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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架空历史] 大明地师【作者:齐橙 】(大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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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18 以防不测



  苏昊对于发生在宁夏城的这些事情一无所知,他照着兵部的命令,带着勘舆营晓行夜宿,这一日终于来到了宁夏城。笔下阁他让邓奎带着军士们在城外扎营等候,自己带着几名亲兵,与陈道、徐光祖等人进了城,来到党馨的巡抚衙门。

  “测绘?”

  党馨在衙门大堂接见了苏昊一行,他接过陈道递过来的兵部公文,皱着眉头看了半天,也没明白这支名叫勘舆营的队伍是来干什么的。

  陈道知道党馨是个纯粹的文官出身,对于打仗的事情一窍不通,而且在内心也极其瞧不起军人。他没有向党馨解释太多,只是说这是兵部的一个任务,请求巡抚给予方便。

  党馨耐心听完了陈道的介绍,点点头道:“此事你们与镇守总兵商议即可,不过宁夏镇财力有限,你们那个什么营的薪饷,只能自己筹措了。”

  “这是自然的。”陈道答应道。

  “还有,要好生约束你们的士卒,不得骚扰百姓,违者本官定会严加惩处。”党馨虎着脸吩咐道。

  “不敢不敢,我等一定对士卒严加约束。”陈道点头不迭。

  接下来也没什么话可说了,众人向党馨行过礼,退出了大堂。一到外面,老兵徐光祖便撇着嘴骂道:“什么玩艺,朝廷怎么派了这么一个废物来巡抚宁夏。”

  “徐叔慎言。”陈道赶紧拦住徐光祖,同时左顾右盼一番,生怕这些话被巡抚衙门的人听到。他无奈地对苏昊和徐光祖说道:“没办法,咱们到了这里,当然得跟巡抚打个招呼,好歹也是2000多人马来了,人吃马喂的,都得当地供给呢。”

  “习惯了。”苏昊倒是无所谓,明朝这些官员的嘴脸,他也见得多了,党馨的官职比他们几个要高得多,能够见他们一面,这已经算是给兵部一个面子了。

  “陈郎中,咱们下一步去哪?”苏昊问道。

  “去镇守总兵府吧,见见总兵张继忠,让他给咱们安排一个住处。”陈道说道。

  几个人正准备离开巡抚衙门,却见从一旁的公廨里走出来一个人,此人一见陈道,便满脸笑容地招呼道:“是陈郎中吗,我刚才在屋里看着就觉得像你。”

  “是江中军啊,我还正打算去找你呢。”陈道乐呵呵地上前说道。

  接下来,陈道便给众人做着介绍,这位江中军名叫江廷辅,原来是宁夏横城堡的守备,最近刚刚被调到宁夏城任中军坐营官。陈道是个交际极广之人,他与江廷辅过去也打过交道,所以互相认识。

  “此间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换个地方聊聊吧。”江廷辅对陈道说道。

  陈道对江廷辅的意思心知肚明,他点点头道:“我等一路赶来,刚到宁夏城就来拜见巡抚大人,到现在还没吃饭呢。江中军可知这城中有何好一点的馆子,小弟做东,请江中军赏光如何。”

  “你们远来是客,理应由我做东才是。”江廷辅笑着说道。

  双方客套了一番,最终也没争出个所以然来。江廷辅在前面带路,众人离开巡抚衙门,来到了一座装璜不错的酒楼。江廷辅让小二给安排了一个僻静的雅间,又叫了几个颇有当地特色的菜肴和好酒,然后便把小二给打发走了。

  酒桌上开场的各种应酬自不必说了,众人喝过几轮之后,陈道把话头引入了正题:“成章兄,我等这次到宁夏来,可全都是因为你的缘故啊。”

  成章是江廷辅的字,听到陈道的话,他向众人拱了拱手,说道:“罪过,罪过,想不到就因为我给兵部写的密函,竟劳动各位千里迢迢到这塞外边城来了。”

  “密函?这是怎么回事?”苏昊向陈道问道。

  陈道一指江廷辅,道:“这事还是让江中军来解释吧。”

