这样的局面下,清江浦很多豪商心里却在暗自惶恐,清江浦能如此兴盛,能成为天下间的财货枢纽,大家能有今日的身家,靠得就是这运河,可现在对运河的倚靠越来越少,漕运开始转向海运,那大家的将来在何处?

  对此等心态,周学智所在的贸易厅了解的很清楚,这种心态就是清江浦和扬州豪商屡次参与敌对徐州赵家军的重要原因,贸易厅没有什么威逼利诱,只是讲述道理,海运能替代的不过是清江浦去往京师的运输,可通过徐州向河南、山东、山西、陕西甚至北直隶南部的各条商路却不是海运能替代的。

  已经成为区域核心的徐州那边,需要清江浦汇集的大批货物,徐州和清江浦之间最方便的交通还是运河水运,等到运盐河修通,清江浦依旧是天下的财货中心,到时这清江浦就是连接徐州、海州港以及江南各处的枢纽之地。

  无论大家信或不信,目前清江浦这边的生意还算是兴盛,粮食或者就地发卖,或者用漕船运送北上,然后一船船的货物自清江浦出发,运送到海州港和蛤蜊港,然后换成银子回来,货物被海商们运走,清江浦的商人们总觉得自家天下无双,这次却知道天外有天,海商们的购买力好似无穷无尽,多少货物运过去他们也能吃下,到这个时候,那些眼光只在运河上的漕运豪商们才意识到市场不仅仅是大明天下。

  徐州集市上那边的销售铺货同样兴旺,牛车、马车还有骆驼组成的商队从山西和陕西渡过黄河而来,然后满载而归,这些货物不仅是卖到山西和陕西,还要去往塞外草原,还要去往西域各处。

  谁都知道要打大仗了,可生意丝毫没有受到影响,甚至还因为徐州兵马的军需暴增,让大家结结实实的发了一笔财,相比于这个,大明朝廷则是征发征用为主,势力通天的豪商固然能在兵部和户部拿到大笔银子,可没有背景靠山的就要吃大亏了,眼下居然有北直隶的商人逃进徐州当然,江南那边的商人们一边生意照做,一边鼓动着京师的党人们对徐州作战,与其在徐州强豪的地盘内发财,还不如把这个地盘拿过来,或者交给自家人掌控,这样就没必要缴纳那么多费用,还可以坐地收钱,贸易厅对这些人的态度也很平和,只要你按照规矩来做生意,那绝不会拦着你发财赚钱,反正这些豪商赚的再多,也没有一文钱贴补到朝廷和官军身上。

  伴随着商业贸易兴盛,徐州的各个工场也在扩建招工,连轴转的进行生产,归德府和临近开封府的很多田地,无论对徐州敌视与否,都开始种植棉花,徐州那边提供棉种提供人员指点耕种,甚至还特意下了定金,怎么算都比种粮要合算很多,大批来自河南的劳力涌入徐州的各个工场。

  但相对的,赵家军农垦田庄第一次感觉到了人力的不足,在最开始的时候是人多地少,种出来的收获维持不了温饱,还要依靠外来的输入,后来田地多了,人也多了,收成越来越好,不仅能自给自足,还可以供应外面,甚至还有空余的人力纺纱织布,但青壮们被选拔去做候补军兵、军兵和团练,有各项技能的去做工匠,还有不少人被招募去做工,另有那些有才华勇气的人被选拔出来做庄头管事等等。

  在于此同时,赵字营控制的地盘还在扩大,山东兖州府、南直隶的凤阳府都是地方广大,可兖州府因为灾荒和战乱人口稀少,凤阳府因为中都所在等原因同样人口不足,这两处都只能说是地广人稀,徐州控制的庄丁分摊下去已经有些不够了。

  云山行和贸易厅下的各处商行一直在邻近各省招募屯垦庄丁,可这两年周围没什么灾荒民乱,对于故土难离的百姓们来说,只要能活下去就不会背井离乡,而江南和江淮的地震也带不来太多人口,因为这边富庶繁华,自我恢复的能力很强,至于辽东那边,眼下辽东皮岛各处才刚刚开港,朝廷又是这般开战的架势,更不要提郑家大帮还没有理顺,运送招募人口陷入停滞。

  有足够的田地却没有足够的人来耕种,这是赵进和伙伴们的一块心病,没有足够的人口,没有足够的粮食,对后继壮大和根基稳定都是麻烦,所以眼下最要紧的,就是保持直接控制人口的增长。

  “招募辽民是最要紧的,此外就是抓捕俘虏”大家对这个都有共识,想要做到这个,只有开战。

  既然朝廷想要大打出手,那就不是徐州擅自挑衅,不会有人觉得徐州一意谋反,现在天下人所看到的是,徐州没有什么狂妄自大的要求,没有要求官职,没有要求地盘,甚至没有要求钱财,可大胜之下的如此低调,但朝廷却执意兴兵。

  大明官员士子对朝廷此举大多是支持的,哪有恶霸豪强不知好歹,对朝廷指手画脚,长此以往,体统何在,规矩何在,若是其他人照做那岂不是处处大乱,而处于战场以及周围的各处,北直隶东南部分,山东全省,河南西北部分,以及南直隶江北大部,则是士绅百姓都极为反感,心想朝廷未免太不知道好歹,那赵家军如此大胜却给朝廷留了那样的体面和分寸,可朝廷怎么就这样不知道自爱?还要让地方上遭殃遭祸?

  “阉党不行了换清流来,等把清流也打垮掉,就没有人再敢上来招惹我们,这次我们要拿出足够的力量,给朝廷一个教训,也让天下人知道我们的力量”赵进在议事厅中朗声说道。

  他说得肃穆,可身在议事厅的几人神情却很古怪,王兆靖、吉香和刘勇三人彼此交换眼神,都是忍不住笑,如惠则是轻声咳嗽,到最后王兆靖笑着说道:“大哥,你不总是说低调内敛吗?现在怎么要大张旗鼓了!”

[ 本帖最后由 chenjiaonline 于 2015-8-17 16:45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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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39章 万事顺利

  赵进没好气的扫视一圈,闷声说道:“想要内敛发展,也得打出个内敛的环境下来,不然总是有人心存妄想,这次之后,我们就可以多太平些日子了!”

  “大哥说得是,这之后,无论咱们快走慢行,都是咱们自己的事情,外人变动不了了!”王兆靖也收起笑容说道。

  吉香神情很振奋,甚至握拳挥动了下,扬声说道:“大哥,一直是官军和那些不长眼的匪盗招惹咱们,现在该咱们主动出手了!”

  赵进点点头,放缓了语气说道:“咱们这么大的块头,该变被动为主动了!”

  “催促海州港守备团和军兵营尽快就位驻防,催促新立各军兵营尽快进入驻防地第一旅全部在济宁集合兵马,第二旅全部在隅头镇集合之后北上,丰沛团、宿州团来此处集合,邳州团会同第二旅一同北上,本部这边,我带教导旅、亲卫旅第一团、骑士第一团以及四分之三个火炮团”

  “第三旅向南扫荡,以第三旅旅正董冰峰为主将,巡丁团团正黎大津为副将,巡丁团机动各队为辅助,凤阳巡抚标营残余、狼山副将所部残余以及相应人马都要俘虏解散,不得继续留存,第三旅要在长江边建立营盘,同时要做好向安庆府突进的准备,南直隶江北不允许有官军存在……”

  赵进的一道道命令下达,赵家军控制范围内,从北向南,从西向东,都开始紧张忙碌起来,先行动作的是新立的二十个军兵营,他们去往各处驻地,军兵营的任务除了本地驻防之外,还要督促附近农垦田庄的青壮编练,他们过去之后,就填补了军士旅团大队的空档,让局势稳定下来。

  和从前的微调不同,这次扩军一下子增加了一万几千的军士军兵,在大明官军中,这样的扩军会耗时良久,新的营头编制要招募新兵,然后要加以训练,等到形成战力,那是一年或几年后了,而徐州这边却不需要担心那么多,新建各团先前都已经是巡丁大队的编制,以巡丁为骨干,补充团练进去,而新建各营则是以表现优秀的各级家丁为骨干,搭配以集合起来的团练,至于新建的骑兵团则是招募徐州义勇。

  在这样的体系和方法下,新建团营立刻就能形成战力,因为这些巡丁、团练和徐州义勇本身就按照赵家军的方式训练,彼此间也配合过很多次,不存在磨合和熟悉的问题,只不过在这一轮扩军后,徐州邳州的几十万人口差不多用到了极限,农垦田庄那边已经不能再有脱产的护卫,不然就耽误农工商的运作,但在这一轮扩军后,很多原来团练们要做的事情都由军兵营完成,不存在防务的空档。

  清江浦那边雇佣大车的价钱已经飞涨,因为牛马大车被抽调补充到旅团辎重中,清江浦的大车行其实也是赵家军辎重后勤的一部分,这次用起来的不光是大车行,大量的漕船都被利用起来,船上的漕丁倒是乐见其成,毕竟漕运堵塞,大家生计就有问题,既然徐州的进爷愿意照顾,大家也乐意卖命,至于忠义?漕运上吸大明的血这么多年,什么时候讲过忠义?