  江廷辅道:“希望我只是杞人忧天吧,以鄙人的愚见,这宁夏城危在旦夕啊。”

  “不会吧?”苏昊瞪大了眼睛,“我们刚才见党巡抚,怎么没见他说起什么事啊。还有,陈郎中,你让我们来宁夏城的时候,可没说过有什么危险啊。”

  陈道也知道自己做事不地道,他把苏昊的勘舆营骗到宁夏来,有些事迟早都是要向苏昊明言的,现在也是趁着江廷辅在场,正好把事情给挑开。他说道:“改之勿怪,此前我没把事情说清楚,主要也是因为有些事只是大家的猜疑,不便乱说。江中军不也说了吗,希望只是他的杞人忧天。不过,兵部这一次安排勘舆营先到宁夏镇,也的确有未雨绸缪之意。”

  “江中军,你说宁夏城危在旦夕,莫非是鞑靼人有意进犯?”苏昊对江廷辅问道。

  江廷辅摇头道:“若是鞑靼人进犯,以宁夏镇这几卫兵马,完全能够挡得住,何劳兵部再操心。我担心的,是宁夏镇的内乱。”

  “内乱,什么意思?”苏昊有些懵。

  “这么说吧,这叫非我族类,其心必异。”陈道说道,“宁夏镇有几卫兵马,其中实力最强的是宁夏卫。宁夏卫的都指挥使叫哱承恩,其父哱拜,是投降大明的鞑靼人……我这样说,改之你明白了吗?”

  “我晕,你们的意思,不会是说这个什么哱拜要叛乱吧?”苏昊有些听明白了。

  “还没发生的事,谁也不敢乱说。哱拜归降朝廷已经有三十多年时间,战功赫赫,平白无故还真不能说他要叛乱。前些日子,江中军给兵部上了一份密函,说了哱拜的一些异动,引发了兵部的警惕,所以王尚书才决定调勘舆营到宁夏镇来,也是以防不测的意思。”陈道解释道。

  哱拜在宁夏城经营多年,根基稳固之后,便逐渐变得嚣张起来。他除了控制住宁夏卫的一卫兵马之外,还广泛招揽游侠地痞,组成自己的私兵,称为“苍头军”。苍头军的战斗力极强,远远超过了宁夏镇其他几卫兵马的实力,这让宁夏镇的有识之士十分担忧。

  江廷辅身为坐营官,对于宁夏镇的情况看得十分清楚。他知道哱拜是个有野心的人,而新任巡抚党馨又过于自负,与哱拜不断发生摩擦,矛盾日益尖锐。江廷辅担心万一党馨与哱拜的冲突激化,会导致哱拜铤而走险,扯旗叛乱,因此便向兵部写了一份密函,请兵部关注此事。

  这份密函送到兵部尚书王一鹗的手里,王一鹗却犯了难。陕西都司和宁夏巡抚都没有报告哱拜可能叛乱的事情,御史周弘和甚至还说哱家军可堪重用。在这种情况下,兵部如果对哱拜采取行动,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在朝廷那些腐儒那里就根本通不过。但要说听之任之,静观其变,却又不行,因为宁夏这个地方地处边关,万一有事,鞑靼部落就会趁虚而入,威胁西北安全。

  情急无奈之下,王一鹗想到了苏昊手里的勘舆营。勘舆营在淮安力挫倭寇之后,兵部将勘舆营改编成了营兵建制,又专门交代苏昊要加强勘舆营在火器方面的训练,以图将勘舆营作为一支运用火器作战的试点部队。如今时间已经过去了半年多,勘舆营在火器运用方面已经取得了一定的成效。王一鹗决定把这支部队派到宁夏镇去,万一宁夏镇真的出现了不可收拾的场面,说不定勘舆营还能周旋一阵,为兵部赢得调兵平叛的时间。

  调勘舆营到宁夏镇,还有一个好处,就是能够瞒天过海。勘舆营是一支测绘部队,王一鹗以绘制地图的名义把这支部队调过去,谁也不好说什么。如果调其他的队伍到宁夏镇去,只怕就会打草惊蛇,反而坏事。

  在苏昊面前,陈道自然不能把话说得太明白,因为有些事情属于兵部高层的决策,不便明示。不过,苏昊和徐光祖也都是聪明人,陈道稍稍点出问题的关键,他们就想清楚了。苏昊苦笑着说道:“陈郎中啊,这么大的事情,你就不能提前给小弟透个风吗?你们想以防不测,就不怕我这勘舆营有什么不测?”