  让南直隶各路豪商咋舌的是,赵家军到现在还没有耍弄蛮横,而是公平买卖,只要不哄抬物价,赵家军给出的就是真金白银,甚至盐货生意还在照常运行,因为云山行的参与,淮盐产量比往年多了足足六成,而且还会继续增长,更不要提被战争刺激,而变得红火无比的集市和大市,徐州这些年到底积聚了多少金银?每个人都很有兴趣猜一猜。

  道路上是满载物资的牛马大车,运河和各处河流上是吃水颇深,扬帆前进的各类船只,在运河两岸的道路上,赵家军各部紧张行进,尘土扬天。

  朝廷出动大军,往往计划还在兵部,内容细节就已经天下皆知,而徐州赵家军这边则不同,各处临近的只看到兵马调动,相关各方只看到物资运输,等启动的时候能猜到大战将起,却不知有多少人,出动了怎么样的力量,有从淮安北区来徐州办事的,讲述自己的见闻,彼此印证,才赫然发现,这第二旅和徐州大营都要出动,各处加强团也要动。

  天启四年三月二十五日,赵进下达命令,到四月初一的时候,各处已经有猜测,说徐州这次要出动十万大军,打进京师,夺取天下!

  亲卫旅第一团在三月二十七日渡河北上,骑马军士团在三月二十九日启程,赵进和教导旅在四月初二这天出发,之所以走这么晚,是因为徐州、邳州两地父老的请求,两处最德高望重的士绅豪强彼此联系之后,决定准备香烛牛酒,恭送赵进此去成功,为赵家军壮行!

  赵进在三月中旬,派信使骑快马去徐州、邳州各处宣读文告,招募自备兵器坐骑的义勇武夫,在文告上说明此去凶险,生死自负,也没有说会给什么好处,但这个招募文告在徐州和淮安府、甚至凤阳府和扬州府以及山东兖州府都掀起了风浪,能自备兵器坐骑的武夫纷纷赶到,没有马匹的也连夜赶路过来,那些士绅豪强们花钱武装自家的子弟,甚至又那耕读传家的收武人为义子,花钱装备,让他们来这边报名。

  按照大家的想法,这是进爷要跟乡亲们共富贵了,这是最后的机会,如果不抓住,以后可就没有这样的捷径,热血男儿就该在这个时候靠着刀枪博取功名,为自己,为儿孙赚一份几代几十代的富贵家业。

  不过能来的也不多,因为赵家军一直在这些地盘上吸纳招募,等到赵进领兵出发的时候,义勇共有一千二百余骑,被分成三队,归亲卫旅第一团、教导旅和骑马军士团分别带领。

  “祝将军此去旗开得胜,宏图大展。”徐州邳州的士绅名望们恭敬异常的颂祝,然后奉上美酒,赵进笑着接过,然后一饮而尽,王友山微笑着站在另一边,眼下这个场面正是他参与策动的。

  赵进笑着拱手,众人都是还礼,等大家起身后,赵进朗声说道:“此战之后,大家会过得更好些,日子也会太平几年,至于大家所想的大事,赵某也可以明说,不急,还要再等几年,不过赵某年轻,等得起,我看各位也都等得起。”

  谁都能看出来赵进心情不错,话的意思让大家有点失望,不过都是知趣的笑起来,赵进翻身上马,又是扬声说道:“各位,好日子还在后面,日子还会越来越好,大家放心就是!”

  听到这番话,众人发自内心的哄笑起来,看着赵进在亲卫扈从下出发,等这边人一走,大伙都在低声议论说进爷的为何这么愉快,有些走得近的就在卖弄,说前段日子老太爷身子不好,这几天却恢复的很快,甚至能下地走路了,大战之前没有后顾之忧,自然轻松愉快,还有人说赵进纳妾的事情已经定下,现在孟子琪已经不在赵进府上伺候,而是住到了外面,由城内一位忠厚老秀才收为义女,就等着凯旋归来进门。

  纳妾这个算不算喜事还有待商榷,火器的威力大家都看得清楚,孟志奇掌握了那么大的力量,又是赵进亲卫,自然要有所笼络。

  赵进父亲赵振堂身体的好转则是实实在在的,据说是陈武来看望了一次,很是讥刺了一番,说什么“你操这些没用的心干什么?你家小子折腾出这么大的局面来,你帮过什么忙吗?你既然帮不了忙,还整天担惊受怕的,这是老糊涂了吗?咱们活咱们自己的,看着小子们折腾,他们自己的富贵好处,和咱们有什么关系,他们孝顺,这不就够了吗?”

  直截了当的言语倒是让赵振堂放松下来,心事负担一去,精神立刻变好,饭量变大,身子一天天见好,到底是当年刑场上的刽子手出身,真要想通了倒是果决,赵进去看望的时候习惯说说赵家军的动向,赵振堂不听了,甚至不让他来看望,说是让孙子孙女每天来就好,你去忙你的,或许李子游送来的几只老山参和关外珍惜药材起了作用,赵振堂恢复的越来越快。

  在这样的情况下,赵进自然心情愉快,而且让他轻松的还有其他原因,当骑马军士团到达济宁的时候,朝廷还没有做出什么反应。

  四月初六这天,赵进率队到达济宁,沿途没有受到任何抵抗,反倒是有些莫名其妙的人过来口称万岁,甚至还有自宫以求侍从的,都被直接驱赶离开,到达济宁的时候,济宁城外的运河周围已经成了人马喧腾的大营,第一旅各团已经集合完毕,第二旅各团会在两天后到达。

  陈昇的第一旅并没有在这边枯燥等待,骑马军士各连队和在这边的义勇骑兵都被派向兖州府府城滋阳,射箭入城,喝令躲在城内的一千几百官军投降,这千把官军还是在鲁藩被灭门的时候来到,一直就没有离开,不过也没有人理会,几次大战都在那边旁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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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40章 临清潘主事

  当第一旅的马队出现在滋阳城外的时候,整个滋城内都陷入了诡异的安静,滋阳守备想要变装逃跑,可大营周围被知府知县属下的衙役紧紧看住,根本找不到机会,兖州知府已经得了消息,说这次徐州兵马还没有杀官造反的意思,但大家都要懂得分寸,不要让别人难做。

  府衙和县衙的人当然明白分寸,他们清楚的知道,如果不是徐州提前做了安排,现在城内早就要乱起来,趁火打劫的场面肯定少不了,至于这高耸城墙根本不是阻碍,即便不用大炮,也会有无数人抢着从里面开门邀功,既然都这么明白,那就不要莽撞做什么错事,所以索性为徐州人马着想,先把官军看住了,别给满城父老添乱。

  对知府和知县的安排,滋阳城内的士绅都颇为支持,这才是为民着想的好官,甚至有人联络了官军里面的几位把总,如果真有人莽撞,官军内部就会有义士出现,滋阳守备和两个千总最后被允许拿着自己的积蓄带着家人离开,兵卒们没有丝毫的勇气,交出兵器后出城投降,他们都听说徐州带人还算宽宏,种地吃饭总比当兵苦熬要强。

  在得到赵进的允许之后,兖州府才开始急报济宁,说徐州贼兵北上,意图不轨,兖州府上下决意抵抗,但寡不敌众,请求朝廷和省府速速援救说起来会让人哭笑不得,在赵进率领大军自济宁沿运河出发之后,告急的文书才从府城发出,而且绝不赶路,就这么跟着赵家军的大队行进,而在这个时候,偌大兖州府已经没有官军存在了。

  “现在的山东只有登州府新招募的辽兵,数量几千,形不成战力,此时即便出动也不在话下,济南府的千余官军现在都已经收缩到府城,不必担心什么,如果登莱镇和济南府的官军正面来战,那就是送死,如果他们想要走侧翼抄后路,滕县团、沂州团和那些军兵营会给他们好看……”

  赵家军各部在济宁城下会合后就拔营出发,到东平州梁山左近的时候扎营,赵进召集众将军议,军帐中的气氛谈不上紧张,这一路根本没有什么抵抗,只有士绅土豪带着酒肉粮草过来劳军,更有胆大的带着青壮过来投靠,大家都以为要变天了。

  不是没有战斗,但这战斗却不是赵家军和官军之间的,而是赵家军骑兵四出,扫荡那些假冒徐州名号趁火打劫的贼匪恶霸,那也和追猎没什么区别。

  桌面上有由赵进提议,几名被抓的传教士制作,用胶泥和细沙作为原料,形制相对简单的沙盘,大概的地形起伏,城池村寨山丘河流等等,都在上面做了标注,这样看起来就直观很多,赵进拿着根细木杆指点解说。

  “山东西三府境内不会有什么大规模的战斗,但攻取城池的时候,或许城内官府豪绅会组织民壮守城,不过我们这次的火炮足够大,那几处要紧城池内都布置着内应,那也不是什么阻碍。”

  听到赵进的话,军帐内的诸将脸上都露出笑容,原本赵字营最头疼的就是高墙深沟,大伙都舍不得用精锐的家丁军士消耗攻城,可现在大炮轰过去,什么城墙城门都直接轰塌了,城墙上那些滚木礌石弓箭之类的,在火炮面前就是个笑话。

  “山东的关键是临清城,我们的北进大营就设在那里,东昌府、济南府和河间府这三处,也只有临清城那边能给我们提供足够的粮草,按照内卫的消息,宣府官军现在才过良乡,蓟镇官军还有一日才到天津,如果不出意外,决战战场就在河间府了,我们的进退都要依托于临清,所以那边一定要切实掌握!”

  大军行进,无时无刻都要考虑粮食和水源,没有了这个,就不要谈什么战力,而且水路对辎重粮草的运输也有极大意义,有这个前提在,再看对方的目标,那么行军路线已经可以大概确认了,官军一定会在天津那边汇合,然后沿着运河一路南下,除了水路本身之外,也只有运河一线才能足量供应大军的粮草了。

  所谓奇兵和偏师,也只不过是在彼此距离一天到两天内做出的布置,且这还是要冒很大的风险,在这样的十万之众的对抗上,大势很容易判断。

  “朝廷的意思其实和我军殊途同归,我们准备在济宁和临清设立大营,他们则是准备在天津和临清设立大营,户部已经有人在临清筹集粮草,李家现在也在帮我们调拨囤积,按照目前的行军速度看,我军肯定会早到临清,但如果临清那边有人想要做什么极端的勾当,对我们就有很大的风险,诸位,这一战务求万全,不能有一丝的风险,马队先行出发,控制临清城外的粮仓,不求夺城,但一定要控制住粮仓,如果控制不住,我们也不担心失败,但这次就出不了山东了!”