  “呃呃……”陈道尴尬地笑了笑,说道,“不会的,其实这一路上我都在打听宁夏镇的消息,这不是哱拜还没什么举动吗?”

  徐光祖对于这个情况倒不觉得意外,哱拜这个人,他过去也是听说过的,江廷辅说哱拜有可能会叛乱,徐光祖对此也有几分相信。明军中来自于蒙古的降将降卒不少,遇到事情的时候,有些降将降卒就会叛逃,这种事并不新鲜了。作为一名老兵,徐光祖想得更多的,是具体的作战问题。他对众人说道:

  “既然是这样,那么勘舆营驻扎在宁夏镇,就不合适了。宁夏镇是在哱拜的控制之下,谁也不知道他会在什么时候向我们发难。江中军,你久在宁夏,你觉得我部驻扎在哪里比较合适?”

  江廷辅想了想,说道:“徐千总说得对,勘舆营若是住在宁夏城中,万一哱拜要起事,勘舆营难免会措手不及。我考虑了一下,不如请苏将军率部移师北路的平虏所,那里距宁夏城有120里,远近合适,苏将军以为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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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19 平虏所



  宁夏平虏所是宁夏卫下属的一个守御千户所,位于宁夏卫的最北端,紧临着北长城,东、北、西三个方向都是鞑靼人,像一个深入鞑靼腹地的楔子。

  由于战略位置十分重要,早在明初的时候,朝廷就在设置了一名分守参将作为军事主管,统领长城沿线的边军。时下,平虏所的分守参将名叫萧如熏,是个出生于军人世家的北方大汉,文才武艺都十分出众。

  陈道和苏昊带着宁夏总兵张继忠的将令,来到平虏城见萧如熏。萧如熏看过将令,又抬起眼看了看年轻得异常的苏昊,淡淡地说道:“既是兵部的差遣,又有总兵的将令,你们就住下吧。不过,我这平虏城甚是贫穷,城中也没有什么好住处,只能请各位将就了。此外,我这里乃是边塞蛮荒之地,士卒多不通礼节,还请二位多多管束部下,不要惹出麻烦来。”

  “多谢萧参将容留,我等自不会给萧参将惹麻烦就是了。”苏昊不知道对方为什么会对自己冷淡,只能客气地说着些场面话。

  萧如熏冷笑道:“苏游击误会了,在下倒不担心苏游击的麾下会给我惹什么麻烦,我只是怕我那些不成器的边军,会给苏游击的手下惹些麻烦,到时候还要请苏游击多多包涵。”

  萧如熏这话,明显就是摆边军的架子了。明朝的边军有两个特点,一是条件恶劣,生活环境差,而且三天两头打仗,属于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二是由于经常要面临北方民族的入侵,因此作战素质普遍高于内地部队。一方面是能力强,另一方面是待遇差,这就养成了边军傲气与怨气合一的气质。

  萧如熏说不担心勘舆营会给边军带来什么麻烦。反而提醒边军会给勘舆营带来麻烦,意思就是说勘舆营的战斗力不及边军,如果遇到些鸡毛蒜皮的事情发生冲突,吃亏的必定是勘舆营士兵。

  苏昊虽然不太懂得军队里的这些事情,但从萧如熏的态度里,他还是能够听出一些威胁和蔑视的意思来。对于勘舆营的实力,苏昊是有充分自信的,于是不软不硬地答道:“不打不成交嘛,我那一营人马都是太平兵,没见过什么世面。请边军弟兄教训教训,倒也能长点见识。”

  “哦?”萧如熏没想到苏昊竟然敢接下他的话,似乎还有些愿意较量较量的意思,不禁对苏昊其人多了几分兴趣。他抬眼看了看苏昊,脸上有了一些暖色,说道:“苏游击年纪轻轻就能统领一营兵马,想必是有通天彻地之才,有时间萧某还要向苏游击讨教一二。驻扎一事,我着营中主簿带你们去安排。有什么不妥之处,陈主事和苏游击随时来找我就是了。”

  说罢,他喊来营中的主簿梁奉,让他带着陈道、苏昊去城中找军队驻扎的地方。陈道打着哈哈。对萧如熏道了谢,与苏昊一起,随着梁奉离开了参将府。

  平虏城面积不大,是专门为屯兵而建立起来的城池。城中除了军人之外。主要都是军户和军官们的家属,以及少许的外来商户。由于以往也需要接待前来作战的客军,因此城中有不少闲置的军营。梁奉受了萧如熏的暗示。给勘舆营找了一处看起来还比较整洁的住处,把2000多人马安置下来了。

  勘舆营的薪饷是由兵部直接发放的,萧如熏并不需要管他们的供给。住下来之后,各部的后勤人员便纷纷到城中去采购粮食、副食及其他生活用品,余下的官兵则忙着打扫卫生、修理门窗家具等等,各项工作井井有条。梁奉在一旁冷眼旁观,心里暗自点头,对于勘舆营的素质多少有了一些认识。

  送走梁奉,苏昊笑着对陈道问道:“陈主事,我怎么觉得这位萧参将对咱不太欢迎啊?咱们来这平虏城,是不是来错了?”

  陈道摆摆手道:“边军将领,不外乎两类。一类是对上曲意奉承,这类人的目的,不外乎盼着上面的人能够升他们的官,或者不去追究他们贪赃枉法、克扣军饷之事。另一类就是像萧如熏这种,恃才傲物,觉得自己文武双全,却又明珠蒙尘,所以看谁都不顺眼,尤其是像在下这种朝廷的文官。”

  “恐怕还有我这种少年得志、猖狂不可一世的奸佞小人吧?”苏昊笑着补充道。

  陈道点点头:“改之有此自知之明甚好,甚好。”

  说罢,两个人一齐大笑起来。苏昊以20岁不到的年龄就官拜游击将军,的确有些惊世骇俗,但他的职位是靠着自己的才华挣来的,所以也不怕别人的冷眼。萧如熏对他冷淡甚至轻蔑,他并不觉得懊恼,反而觉得萧如熏可笑。陈道对苏昊的经历和才华都十分了解,自然也明白苏昊的心思。

  再说萧如熏,打发走了陈道和苏昊一行,见没有什么其他的公务,便换下官服,回到了后宅。夫人杨书兰给他奉上热茶,笑着问道:“夫君面含微笑,可是遇到什么有趣之事?”

  杨书兰出身名门,其父杨兆在万历初年曾任蓟辽总督,后来又当了南京兵部尚书。萧如熏原本在杨兆麾下任职,杨兆看中他的才华和军人世家的出身,便把女儿许配给了他。杨书兰虽然是个女子,但才情不逊于须眉,萧如熏的很多政务都会说给杨书兰听,当成夫妻俩平日闲聊的话题。

  听到夫人的话,萧如熏笑道:“刚才倒的确遇到一件有趣的事,兵部派了一个主事,陪着一个看上去还不到20岁的游击参将,带着一营兵马到平虏城来,说是住一些时日。我琢磨着,没准是哪个权臣家的子侄,想到边关来混些资历罢了。”

  “这种人,夫君以往不是遇上过许多回了吗?夫君不会是又给人家碰了钉子吧?”杨书兰问道。她心里有些诧异的是,以往萧如熏遇到这种事,回到后宅都会很恼火,这一回却面带笑意,莫非有什么异常。

  萧如熏道:“我的确是给了他一个钉子,让他莫要猖狂,小心惹着我的边军。你猜他怎么着?”