  地处东昌府北部的临清州格局和兖州府的济宁州差不多,运河在城外,粮仓和繁华地界也都在城外。

  正月时候,徐州人马和官军在东平州那边大战,官军溃败,临清州上下还跟着惊慌失措了一番,不少人去找李巡检父子表示要对徐州效忠,还有人直接在李巡检父子面前磕头的,直接喊“天王万岁万万岁”,等到徐州主动退兵,这才安静下来。

  接下来就是魏公公魏忠贤那疯狂的计划,让临清州这边又是担惊受怕,然后魏公公被召回,朝廷要招安徐州,再接下来,就是朝中的清流们提出了更疯狂的计划,想要胜过一个极端疯狂的,你只有比他更极端疯狂,只是这让临清州的豪商和士绅们发愁惊惧。

  虽说这城内有过闻香教的圣姑,又有李巡检这样和徐州勾结紧密的,但临清州毕竟还是大明国土,王法治下,当朝廷户部和省城巡抚那边都派人来到之后,临清州这边就被督促着运转起来。

  朝廷愿意出银子,又有户部的威势压下,而且还有粮商背后的大佬们默许,那些吸漕运血的粮商们或情愿或不情愿的开始吐回去,但这些都是在账目上的变动,运河码头上那么多粮仓其实没有什么进出,无非是某某粮屯粮仓此时划归某方。

  让临清很多人啼笑皆非的是,户部和巡抚那边在搜罗粮食,李家和云山行也在采买,双方居然互不干涉,甚至还有在某家那里彼此抬价的情形,说起来也不奇怪,如果是寻常商户,官府派出吏员差役拿着封条就给征用了,可能做漕粮生意的角色哪有好惹的,你敢征用,明日里就官位不保,这些和清流大臣千丝万缕的豪商们这次已经在捏着鼻子为国做事了,就该高价采买做些补偿。

  按照大家从前的经验,都觉得这次徐州还会被动迎战,朝廷派大军南下,搞不好战场还是在兖州府境内,济宁附近,谁能想到这次徐州赵家军反应的很快,朝廷还在调集兵马的时候,他们已经在济宁集结完毕,朝着东昌府这边来了,任谁都能想到,这临清城是对方必然要动的。

  原本临清州上下对户部和省城的来人都很热情,在消息到来后迅速冷淡了下来,那省城来人倒是不含糊,得到消息的一个时辰之后,立刻带着人回济南,为什么耽搁了一个时辰,要把在临清州这边捞到的好处之类的装箱装车,不然这次可就白来了。

  户部派来的那位主事潘和建倒是很快做出了决定,他将随员和护卫兵卒们喊到一起,然后将院门屋门都是紧闭,临清城盯着这边的人都觉得笑话,这位东林出身的户部潘主事来到临清后调子喊的很响,口口声声为国做事,结果粮商们送上来的银子,抬过来的女子都是笑纳,实在看不出那里是“清”了。

  白花花的金银摆在堂前,已经被分成了等大的份数,看到这钱财,随员护兵和仆役们都是瞪大了眼睛,眼尖的还能认出来,这就是粮商们送过来的好处,每份怎么也有个百把两,拿去买房置地怎么也算能过几年好日子了。

  潘和建穿着官袍,长衫下摆却用绳索绑紧,手里拿着一柄长剑,满脸决然的说道:“诸位,朝廷大军行动迟缓,徐州反逆却来得快,逆贼肯定要早到临清城,这城外粮草搞不好全被反贼夺取,成了他们造反祸害天的资本,只怕徐州贼本来打的就是这个主意,更有附逆的奸邪之辈在城外为他们积储粮草,真真是罔顾大义,混账之极!”

  下面的随员护兵和仆役只盯着金银看,对这位潘主事的训话没什么兴趣,谁不知道这些勾当,这本不是秘密,现在大家最关心的是潘主事拿出这么多金银要干什么。

  “本官读书知大义,定当忠君报国,怎么能坐视这临清州落在贼军手中!”潘主事大义凛然的说道,他话音未落,却有人向后退了几步,大家是办差伺候人养活自己,可不想跟着你去和反贼作战,或者守城什么的,那可是自寻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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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41章 一粒粮食也不能留

  “咱们现在就出城,把城外的粮草全都放火烧了,然后就回京师,贼军没了粮草,定然不战自溃,到时候人人有一大功!这些银钱你们先拿去,等事成之后,本官还要给你们另一半,那些钱财,本官已经送回京师了!”潘主事倒是调转话头。

  听到这个,潘主事喊来的这几十人顿时振奋起来,放火可是容易,外面那些粮屯和粮仓大家都跟着去看过,草木围起来的仓库,里面又都是种子之类的,有一点火星就能着起来,到时候火势蔓延这事就算做成了,眼前加事后的几百两银子也就到手。

  这可没什么害怕,贼军说是快来了,但还没有到,出城放火肯定是猝不及防,等火燃起来什么都晚了!

  屋中稍微安静,随即大伙都是吆喝起来,一边七手八脚的上前去拿银子,一边嘴里喊着“愿跟着老爷出生入死,报效朝廷老爷妙计,回京之后定然会一番大富贵!”

  没过多久,潘主事和属下们就已经准备停当,有人骑马,有人赶车,每个人都是背着个沉甸甸的包袱,脸上却带着兴奋,就这么一路出城而去,临清州官吏也懒得理会,更没有开始时候的殷勤奉承,倒是路人看个热闹,对这一行人颇为鄙视,这不光大包小包的好处,那院子里的女娘都放在轿子上带走,这一次真没白来临清。

  等出城之后,却是直接奔着码头那边来了,回城乘坐官船也是常规,当然,那些粮仓粮屯也在这边,将细软和车马放在上风向那边停好,一帮人又是手忙脚乱的准备好引火物点火,没多久是人手一根火把,那潘主事站在马车上好似统帅,威风凛凛的大喝一声,众人拿着火把立刻散开,朝着粮仓粮屯的方向跑去。

  自从徐州大军汇集济宁的消息传过来之后,临清州运河码头上就变得无比冷清,能走的都是逃散,兵灾要到了,傻子才不走,既然冷清,自然就没有人理会潘主事这帮放火的,即便是有看到,也都远远的躲开,那些护兵可都带着刀!

  拿着火把的众人越向里走,心里就越发兴奋,想想能把这么多粮食点燃,到时熊熊大火又是何等壮观景象,这些念头触动本能的东西,大家都情不自禁的加快脚步。

  “干什么的!”突然响起了怒喝,拿着火把的人一愣,却看到不远处粮仓那边有人看守,手里居然也拿着兵器。

  做这等伤天害理的勾当,总归是心虚胆颤的,冷清时候还好,一旦被人喊破,立刻就有些发慌,不过立刻有人吆喝打气说道:“老爷说了,咱们大伙动手之后都是大功,不让放火的都是反贼!”

  功臣、反贼,这两个名号砸出来,大伙的心气重新抬起,这可是有大义名份的,他们这边才挪动几步,意图却已经被看守的人发觉了,立刻大喊说道:“快来人啊!有人要放火!”

  这一声吆喝之后,却从这粮仓区域的各条道路房屋中有人走出,虽说也不是太多,可百余人都是有的,看守的人倒是毫不含糊,一打量就喊出这边的底细:“是那潘主事的人,大伙上啊,别让他们放火!”

  潘主事这边带队的人也看出对方的身份,却有几个熟面孔,原来是李巡检家的豪奴,刚来时候特意拿着礼物上门问候,怪不得都说这李巡检和徐州贼关系密切,果然真有勾结,不然怎么会派人守在这边。

  放火本就心虚,那些仆役随员之类更是慌张,看到对方拿着刀枪凶神恶煞的追上来,哪还有昂然和镇定,把手里的火把朝前面一丢,扭头就跑,那些护兵手里倒是有兵器,可李巡检这边的人都是朴刀长矛这等兵器,甚至还能见到两张弓,这可打不过。

  护送京官去外地办差的护兵都不是什么精锐,无非是按照规矩安排些有办法的老弱,跟着出去一起混点好吃好喝,真要厮杀搏命谁有这个胆子,他们跑的同样快。

  那户部主事潘和建自然不肯亲身犯险的,只是在大车上指挥若定,就等着熊熊大火燃起,看看这次决断能不能为自家换一场富贵,可连烟都没见冒起,没多久却看到自家下人跟头把式的跑出来,下一刻就看到后面恶狠狠追赶的民壮。

  看到这一幕,潘和建拔出佩剑,咬牙切齿想要下去厮杀一场,但迟疑半天还是没有动作,末了只是对着车夫马夫大喊道:“快走,去远处等他们!”