  “像这种权臣家的子侄,听到这种话,只怕要吓得连夜跑回去了吧?”杨书兰笑道,她自己就是权贵家出来的,对于周围那些纨绔的德行,还是颇有一些了解的。

  萧如熏道:“让我觉得有趣的就是这个了,听到我的话,他不但不恼不怕,反而还说不打不相识,希望我的边军能帮他教训教训他的手下。”

  “他是没听懂夫君的意思吗?”杨书兰问道。

  萧如熏道:“不像,此人看起来挺聪明的样子,回答我的话的时候,态度也是不卑不亢,倒让我觉得有些诧异了。”

  “哦,此人名叫什么,是谁家的子侄?”杨书兰问道。

  萧如熏道:“此人名叫苏昊,我倒想不起有哪个姓苏的权臣有这样大岁数的子侄。”

  “苏昊?”杨书兰皱着眉头,“我怎么好像听说过这个名字呢?”

  “你这样一说,我也觉得这个名字有几分熟悉。”萧如熏也想起来了,似乎自己曾经在某个地方听说过这个名字。

  苏昊这两年也算是军界和政界崛起的一颗新星了,虽然他的出身和职位都不算如何显赫,但他设计望远镜、发明等高线地图以及在遵义、淮安等地的作为,都颇有传奇色彩,在官场以及读书人中间有几分名气。不过,萧如熏和杨书兰地处边关,信息闭塞,所以乍听到苏昊这个名字还有些错愕。

  “夫君,此人带的兵马有何特点吗?”杨书兰问道。

  萧如熏道:“倒是有些与众不同。听他说,他的部队叫勘舆营,是奉兵部之命到边关来测绘地图的,你说这边关的地图向来都是由边军自己测绘,报送兵部的,哪有……”

  说到这,萧如熏突然轻轻一拍桌子,道:“我想起来了,此人似乎是向兵部献过一个什么地图,颇得王尚书赏识。”

  “对了,夫君这样一说,我也想起来了,上次我父亲差人来给我夫妇送东西的时候,那个差人说起过此事。好像父亲对于这个献图的人也颇有兴趣,此人好像就是名叫苏昊。”

  “地图?”萧如熏拍着脑袋,“不就是一个地图吗,就算画得精细一些,又能如何。王尚书和岳父大人都对此人大加赞赏,莫非他画的地图与以往相比,有何不同?”

  杨书兰道:“如此说来,此人还真不是什么权臣子侄,而是凭着自己的本事做到游击将军的。如果他看起来不到20岁,那么说不定还真是前途无量,夫君不可过分轻慢于他。”

  萧如熏道:“我倒没想到这一节,只是看他有几分胆色,所以交代梁奉给他们找一处好一点的营地,也不算轻慢他了。至于说是否要与他结交,反正他还要在平虏城住一些日子,待我观察一番再说。他自己不也说了吗,不打不相识,没准我们还真得交交手才能认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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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20 买菜风波



  苏昊不知道萧如熏夫妇在背后如何编排自己,他心里没有什么杂念,只顾照着兵部的安排以及陈道、江廷辅等人的暗示行事。

  在平虏城驻扎下来之后,苏昊便把勘舆营分成几十路,分别前往宁夏镇各处开始测绘作业。勘舆营的士兵是按照测绘和作战双重任务进行训练的,每个士兵既能掌握某方面的测绘业务,同时也具有战斗能力。在出发之前,邓奎和徐光祖对各小组的负责人密授机宜,告诉他们要低调行事,不要引起哱拜军的注意,此外就是要提高警惕,随时准备应对可能发生的事变。

  苏昊本人也随着测绘小组出去转了一圈,对宁夏镇周边的地理环境大致有了一些了解,随后就回到了平虏城。作为部队的主帅,他不可能长期离开,万一有些什么事情,下面的人找不到他,就麻烦了。

  苏昊徒为一名穿越客,却不知道历史上哱拜是否真的叛乱过,更惶论能够想起哱拜叛乱的时间。他能够做的,就是一方面明松暗紧地加强防备,另一方面撒开自己的情报网,以期能够抢在事变发生之前获得预警信息。