  从仓库码头那边追出来的人倒没有穷追不舍,不过越来越多的人从粮仓粮屯的区域跑出来,没多久就有三百多号人,但这些人里也不都是勇悍武夫,还能看到些神情畏缩的普通民壮,李玉良和两个武师身上都是披着轻甲,手持朴刀长矛,快步走出。

  “多亏早在这边有预备,要是粮仓烧起来,那可就是大祸了!”李玉良带着后怕念叨几句。

  他身后武师却没有放松,反倒沉声说道:“李公子,城内如果想要干什么,咱们这几百号人怕是挡不住,能拿刀的才一百多个,其余都是凑数的。”

  听到这话,李玉良回头扫视一眼,他是练过武,见过战阵的,自然知道这几百人的成色,李家自己打手奴仆在临清城横行霸道很多年,可这些人凑数还好,真要厮杀见血,恐怕就不顶用了,至于自家产业和城内云山行凑过来的丁壮,恐怕连厮打都不顶事,真正管用的还是自己老爹李巡检用银子喂饱的巡检司兵卒,还有云山行本地“护卫”以及莫名找上门却被认为可靠的十几个武人。

  城内还有数百官军,如果官府士绅们真要发力,几千乡勇丁壮也能凑得出来,这次是这个潘主事来放火,若是城内官府想要做什么,那还真挡不住。

  “雷财兄长应该能安排妥当,这临清州的官吏知道徐州的厉害,不敢妄动的,再撑一天,那些田庄怎么也能凑出千把丁壮,等他们来到就能撑到徐州大军来了!”李玉良故作镇定的说道。

  说完这个,李玉良转身挥手说道:“大伙都散去,遇到事就扯嗓子吆喝,人马上就要到,这几天犒赏翻倍,面饼炖肉随便吃!”

  他这番话说完,下面响起一阵欢呼,看守仓库的这帮人都开始各自回到值守的地方,人一散去,李玉良脸上的轻松也是散去,变成了忧心忡忡,沉声说道:“咱们的能骑马的都集合起来,听着吆喝就赶过去,千万别被人钻空子放火!”

  正在这时候,却听到有马蹄声急促的响起,李玉良和身边的武师教头都下意识的一惊,随即握紧了兵器,只看到一人骑马到了跟前,看到那人后,李玉良几人才有些放松,只是这人满脸却是惊慌失措的神色,没等下马就尖声喊道:“大队……大队骑兵从北边来了,肯定是官军!”

  话音未落,李玉良和身边几人都是脸色大变,从北边来的肯定是官军,几个月前大名总兵杨肇基和山东总兵杨国栋率领残余骑兵退守河间府,魏忠贤被召回之后他们被勒令在河间府守御,一直被当做阉党爪牙,不怎么被看重。

  可不管如何,他们这也是近三千的骑兵,这个数量的官军精锐压过来,李玉良这些乌合之众根本没可能挡住,李玉良身边几人都是看过来,就这么安静一会,李玉良嘟囔着骂了几句,然后咬牙说道:“吩咐下去,去庄子那边通知我爹,让他准备朝着兖州府那边走,咱们准备放火,一粒粮食都不能给官军留!”

  既然赵家军占不住这个粮仓,那就坚决不能让官军占住,李玉良倒是很快做了决断,但他心情却很是懊丧,分析眼前的局面,官军很可能守不住临清,这几千官军骑兵搞不好也会烧掉这些粮食然后撤回北直隶,结果是差不多,却让人懊丧郁闷。

  “快去,让大伙准备着,不然就晚了!”李玉良吆喝着催促,可就在这时候,却又听到马蹄声响,这让大家的脸色更难看,难道官军骑兵已经到了,要知道这可是城外,官军骑兵如果长驱直入的话,的确没什么阻挡。

  不过大伙迅速镇定下来,就是一匹马的蹄声,这个大家还能应付的了,而且没有什么示警拦阻,想必是自家的人。

  随即就看到一骑靠近,这人和先前来人不同,他满脸都是兴奋,远远就在马上挥手喊道:“少爷,徐州大军来了,徐州大军来了!”

  众人又是一愣,场面稍微安静,随即都是欢呼起来,这心情真是大起大落,前面还以为濒临绝望,这后面救兵就已经到了,既然来的这么快,那还担心什么,大局差不多定了。

  倒是李玉良心思比旁人细,把两边报信的都喊过来询问,很快就能确认一件事,官军骑兵肯定要比徐州的马队晚到,这让大家的担心更是烟消云散,徐州兵马什么时候怕过官军,只要能早到那就万事无忧,众人都是喜笑颜开,先前的担心都是烟消云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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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42章 先到

  不光是李玉良这边布置着人打听消息,临清城内也有布п,此时临清城已经开始关闭城门,无论徐州兵马或是官军,临清城都不想让他们入内,当徐州骑马军士团和第一旅骑马军士连到达的时候,李玉良才知道徐州马队来了一千七百余骑,而官军如果倾巢而出的话,三千骑还是有的。

  这骑兵作战和步卒不同,双方大军结阵而战,赵家军强出太多,可单独拿出骑兵马队来比较,赵家军就没有优势了,甚至论起平均战力,赵家军甚至还稍弱,料敌从宽之下,连人数上都占下风,这城外守备恐怕会有麻烦,大队人马怎么说也要三天到四天才能赶到这边。

  不过既然来了,那就没有放弃的道理,在许勇那边的指挥下,李玉良动员城外李家所有力量和军士们一起修筑工事,在这个时候也顾不得那么多,直接将装着粮食的口袋在要点垒砌工事,骑马军士们并不想骑马和官军骑兵野战,他们只是要在大队赶到之前,护住在这边的粮草。

  一千七百骑马军士说是少其实也不少,他们带了差不多四百杆火铳,配上二百左右弓手,火力当真不弱,而且骑马军士披甲的比例很高,这也是战力的保证。

  临清城周围虽说是一马平川的地形,可运河与临清城之间并没有太大的空地,也就是说大队骑兵其实没办法发挥冲锋冲击的效用,在要点造出简单的防御工事,想要冲进来还要下马战斗,一方攻,一方守,带着火铳和弓箭的赵家军马队自然不怕。

  赵家军马队军士除了下马步战之外,也留了几百人的机动,随时补住缺口,而李玉良带着的人也没的清闲,他们被组织起来待命,特别是准备着救火,备齐了水桶黄沙这样的救火器具,如果敌人趁机放火,或者潜入破坏,他们就要随时做出反应。

  官军骑兵有很大可能是赵家军先头马队的两倍规模,如果要打,可能还是会有恶战,不过李玉良他们从上到下,心思都颇为安定,觉得赵家军马队来了,大局也就定了。

  等这边做好准备之后,官军马队到了,只是数目远没有预料的那么多,李玉良他们看到的只有五百余骑,这让守备临清粮仓的赵家军众人不敢大意,还以为官军分兵四出,准备从各个方向打过来。

  不过官军骑兵只有这五百余骑,而且行动的颇为小心,当看到码头粮仓这边戒备森严,而且早有徐州人马在这边防御,或许官军骑兵担心这边有埋伏,并没有太过深入,早早的转向离开,这让上上下下松了口气,接下来就是防备着官军大队的攻击了。

  只是再过一天,周围紧急抽调的农庄丁壮就会汇集,李家自己雇佣的各色武人也会来到,这临清码头更是固若金汤,官军在这附近能机动的也就是那些骑兵,在这样固守的态势下,那三千骑兵就算倾巢而出又能怎么样,想通这个道理后,心思清楚的人已经开始兴奋,甚至狂喜!

  有了临清的存粮作为保障,赵家军就可以前出北直隶,甚至能够直逼京师,这次徐州大军的目的就可以完全实现,按照双方强弱对比,到这个时候,已经可以预判胜利了!

  当官军骑兵远去之后,临清城的城门还是没有打开,只是从城头放下竹筐,竹筐里是城内的使者,说了城内的请求,如果大军需要财货和给养,只要城内能提供的一定会尽力筹措,即便大军没需要,城内也会凑出一笔劳军银子,只求大军不要进城,使者和李家本来就是旧识,话说得很明白,只要徐州人马不进城,就算要女人这边也能给出来。

  临清在山东甚至在北五省内都是头几号的富庶之地,他们愿意出钱出粮,肯定是一注大财,不过率队来这边的许勇和李玉良只是将人打发离开,没有做任何的承诺或回复,只说等大军来到再行计较,那使者倒是不卑不亢,除了说临清这边可以给的好处,还说临清城内随时可以征发民壮过万,城内粮草足够吃用一年以上,大军想要拿下来恐怕会伤到元气,对这个,许勇和李玉良都是一笑了之。

  使者悻悻然回城后,李玉良就开始发动李家的关系,调集劳力和民壮汇集到临清运河码头,开始为大军的到来做准备,而许勇开始向北派出轻骑探马,除了内线传回来的消息,还要战场上即时的变动军情。

  让赵家军先头部队有些意外的是,朝廷和官军到这个时候还没什么反应,行商旅人还在沿着运河南下,很多人是来到临清地段之后才发现赵家军的大队人马,众人下意识的要躲避兵灾,可岸上的赵家军军士根本不去骚扰拦截,只是盯得紧了些,不少人索性继续南下,或者去往自己的目的地,却没什么人敢向回走,倒不是说徐州人马拦阻,而是朝廷大军过境,那就是实实在在的兵灾了。

  等赵家军大队人马到达临清码头的时候,在北直隶那边终于有消息传回来,宣府一万五千兵马,蓟镇八千兵马,以及京营两万已经在天津汇合,保定镇兵马已经到达河间府肃宁,真定兵马已经集结完毕,正在赶往河间府河间,到时宣府、蓟镇和京营的近五万大军会在河间与各路兵马会合,只是山西边军走得不顺,现在才出固关进入北直隶真定府。

  山东的快马告急文书总算到了京师,京城各方都是震怒,这徐州反贼真真不知好歹,居然敢擅自兴兵,敢逼近京畿之地,这样大逆不道的逆贼除了剿灭再也没有第二条路可选,除了慷慨激昂的表态之外,也必须要对此做出应对了,一向在后宫做木匠活,和小太监们玩耍的天启皇帝已经主持了几次朝议,对这些事问的很仔细。

  在东林文臣眼里,天启皇帝是个懒散的性子,对享乐远比对政务更关心,他现在主持朝议,背后肯定有魏忠贤的参与,这是阉党谋求复起,借眼下这个局面打压清正文臣,意图祸国!所以要尽快做出反应,不能给对方以可乘之机。

  京师迅速做出了应对,尽管这个“迅速”已经晚了好多天,令前辽东经略、兵部侍郎王在晋督师,宣府总兵张继先为主将,统合各路大军,剿灭徐州反贼,并急令河间守军主将杨肇基和杨国栋率部迎击贼众,令徐州贼军不得出河间府,等待其他各路兵马汇集歼灭。

  熟悉政争的人都对这个安排赞叹不已,倒不是说军略大事上如何绝妙,而是这安排几乎是打击了各方敌对,比如说那前辽东经略王在晋是因为和孙承宗意见不合,被孙承宗弹劾撤职的,如果这次王在晋剿灭贼众立大功,那就证明孙承宗有大错,无识人之明,这样的人物自然没办法在内阁主持国政。

  而安排杨肇基和杨国栋出击拦阻,则是因为这两名戴罪立功的前总兵都是阉党,贼众虽说是不堪一击的乌合之众,可毕竟人数上占据优势,而且曾多次胜过这杨肇基和杨国栋所部,这次肯定还会再胜,正可以借此败绩攻讦阉党祸国,让那不安生的魏忠贤一党抬不起头。

  这次大军会剿,既可以为东林清正捞取功勋,在朝中彻底压倒敌对各派,又可以打击一个内阁首辅的竞争者,又可以将阉党再向下踩一踩,还能消除阉党党羽,这真是一举数得的安排,这等一环套这一环的精妙措施,各方都要道一声佩服。

  “朝廷这样的反应很好,我们也可以中规中矩的打,现在我们要做的就是加派轻骑,安排探子去各处,一定不能出什么意外。”赵进做出了应对。

  现在李玉良也在赵家军合议的时候有一席之地,他是作为临清附近的联络中人存在,其实这个角色他父亲更合适,但李巡检不愿意出面,只是在附近的庄子为赵家军筹措粮食和人力。

  赵进安排之后,又是开口说道:“传信给临清城内,一个时辰之后开城投降,我们只求对临清城的完全控制,不会杀官换旗,也不会抄家抢掠,本地官府士绅的一切目前都可以保全,如果一个时辰之后不开城门,那就作为敌军对待了。”

  说完这个,赵进看了眼李玉良又是陈述道:“我们此去北直隶,临清这边要作为后方大营,接纳伤员,支应粮草补给,我们不能容忍一个在身旁却不受控制的?量,如果城内的人想不明白这一点,那就不要想了。”

  李玉良知道这是赵进对他的照顾,担心他对家乡有什么顾惜不舍,连忙答应出去安排,城墙高耸,可以用箭射到城头上。

  等李玉良出门,赵进开口下令说道:“孟志奇,现在安排架炮校正,随时准备开炮轰击,鲁大,你率丰沛团预备,攻城入城交给你们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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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43章 寓教于战

  临清城上已经紧张无比,当送信喊话的人靠近的时候,城头直接就有弓箭射下来,随即能听到城头的喝骂,让这个昏了头的弓手滚开,到这个时候,李玉良和身边那弓手连喊话都懒得喊,直接在城门前张弓搭箭,把信射到了城门楼左近,喊话说道:“送给城内能做主的人,尽快回复!”

  赵家军没有给临清城任何可以缓和的误会,在箭支把要求射进城内之后,火炮团就开始在城外架炮,看着一门门火炮在距离城池几百步的位置落位,看着徐州人马围着火炮紧张忙碌,临清城头慌乱一片,能看到有人在城墙上跑来跑去,不过很快的,炮口正对的这一面城墙开始冷清下来,没人想留在上面送死。

  不过一个时辰过后,太阳都已经偏西,临清城内没有任何的反应,城门依旧紧闭。

  赵进和旅正团正都已经出了军帐,远远的看着火炮阵地,鲁大带着丰沛团去了更前面,已经排列好阵型做好出击的准备。

  “将主,要不要再去问下临清的回复。”

  “不必,他们觉得我们不会耗费力气攻城,也觉得这火炮无非打碎几块墙砖,所以就这么不战不和的熬着,等到咱们耽误不起离开,开炮吧!”赵进回答说道。

  命令传达下去,只看到炮阵那边有旗帜举起摆动,轰然一声,雷鸣巨响,能看到临清城的高大城门一颤,被轰开个破洞,烟尘暴起,城门这么大的目标倒是不用太纠结瞄准,但对这城门只开了一炮,炮队立刻给赵进这边送来了消息,临清城已经将城门洞用土石沙袋堵死,即便轰开了城门,依旧进不去。

  第二轮炮击马上又是打响,这次射击的目标是城墙,炮声轰鸣,城墙砖被打的粉碎,在十六磅炮的巨大冲量下,城墙上被打开一个大坑,但城墙依旧屹立不倒。

  “合规矩的城墙都是砖石包着夯土,这样的正面轰打其实效果不好,就算咱们的火炮口径足够,不知能打多久才能凿开。”赵进闷声说道,大家纷纷点头。

  ?清城头依旧安静的很,在这样的炮击下他们也不敢露头,但在外面的人也能感觉到,临清城其实不怎么慌张,这样的炮击固然声势惊人,可想要打破城池防御却很难,到最后还要蚁附攻城,估计这城内赌的就是赵家军不想去耗费这无谓的牺牲。

  前面两轮炮击的火炮都在转向校准,第三轮预设落位的火炮又是打响,这次射击的目标却是城角,城池是四面墙围起,打的就是四角的一角。

  炮声轰鸣,城墙角被轰缺了一块,火炮次第打响,雷鸣阵阵,只看到那城墙角的缺损越来越多,看着好像有位无形的巨人挥舞大锤一下下的砸向城墙角,看着城砖和夯土不断被打的崩散,那城墙角终于支撑不住,直接崩塌下来。

  “当时我们在济宁时候,用一门十二磅炮不住轰打,就可以打塌城墙一角,破开个斜面冲进去,现在这边十余门炮开火,没有打不开的道理。”赵进解释说道。

  火炮轰鸣没有停止,因为那个坍塌的城角还算不上斜面,没办法让士兵们踩踏着顺畅冲上,不过任谁都能看出来,这只不过是早晚的事情,鲁大率领的丰沛团已经向那边移动。

  “等到开始进攻之前,再给城内一个机会,如果投降还来得及,我们不在这边浪费力气。”赵进简单交代了下,那边李玉良千恩万谢的离开。

  赵进和身边诸将没有关心临清城的攻防,他们仔细听着炮阵那边的回报,拿着千里镜观察城墙的破损,每个人神情都很郑重,对于临清城来说,能用真实的城池验证火炮的威力和战法才最重要,赵家军大多是野地征战,攻城的次数很少。

  “我记得那几位洋人都说过他们的军队不缺这样的火炮,如果我们守他们攻,用这样的城池肯定是守不住,不过,我们可以在城头垒砌炮台,到时候无非是拼炮了!”陈昇肃然说道。

  众人都是点头,赵进摆摆手,孙大林和几名亲兵抬过来一个木箱,木箱内?是个模型,做得很精细,看着倒是个堡垒要塞的模样,不过却不是大明这种四方梯形的城池,而是多角形,眼前这个则是六角,而且城墙并不是笔直向下,还有一定的坡度间隔。

  这模型在一块板子上,木板上也用胶泥细沙做出了环境,能看到有壕沟,有护城河,那堡垒坐落的地基好似梯田,每一层都有不同的设置,大家都是聚精会神的看过来。

  在这个时候,教导旅学丁连队的成员们有个福利,他们可以围观听讲,同时作为人墙将主帅这边和周围隔开。

  “这是路易和那汤若望做出来的,他们画图给了样子,咱们船匠的手艺可真不差。”赵进解释了句,众人都在凑近了看。

  陈昇打量了几眼,闷声说道:“这就是所谓的西法墩台了,看着把咱们城墙上的马面变成了锐角,真正不错的反倒是下面的壕沟和工事,想要打这样的堡垒,只要里面有火器弓箭,外面打起来就很难,过一层就要死一层的人,恩,这个看不出什么死角,火炮从那一面轰都是一样的。”

  他在边琢磨边说,赵进笑着点了点堡垒模型的外角,解释说道:“有足够多的火炮还是能敲开,但没有绝对优势的话,打任何一个角都没有办法破坏这堡垒的整体,里面可以很快修复抵抗,几个角之间可以互相支援,比咱们城墙上的马面更近一步,刚才大昇说的没差这堡垒精彩的地方在下面,其实外面的工事和壕沟,类似于羊马墙,让城内的守军随时可以出去支援战斗,这样的守城是主动的守御,而不是像那边缩在城墙后面死守。”

  众人神情各异,有人恍然大悟,有人还在迷惑不解,不过最后都是能明白,眼前有实物在,刚才又亲眼看到了火炮轰击城池,赵进和陈昇的问答又切中要害,大家很快可以理解领会。

  邳州团团正李和站在稍微靠后的位置,他在是旅正和团正里年纪最大的一个,巡丁团和新建军士团的团正才有和他差不多的,所以在这个场合,李和从来都很安静低调,但听到这些,脸上还是情不自禁的流露出佩服神色。

  加入徐州之前,李和一直觉得行军打仗无非是靠着平日里习练,靠着临战勇猛,黎大津闲谈时候说得兵法都是无用,可加入赵家军之后,对赵家军这种事事讲求规矩道理的做法很不习惯,不过随着经历增多,他却越来越习惯这样的作风。