  老道陈观鱼如今已经成了勘舆营的专职密探主管,苏昊看中他的忽悠能力,让他网罗了一群不三不四的江湖人士,游离于勘舆营之外,专门从事各种情报搜集工作。在汝宁办案期间,陈观鱼和他的手下了解到了许多通过正规渠道无法掌握的隐秘信息,给苏昊助力不少。这一次前往宁夏,苏昊自然也不会忘记发挥他的作用。

  早在勘舆营到达宁夏镇之前,陈观鱼就已经以游方道士的身份混进了宁夏城,凭着如簧的巧舌,他迅速成了一个小有名气的人物,经常出入于官宦、军将之家,帮人勘风水、断吉祥。通过这种渠道,陈观鱼掌握了不少宁夏城以及周边各堡的情报。通过秘密的方式送到平虏城,供苏昊等人决策之用。

  根据陈观鱼及其手下其他密探报告的情况,哱拜与宁夏巡抚党馨之间的矛盾正在不断激化,但哱拜似乎并没有马上起事的意思。哱拜手下除了宁夏卫的官兵之外,还有私人豢养的武装“苍头军”。陈观鱼收了好几位苍头军的下层军官作为自己的记名弟子,从这些人反映的情况来看,苍头军的日常训练和其他安排都没有异常。这反映出哱拜还没开始进行叛乱的动员。

  有时候,苏昊也在怀疑。是否江廷辅以及兵部的担忧只是一种无端的猜测。哱拜是鞑靼人出身,兵部对他不信任是必然的,这就导致了他的一举一动都会被解读成不轨的表现。其实在各地都有军方与行政方面不和的情况,并非所有的矛盾都会导致兵变的。

  斟舆营的测绘工作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现场不断地送来测绘数据,由袁雅梅带领的绣工女兵便不断地依据这些测绘数据在白绢上绣制等高线地图。到目前为止,苏昊还没有找到一种能够有效防止衍散的油墨,所以这种在白绢上绣图的作法,依然只能继续下去。从丰城和淮安带出来的这些绣娘大多都与勘舆营中的军官成了亲,也算是解决了后顾之忧。

  日子一天天平淡地过去。平虏城里的生活十分单调贫乏。千户所的军户靠屯田为生,没有什么额外的收入,所以平虏城的商业也发展不起来。城里过得去的饭馆只有一家,主要是为城里的军官服务的。苏昊带着自己的幕僚们去过几次,每次遇到的都是一些熟面孔。西北地方的菜肴本来就不合苏昊、程仪等南方人的口味。加上只此一家,别无分号,吃上几次大家都觉得腻味了,于是每天只是去市场上买菜,回来自己烹调。

  “快看,有新鲜的韭菜,我们买些回去包饺子吃吧?”

  这一天,苏昊和李贽正陪着程仪、歌伶在街上买菜,歌伶看到一处小摊上有青翠欲滴的韭菜,不禁欢喜地喊叫起来。

  程仪知道苏昊也喜欢吃韭菜馅的饺子,便凑上前去向卖菜的小贩询价,小贩一张口,把程仪给吓了一跳:“什么,一斤要300文!”

  “你怎么不去抢钱!”歌伶也恼了,在南方,一斤韭菜也就是十几文钱,这里居然涨了20倍,和抢钱何异?歌伶是南京城里的大小姐出身,连官兵都敢劫的,哪肯吃这样的亏。

  小贩冷笑道:“300文还嫌贵?我还告诉你们了,这是最后一茬了,卖完这一茬,你出3两银子都别想在平虏城买到一两韭菜。”

  “你家的韭菜是拿金子养的!”歌伶嘴不饶人。

  李贽见多识广,对歌伶说道:“歌伶,此处土地干旱,气候寒冷,菜价倒确实无法与江南水乡相比。这位仁兄既是说300文一斤,咱们嫌贵,不吃也罢,何必与人争执?”

  “实在是太贵了!”歌伶也知道李贽说的有理,平日里她与程仪在城里买菜,早已见识过这里的菜价了,只是这300文一斤的韭菜又超出了她的想象空间而已。她看着那韭菜,咽了咽口水,说道:“这么贵,不买了,你留着自己吃吧!”