  知道如何,知道为什么会如何,在训练和临战的时候,就可以更精确的调整和执行,赵家军也讲究临阵决断,随机应变,尽管因为强大的实力应用不多,可当你平时按照规矩和纪律去训练,知道各种缘由和道理,在遇到各种情况的时候,就会发现其实并没有那么多随机,发生的各种情况你都有所了解,或者知道其中道理,那自然可以找出平时训练和学习中了解到的法子用上。

  在进入赵家军之前,李和觉得自己出战,遇到和自己实力差不多的敌人,能十战三胜就不错,因为遇到用兵灵活,懂得计策的敌将,自家就没什么办法,无非靠着一股狠劲猛冲猛打,但加入赵家军之后,李和觉得遇到和自己实力差不多的敌人,如果没有什么极端的条件,十战十胜不好说,但一定不会有什么大败,最起码也是平手,因为在赵家军的这种规制要求下,知道应对各种情况,不会犯什么莫名其妙的错误。

  “其实这棱堡外围的地形也经过处置,平常火炮开火,也很难打到壕沟里的士卒,炮弹应该会落在这个位置”赵进开始说起细节。

  李和在这一刻却微微有点走神,他突然想到,如果赵家军这个规制推广开来,名将就会越来越少,以后将领扬名不会在临战决断上,而是会在大略和大势上,赵家军的将领就好像铁器工场里加工出来的器具,都是用水力机械锻碾压出来的,每个形制都差不多。

  想到这里,李和回头看了看聚精会神的学丁们,突然想到,等他们这一代成长起来,那时的武将和现下的将一定有很多不同,他们带着军士军兵所打的战斗一定会很无趣,但很难输掉,等自己的孩子长大后,局面肯定又有不同了。

  李和想起娶的那个如花似玉的老婆,想想自己刚两岁的孩子,脸上已经浮现笑意,禁不住就在想,自己从前在扬州和泰州浪荡,会不会有私生子留下,要是有的话,早点送到武馆学堂里才是要紧的。

  “将爷,临清投降了。”

  正在讲解的时候,前方带来了预料之中的回应,赵进没有太多关注,只是回了句:“让他们尽快清理城门,然后丰沛团值守城墙和各处要害,宿州团进城维持治安,官府相关的地方不要动手,圈起来就好,保证他们的食水,明日邳州团在临清周围扫荡,确保没有隐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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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44章 二杨残部

  被点到名字的团正都连忙答应,各自奔去安排,那?太阳快要落山,临清城内外开始变得安静下来。

  除徐州及控制范围外,大明任何一处都有个共性,那就是一旦有灾荒危急,必然会有趁火打劫的人祸,总有无赖流民,看着局势纷乱,聚集起来杀人放火,为所欲为,当临清城外的炮声响起,城内人心惶惶的时候,立刻就有人纠集起来闹事,冲向平时那些需要敬畏仰视的高门大户,去发财快活一番。

  城外安静,城内却已经乱成一团,到这个时候,反倒是前段时间被人冷艳排斥的云山行有所行动,他们组织起伙计青壮,护卫店铺,顺带保护附近的人家,那些人家也有青壮丁勇,只是遇事慌张,不知道该怎么应对,云山行组织这个却有预案,经他们调配指挥,那些趁火打劫的贼匪很难攻进来。

  李玉良家里留守的也是一样,很是有过来捡便宜的,一来觉得这李家勾结徐州贼,官服已经懒得理睬,等这次事情过去,少不得要问罪下狱,现在大伙提前抄家,也算为民为官除害了,没曾想李家留守的人全是花重金雇来的亡命徒,是为了内应开城准备的,这倒不是内卫提前招呼过,而是李家自己做的准备,李家父子总觉得为徐州做事太少,那些临时纠集的乌合之众那里经得住亡命徒的厮杀,直接被杀的落花流水。

  如果不是城池被轰开,丰沛团和宿州团开始入城,临清城内恐怕会有大难,已经有人开始放火,赵家军对这个倒是知道如何办,砍瓜切菜的杀将过去,血流满地的时候,治安也就维持好了,而且赵家军讲究个过门不入,他们不趁火打劫,自然很快就能取得信任。

  赵进他们是在临清城外的庄子里歇息,天黑时候城内送出来消息,说是秩序已经稳定住,四处城门都已经被堵住,马匹进入很不方便,一边点灯召集民壮清理城门,一边在城内征集马匹,就地维持宵禁。

  但经过这一场混乱之后,城内原本心存抵触的士绅豪强却转了风向,愿意让赵家军进城了,难道被这炮击吓坏了?李玉良已经带着人进去全城清查,带出来的消息让赵家军众人发笑,为何改了态度,却因为这次趁火打劫。

  临清城内趁火打劫的人里,居然不少是知州衙门的捕快和差役,他们倒是看准这次混乱是个好机会,和那些城狐社鼠们联系好,一有机会立刻蜂拥而出,结果在赵家军进城之后被杀了个人头滚滚。

  原本以为护着大家的却成了贼匪,原本提防着的贼匪却安定了治安,这让城内士绅豪强实在觉得别扭,但大家也都很现实,谁能护着自己,谁能主导这局面,那自然要向谁低头。

  赵家军对临清城上下的低头与否并不关心,将这边城池完全控制之后,以鲁大的丰沛团并一个火炮连队驻守,全军休整一日后北上。

  临清城本身储存大量的粮草,他又是运河枢纽之一,从济宁那边运来的军资粮草或在这边卸货,或者直接背上供应大军,虽然临清城算不上被赵字营切实控制,但这边已经有农垦田庄在经营,掌握住城池和码头之后,整片区域就会成为稳固的后方,现在新成立的军兵营也在落位,等到赵家军出发的时候,这边已经不担心从北直隶和济南府方向的攻击。

  “我们占了临清,官军主力如果不发疯乱来,只能先汇集到天津,然后沿河南下,战斗必然发生在河间府境内,估量彼此的行军速度,双方只会在沧州或者沧州以北接战”

  到了这个时候,战场上的局势已经很清晰了,北直隶那边汇集的官军没可能不走运河,也没可能放弃临清州,如果不把临清州夺回,官军只会被堵在这北直隶境内,等到粮草供应不上后溃散,所以只能出战,战斗只会发生在运河沿线,大概的位置也很容易估计出来。

  ************

  府城河间东门外,那里有一座新建的军营,营内两千六百余骑兵驻扎,他们是正月时会剿徐州贼大败溃退的官军,聚集到这边后就地扎营,这营盘一向是河士绅百姓的眼中钉,肉中刺。

  两千六百余人马需要的粮草民夫差不多等于万余步卒的耗用,河间府虽说不算贫苦,可凭空砸下来这么一比耗费,任谁也受不了,士绅百姓被割肉吸血,官吏差役们的常例好处也少了快,当真是人神共愤。

  这次徐州贼军北上,当京师知道消息之后,立刻派出使者来河间府催促这两千余骑兵出击阻截,务求为朝廷大军争取集结南下的时间,这消息传开,河间府城周围都是欢欣鼓舞,心想这祸害总算走了,虽说朝廷那近十万的大军过境河间府对地方上肯定也损害不浅,可那毕竟是来了就走,总比这没完没了驻扎的要强。

  话说回来,这两千多骑兵和贼众接战,再怎么摧枯拉朽,肯定也有死伤,那么就算回来继续驻扎,地方上的负担也会轻些,河间府上下从未考虑过官军会输,官军这次出动了近十万,而且还是宣府和蓟镇的边军作为主力,那贼兵就算有三头六臂这次也要被平了,现在大家盼着的就是那些骑兵早点走,在战场上多死些。

  天津兵备道张再辛来河间兵营已经六日,尽管河间府的供应很不错,可张大人的脸始终是阴着的,他受命过来催促二杨出兵迎敌,可杨肇基和杨国栋始终在拖延,张再辛已经有些急了,大军云集天津,自己如果不抓紧赶回去,经营几年的局面就要被各路神仙啃块肉去。

  可戴罪立功的杨肇基和杨国栋却惫懒的很,始终不愿意全军出动,一开始派出五百骑说是要急袭临清运河码头,放火烧粮,这做法让张兵备道嗤之以鼻,这有什么用,无非就是虚应故事。

  但张再辛也知道京师各位大佬心焦,自己办不好这趟差事,十有八九会被当做替罪羊收拾了,所以张再辛也不顾什么客气分寸,整日里催促不停,只是这位天津兵备道心存顾忌,不敢逼的太紧,对方这是几千精锐,万一逼急了,把自己砍杀,那还真没处说理去。

  “阉党余孽,连戴罪立功以求复起都不知道,总在这边拖延,难不成想要拖大军的后腿吗?”张再辛私下里骂了不知道多少次。

  那杨肇基是当年的大同总兵,后来又成为曹州总兵和大名总兵,杨国栋也是老资格的山东总兵,即便是文贵武贱,兵备道在总兵面前也没什么资格粗声大气,张再辛不管怎么着急,也只能跟着对方的步调走,看着对方每日里只是不住的派出轻骑,不住的接到消息。

  对于徐州贼军的动向,张再辛没有一点兴趣,现在最要紧的是让这支骑兵出营去堵截,自己好向上面交差。

  就这么煎熬到四月月中,张再辛得到了杨肇基和杨国栋的承诺,说只要河间府凑足三日人马粮草,他们就立刻出征,张再辛马上就去找河间府联络,在这个时候,谁都知道徐州贼军已经从临清出发,进入河间府境内,军国大事谁也耽误不起,有官军出兵总比没有好。

  一直对军粮供给拖延克扣的河间府地方这次拿出了足足两日的粮草,多出那一日作为府县和张兵备道的好处分了,现在真是万事齐备,就等出兵。

  按说这兵贵神速,要动就要快动,可这老将杨肇基居然要在出战前誓师,那张再辛和河间知府都是肚里暗骂,表面上也只能捏着鼻子听从,还要赞许这是壮军威士气。

  “山东、北直隶和辽镇的兄弟们,咱们大伙都和徐州贼碰过,这次徐州贼比上次多了两倍,带的炮更多,咱们这次去,老夫也不瞒大家,那真是九死一生!”在那校场上,杨肇基粗着嗓子喊道,他身边的亲兵亲卫大声传下去。

  听到这话,本来满脸假笑的兵备道和知府两人都是变了脸色,哪有这么不吉利的,临阵之前居然先说“九死一生”,可在这个校场上,每个官军骑兵都是满脸怨气,他们真不敢出声阻止,生怕当场哗变闹出祸事。

  前大名总兵杨肇基摘下了头盔,露出满头白发,嗓音有些嘶哑:“兄弟们啊!是老夫拖累了你们,若不老夫受了魏公公的指派,咱们现在就该去天津那边会合,而不是去南边送死。”

  “杨肇基!你不要无法无天!”听到这话,兵备道张再辛终于忍不住了,站起来就是怒喝,在这里说了或许会死,可如果不表明态度,十有八九是生不如死的下场。

  他刚站起,杨肇基的亲兵就把刀抽出半截,张再辛脸色顿时煞白,又是坐了回去,他的护兵那里还敢乱动,杨国栋回头瞥了眼,只是继续喊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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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45章 螳臂挡车

  那杨肇基却是喊道:“不管咱们受谁的指派,咱们是为国尽忠,但尽忠也有尽忠的法子,不能这么傻傻的去送死,谁要不想去的,现在就可以走,带队去天津,就说咱们被徐州贼军杀败了,你们溃逃到那边请求收容,你们都是大好男儿,和大军汇合便是有用的人才,总比白白消耗在这边强。”

  “愿意走的现在就走,老夫和杨大人只求你们不要四散为匪,也不要投靠徐州逆贼,而是去往天津和大军汇合!”杨肇基粗声说道,场面安静死寂,话说到这个地步,谁还能高昂的起来,坐在那边的兵备道和知府面面相觑,眼下这个场面还真不是预想中的发展。

  话说到这里,已经有骑兵吆喝着转身,在大队外围聚集起来离开,队伍里有人喝骂这些离开的,但因为是主将的意见,也不好明摆着火并,倒是站在台上的杨国栋看得清楚,低声念叨说道:“都是辽东那边的,他们能从那边逃过来,就能从这边再逃!”

  杨肇基哂然,就在这时候,台下却有人吆喝说道:“将主,您老人家怎么办?带我们走吧!”

  场面变得很安静,杨肇基笑了起来,将头盔扣在头上,向前走了两步说道:“朝廷有令,老夫自然要遵命行事,老夫和杨大人准备带队南下,和那徐州贼决一死战!”

  台下又是死寂,先是遣散部众,然后还是要去和徐州贼军决战,这不就是去送死吗?刚才那个吩咐还让人有所遐想,到这个时候明确去送死,大家就更容易做决定了,有人在台下哭着大喊:“将主,您的恩情小人下辈子再报答了!”

  越来越多的骑兵拨马离去,台下密集的骑兵马队开始变得稀疏起来,山东总兵杨国栋的部众也是如此,他们还以为杨肇基所说的只是自家,得到杨国栋的确认后,才知道这是对所有人的,这么一来,走的人就更多,等到没有人动的时候,台下还有稀稀落落八百余骑。

  看到这一幕,杨肇基和杨国栋相视而笑,下面也有人大喊说道:“将主爷,生里死里,俺跟着您老人家走,这么多年值了!”

  杨肇基点点头,和杨国栋并排走下土台,走下去之前,却停住回头,看向神色愕然不知所以的几名文官,摇头闷声说道:“不管什么阉党东林,大家都是大明臣子,什么事别论派系,先想着对咱们大明好不好,没老夫和杨大人这几千骑,这边那几千步卒又值得什么!”

  在孙承宗来这边宣旨召回魏忠贤之后,河间府共有六千步卒,这股兵马则被认为是东林方面的人掌握,这次出兵阻截,杨肇基和杨国栋的骑兵被催促着动,可这支步卒却被命令守城,等待下一步命令。

  步骑结合,力量大一分,把握也就大一分,但事到如今,什么都不必说了,那兵备道张再辛有心呵斥,可看着杨肇基和杨国栋的神情态度,这话怎么也说不出来,只有边上的知府在那里嘟囔着“无非是些乌合之众,弄出这等悲壮模样,是想跟朝中诸公发牢骚吗?”,听到这个,张再辛觉得有理,可又觉得不太对,只是眼睁睁的看着杨肇基和杨国栋那几百骑出营远去。

  这一天,河间府府城好似过节一般,士绅百姓都在庆祝,酒肉销量大增,甚至还有当街燃放鞭炮的,在这样的喜庆气氛下,天津兵备道张再辛匆匆离开,赶回驻地所在。

  不足九百骑的马队又是粮草充足,在河间府这等平原地形上足够快捷迅速,何况在之前已经派出了大批的侦骑探马,所以前大名总兵杨肇基对赵家军的动向足够了解,只是派出去的探马侦骑出去的多,回来的少,有的骑兵是逃散了,更多的则是死在赵家军马队的遮蔽猎杀之下。

  四月十三这天清早,杨肇基所部生火造饭之后,将粮草辎重堆积在营地中,八百余骑倾巢而出,按照前方的消息,徐州赵家军马上就要到了。

  “本以为能将贼军的骑兵引出来,没想到贼军稳扎稳打,就是这么一路向北而去,咱们也只能去前面拦着。”杨肇基在马上笑着说道,他身后的骑兵?伍气氛很沉闷,但杨肇基和杨国栋还算轻松,在马上谈笑风生。

  前山东总兵杨国栋摩挲了下头盔,却苦笑着歉意说道:“太初兄,却是小弟连累了你,这阉党的帽子其实也就小弟一个人名副其实,连累着你跟着遭罪。”

  杨肇基却从褡裢里掏出一块杂粮饼子,俯身伸臂递到马匹嘴边,等坐骑吃了这才坐直,看着远方缓声说道:“其实魏公公还是为这天下好”

  说完这句,杨肇基却笑着摇头,自嘲说道:“老夫也算是阉党了,那年平定闻香教乱贼,有人写信给我,说此时不该为阉党效力,借此扳倒阉党再行出击,那才是为国为民的大功一件,老夫觉得情势危急,再这么折腾下去,山东六府加上周围都要被煽动起来,结果那次之后,就被人做阉党了。”

  “荒唐,难不成不让人为国做事了,难道他们所说的阉党就没有为国做事了!”杨国栋有些愤然。

  “贤弟,咱们世代受恩,自当为国死战,朝中那些弯弯绕绕的纠葛,还是不要理会了,理会也没什么用处。”

  “真是本想着攀附上魏公公,怎么也能封侯拜将,为自己和子孙赚个富贵,没曾想却走到这一步,太初兄,咱们这次之后,会不会被认为是忠烈”

  说到这里,前任山东总兵杨国栋失笑,自嘲着说道:“恩,还是阉党,和忠烈是无缘了”

  这边正说着话,已经能看到南边的尘土扬天,撒出去的探马侦骑已经和人接战,在马上对射砍杀,不住的有人落下马来。

  “吩咐下去,让儿郎们都收回来,现在眼睛都能瞧见了。”杨肇基沉稳的下了命令,官军的轻骑探马开始回归本队,而赵家军的轻骑也没有追的太紧,看到这一队官军之后都是急忙的打马回转。

  到这个当口,杨肇基和杨国栋脸上的轻松神色已然不见,杨国栋闷声说道:“这些年光顾着鞑子和乱贼,怎么突然间就冒出来这徐州反贼,他们可不是那些乌合之众,太初兄可记得光复济宁城,扫平香贼的几场大战?”

  看到杨肇基点头,杨国栋压低声音说道:“据说闻香教的主力都是被徐州贼平的,咱们算是捡个便宜!”

  杨肇基脸上没什么不自在,只是呵呵笑道:“你还记得徐州参将周宝禄吗?他和为兄共事过几个月,按周宝禄的说法,那赵进懂得做生意,靠着烧酒私盐集聚大利,然后又懂得练兵,把徐州那偏僻地方的青壮练成了强军,你仔细想想,咱们看到的徐州贼军,和戚少保兵书上说的那些是不是一样?”

  正说话间,能看到赵家军的大队在前面缓缓停下,杨肇基挥手呼喝道:“现在不要冲,向前不停!”

  他打了个几个手势,后面的部众自然能看得明白,开始缓缓的变阵,杨国栋低声嘀咕了句,杨肇基的手势再变,官军骑兵的队形也是愈加分散。

  正这个当口,却听到后面的有怒骂声响起,杨肇基和杨国栋转身看过去,发现有骑兵准备离队,却被身后的同伴追上,正在马上厮杀,杨肇基摇摇头,扬声喝道:“不要拦着,要走的随便走,话说在前面,再向前想走可就走不了了!”

  那离队的几人在马上哭着抱拳行礼,然后打马离开,其他人却没怎么动,尽管有人神色游移,可还是跟在队中,杨国栋跟着喊了句:“把旗号打起来,咱们也是堂堂朝廷经制兵马,要有个体面!”

  后面应答呼喝,已经把旗帜举了起来,能看到前面赵家军的军阵变动,但总体却没什么大的动作,很多队伍还在保持着随时前进的态势,看着根本没有把这近千骑放在眼里。

  又向前走近一段,却看到在赵家军阵前有一骑背着旗帜奔驰而来,官军骑兵倒没有动手,谁都能看出来这是喊话通报的,果然,这赵家军的骑马军士在百步外停住了马,高声喊话。

  “对面的可是杨肇基和杨国栋两位大人?”