  几个人转身正欲离开,正逢一个当地人也凑上前去打听韭菜的价钱,小贩张口就报了个150文一斤的价钱,苏昊等人听得真真切切地。

  “我说,你这韭菜到底是多少钱一斤?”歌伶本来都已经走了两步了,此时又瞪着眼冲回来,对那小贩怒道。

  小贩坦然道:“卖本乡人,150文;卖给你等,300文。”

  “凭什么!”歌伶责问道,“你欺负外乡人还有理了?”

  苏昊和李贽对视一眼,也觉得这小贩有些过分了。欺负外乡人这种事情,并不奇怪,但明目张胆地把这一点说出来,还一脸坦然的样子,这就让人没法接受了。苏昊向那小贩一抱拳,说道:“这位大哥,在下有些不懂,为何你这韭菜卖给我们外乡人,价钱就要翻上一番?”

  小贩道:“平虏城就这么点大的地方,没多少物产。这些日子,城里城外什么东西都涨价了,难道不是拜你们这些外乡人所赐?我这韭菜不卖贵一点,我拿什么去买油盐酱醋?”

  这就叫扰民啊……苏昊在心里有些自惭。平虏城作为一个前方堡垒,官仓里囤积的粮食足够多,勘舆营花钱买粮,倒不至于引起粮价的波动。但诸如蔬菜、牛羊肉、油盐酱醋之类的副食,只能由当地供应,凭空多了2000多人的用度,这些商品的价格自然就上涨了。当地人的生活受到影响,对于他们这些客军有意见,也属正常。

  “这位大哥,我等到这平虏城,也是奉朝廷的旨意来办差的,虽说各种东西的价钱因为我们的缘故而涨了,但像你这卖菜的小贩,不也多挣了钱吗?你又何苦埋怨我们呢?”苏昊问道。

  小贩一指程仪和歌伶,对苏昊说道:“小的不认识你是个什么将军,不过这平虏城里来来往往的将军也不少了。你说自己是来办差,那带着这娇妻美妾算怎么回事?”

  “谁是娇妻美妾,你说话小心点!”歌伶大声斥道,她是为了照顾李贽而留在勘舆营中的,无端被人说成是什么妻妾,让她脸上很是挂不住。

  程仪的身份更是尴尬,她算是勘舆营里的参谋人员,只是因为苏昊不忍让她与女兵们住在一起,所以从汝宁开始就一直住在苏昊的府中。她最怕的就是别人对此事说三道四,更何况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她心里对苏昊有了一丝莫名的情愫,因此就更不敢听这种猜测了。小贩她和歌伶是苏昊的娇妻美妾,让她的脸一下子就红到了脖颈。

  “这位大哥,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这二位女子都是我营中的军士,都是尚未出阁的姑娘,你不可这样毁人清誉。”苏昊沉下脸,对那小贩说道。

  这小贩也不知道是吃错了什么药,听苏昊这样一说,他非但没有住口,反而讥笑道:“这二人是营中的军士?想必是大人红罗帐中的军士吧?若不是被小人说中了,这位女子脸红什么呢?”

  “你……”程仪又窘又气,对那小贩怒目而视。

  “你敢说你与这位大人没有些露水私情?”小贩来了劲,梗着脖子说道。

  苏昊瞪圆了眼,喝道:“住嘴!你再胡说八道,别怪我不客气!”

  “哟喝,在这平虏城,你还敢打人怎么着?”那小贩一指自己的脸,“有种你朝这打,我眨眨眼就……”

  “啪!”

  小贩话音未落,苏昊真的动手了。小贩对程仪说的那些话,已经算是赤裸裸的污辱了,苏昊早就憋足了气。现在见小贩居然有恃无恐,公然叫板,苏昊再不动手,就等于被小贩打脸了。他想起自己初到平虏城的时候萧如熏就威胁过他,现在连一个卖菜的小贩都不把他放在眼里。如果他不有所表示,以后平虏城的边军还不骑到他和勘舆营的头上去?