  “我家将军?来给你们送了封信过去,奈何不巧,信到河间正好错过,周宝禄周先生写信给二位,说大局已经定了,何不顺应天意,少些兵戈杀伐。”

  “我家将军答应,只要二位率部投降,全家都可以得到妥善安置,不会有什么清算追求,所有部众愿意从军的会优先考量,不愿意的也会有相应安排,咱们都是华夏子民,何必自相残杀,留着力气一起打鞑子,打倭寇,打洋人!”

  “现在若有回复还来得及,若是不答应,等下战场上相见了!”

  那赵家军的骑马军士喊话之后又是拨马回身,退回百步在那里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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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46章 有些不忍

  杨肇基没有下令队伍停下,只是询问边上的杨国栋说道:“贤弟,这徐州贼也没说错,大势如此,你要是想去为兄不拦着。”

  “太初兄想去吗?”杨国栋笑着反问了一句,杨肇基哈哈大笑,不再询问,只是感慨说道:“为兄始终不懂这徐州贼,他们所想的咱们不懂,他们要干什么,我也糊涂着!”

  说话间,杨肇基张弓搭箭冲着那赵家军的骑马军士射了一箭,距离这么远自然不可能命中,不过这态度却表明了,那骑马军士干脆利索的拨马回归本阵。

  杨肇基深吸了口气,拿出了挂在马鞍边上的长矛,闷声说道:“我镇守大同的时候,看着那俺答蒙古一天天烂下去,什么察哈尔的林丹汗也是不堪,本以为就此天下太平,没曾想辽东那边又有什么建州女真,然后这徐州又出了个赵进,这天下该亡了,只是不知最后要便宜了谁!”

  那边杨国栋将头盔的皮索绑紧,将长刀拿在手中,笑着说道:“管不了那么多,咱们兄弟对得起自己,对得起这朝廷,这就够了!”

  “恩,对得起了!”

  “六磅炮以上不动,六磅炮、三磅炮装填预备,一磅炮装填霰弹预备,一窝蜂装填预备!”

  “火炮团火铳连队,第一旅火铳连队预备,第一旅第一团预备!”

  在赵家军的阵前,被调拨的各团队开始紧张忙碌,三磅炮和六磅炮以及轻炮被军士们吆喝着推到阵前,然后开始装填准备,火铳军士和长矛军士按照操典就位,骑马军士连队则是开始以连队为规模分开,防止敌人变向突袭。

  赵进在将军大旗下看着远处靠近的官军马队,和周围人比起来,他神色没那么轻松愉快。

  “大哥,他们不降是自寻死路,估计一炷香的工夫,咱们就可以继续向前走了!”吉香满不在乎的说道。

  赵进点点头,闷声说道:“我是觉得有点可惜,这些官军老将训练骑兵还是不错的,更在地方上有人脉,如果愿意投降,能帮我们省不少力气。”

  说完这句,赵进又摇头说道:“不过他们这么选了,将来也可以给我们省很多麻烦,大香,自从我们和官军交战,这还是第一次让我觉得有些不忍。”

  吉香似懂非懂的点点头,转头看向战场,颇为兴奋的说道:“大哥,马上就要开炮了!”

  尽管赵进和亲卫在足够靠前的位置,可按照操典规矩,还是距离战场很远,只能看着北面一注烟尘迅速靠近,能看到的就是飞扬尘土中的一面大旗。

  “不知是大名总兵还是山东总兵的认旗,缴获回去”

  吉香话音未落,火炮打响了,三磅炮和六磅炮的装填比更大口径的火炮快很多,如果调整射角和精确观察的话,火炮可以更早打响,不过赵家军的火炮中规中矩,没有调整,只是朝着前面开炮两轮,第一轮炮击之后,官军骑兵的大旗不倒,第二轮炮击后,能看到大旗摇动几下,依旧向前。

  密集无比的爆裂声次第响起,这是轻炮和一次发射十几支火铳的一窝蜂开火了,那面不断靠近的大旗猛地歪倒,然后又是被竖了起来,慢慢的向前靠近,一步步的靠近!

  “轮射预备~”

  “开火!”

  火铳队列的号令下达,更加密集的爆裂炸响,除却马队奔驰的沙尘之外,火炮和火铳射击弥漫而出的硝烟也遮蔽了视线,在这次的爆响之后,战场上已经变得安静。

  四月间的北直隶风很大,很快吹散了尘土和硝烟,在赵进等人的视野中,已经看不到那面不断靠近的官军大旗了。

  战场上很快就安静下来,吉香满脸轻松,转头问道:“大哥,继续进军?”

  赵进却没什么胜利的喜悦,沉默了下,开口说道:“先等下。”

  全军进退都在主将,赵进没有发话,大军开始就地休整,火炮进行清理后重新挂上炮车牲口,其他连队或者回归各自编制,或者开始打扫战场。

  八百余官军骑兵,死伤过半,其余的都是投降,虽说这些人跟随前任总兵杨肇基和杨国栋冲锋,已经有了必死的觉悟,可打到这个地步,看到同伴们死伤惨重,看着这尸山血海,所有的精气神都是没了,在那面大旗倒下之后,就开始有人下马请降。

  最前面下马的还是被火铳打死不少,不过接下来赵家军就开始接受投降,眼前这个样子怎么也看不出有诈,而且刚才那一往无前的冲锋多少改变了赵家军对官军的鄙视和轻蔑。

  这一次和从前的确有些不同,官军骑兵没有和从前那样奴颜婢膝的求饶,他们或者是呆若木鸡的听从安排,或者是边走边嚎啕大哭,连前阵胜利的喜悦都被冲淡了不少,赵进来到前阵的时候,那些官军骑兵都愤恨的看过来,只是已经被军士们远远的隔开,做不了任何事情。

  赵进走在人马尸体中,场面惨烈异常,被火炮击中的都是没有全尸,身体都被撕裂粉碎,近距离被轻炮霰弹打中的也好不到那里去,血肉模糊,看不出任何生前的样子,被火铳疾射打死的倒还好,那些重伤的此时都是痛苦无比,求着赵家军的军士军兵们给个痛快。

  能看出来,军士军兵们很想帮这个忙,不过没有命令谁也不敢乱动,赵进点头之后才开始动手,尽管战场上有惨嚎和痛叫,可此时的气氛却有些平和,人马尸体被搜检之后都会堆积烧掉,免得给当地留下疫病,毕竟赵家军还要走返程路线,而且这边靠近运河水源,如果真有疫病那就是大麻烦了。

  “将爷,这就是那杨肇基和杨国栋的尸首,已经找他们亲兵认过,身上告身印信也没差。”在前方的团正介绍说道。

  作为主将和副将,身边肯定有亲卫环绕,所以从杨肇基和杨国栋的伤口来判断,他们二人冲到了很靠前的位置,因为两人身穿的甲胄式样和别人截然不同,火铳军士射击的时候肯定会有所偏重,他们每人身上都中了不止一发铅弹。

  杨国栋死前的表情僵在脸上,怒目圆睁,又因为中弹的痛苦扭曲,极为狰狞的模样,而杨肇基第一发子弹就已经夺命,这位老将脸上倒是很平和,与这血火战场格格不入,那面官军大旗就在距离他们不远处,旗杆已经断折,旗帜也被打的破烂,能看到上面有个“杨”字,其他的却被血污盖住,分不清是谁的将旗了。

  赵进盯着看了会,然后开口说道:“把那大旗盖在他们身上,立碑厚葬,他们死的很体面。”

  当战场清理完毕之后,赵进的情绪也恢复了正常,大军向前行进,俘虏们会暂时编入辎重大队内看押,分批被带回山东的各个田庄,赵进特意挑选出这二杨的亲卫,让他们去各自的家中报信,并且给了承诺,如果朝廷怪罪责罚,二杨的遗属可以来徐州控制的地盘内躲避,肯定会有善待。

  这次的赵家军和从前有些不同,两个穿着军士服装的洋人在队伍里走来走去,当然大多数时候是围在赵进身旁,他们拿着本子和炭笔,不时的描画,不管是护送他们,还是走过他们身边的,看到他们本子上的内容都会惊讶一下,情不自禁的多看几眼。

  因为那本子上的图画都是栩栩如生,好像直接复刻眼前所见一样,有大军行进的全境,也有局部的片段,还有赵进和伙伴们的群像,和大明的丹青技法完全不同。

  被软禁在铁器工场的洋人们被发掘出更多的技能,有人被带到海州港那边,也有人被命令随军,因为他们懂得素描,赵进觉得有必要用图画这种直观的方式记录下些东西,不管是留存,还是用作教学传播,都是大有好处的,汤若望和一名同伴被选中随行,尽管不能传教,尽管不算重获自由,可依旧让他们很高兴,毕竟有个放风透气的机会,还能看到很多东方的新鲜事物。

  只不过有些位置,有些人,教士们不能距离太近,比如说赵进和各旅正团正进行军议的时候,他们要在很远的距离上,不然的话,格杀勿论可不是随便说的。

  “今天这一波无关大局,按照京里和河间府那边传来的消息,二杨这近千骑兵是被逼出来的,是为了铲除异己,二杨要殉国牺牲被我们成全了,算不上麻烦,但他们遣散的那近两千骑兵如果真是去了天津,和大军汇合,这才要盯紧的。”

  大军在继续前进,赵进和各部主将在路边摆开地图议论,赵进在地图上指了指,颇为肯定的说道:“经过这一战,再加上各方面来的消息,战场肯定在沧州以北了,沧州以北,兴济县、青县和静海县这三处城池,官军肯定要依托城池扎营,战场应该会在这几处之一,最有可能的就是青县或者静海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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