  有萧如熏此前的态度在那放着,苏昊知道,自己亲自在街上动手打架,惹出来的麻烦肯定是不会小的。但苏昊决意要试一试萧如熏的反应,有些事,该出手就必须出手,否则就会永远被人看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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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21 捉对群殴



  苏昊原本长相就比较文气,作为一个南方小伙,在西北人眼里看来,就更显得文弱了。此外,平虏城中来来往往的多是军人,苏昊一身文人打扮,也难免让小贩有些轻视。小贩伸着脸叫苏昊打,是认准苏昊没这个胆量,若是在他自己的营中与人争执,他是万万不敢这样小看对方的。

  这小贩其实并不是什么种菜农民,他是平虏千户所下面一个百户所的百户,名叫胡自信。平虏所境内没有什么百姓,大多数种菜、卖菜的都是军户。军户平日为民,战时为兵,在不打仗的时候,与寻常的农民也没什么区别。

  作为边军的一员,胡自信心里也充满着对内地军人的鄙视。勘舆营在周边做勘测的时候,胡自信曾经偶遇过,看到这些士兵穿得好、吃得好,便由羡慕而生忌妒,再由忌妒而生恨意。再及看到这些士兵中间大多数都识字,成天不拿刀枪,便是扛着三角架晃来晃去,还假模假式地写些什么东西,胡自信便打心眼里看不上他们。

  这一次,胡自信挑着一担自家地里产的蔬菜到平虏城里来卖,正遇着苏昊一行。他从对方的口音里听出这些人就是外来的客军,再看程仪、歌伶衣着鲜亮,容貌动人,心里更不痛快了。碰到合适的机会,他自然要挖苦、贬损对方一番,以泄心头之气。

  他万万没想到的是,苏昊这样一个文官,居然说出手就出手,而且动作之快,让他这个沙场老兵都躲闪不及。他正在得意之间,冷不防被苏昊扇了一记耳光,嘴里顿时就有了一丝腥咸味道,不禁大怒。

  “你个小白脸。敢打你家爷!”胡自信一脚踢开面前的菜担,冲着苏昊便冲了过去。他身材比苏昊高出几公分,脸上胡子拉茬的,看起来颇为凶恶。

  “小子,放肆!”

  没等苏昊接招,远远缀在后面当警卫的亲兵队长熊民范已经一个箭步冲上来了。他把苏昊推到身后,抬起胳膊挡住了胡自信的一记重拳。

  “嗬嗬,小子还把子力气!”熊民范的胳膊被胡自信砸得一阵剧痛,倒是激起了他的争强好胜之心。熊家老二从来都是爱打架的人,当了兵之后。受纪律约束,打架的机会少而又少,现在有着保护主帅的名义,又能遇着一个劲敌,心里涌上来一阵快意。

  “能吃往我老胡一拳,倒是条汉子!”胡自信喝了一声彩,拳头收回来的瞬间,又飞起一脚,直奔熊民范的面门。熊民范不慌不忙。偏头让开,伸手去抓胡自信的脚腕。胡自信不等招式用老,敏捷地把腿收回,挥拳直击。双方就战在了一处。

  熊民范当兵之前就富有打架的经验,当兵之后,先后受过郝彤、邓奎、徐光祖的操练,格斗技巧很是不俗。徐光祖这些人都是久经沙场的老兵。所教的武艺都是具有实战价值的,并非花拳绣腿可比。面对着胡自信这样的边军,熊民范堪堪斗了个平手。而且看那神情,还留着几分余地的样子。

  胡自信到城里卖菜,是与百户所的另外十几名军士一起来的。见自家的百户与外来的客军打起来了,那些军士也在旁边摩拳擦掌,准备抽冷子上前帮忙。熊民范手下的亲兵队也已经赶到了,见此情形,忍不住上前警告,双方一言不合,很快也就各自捉对打了起来。

  一场口角迅速地演化成了几十人的群殴,周围的闲人纷纷退后,让出中间的空场,供双方施展拳脚。这种打斗估计在平虏城里也是司空见惯的事情,观众们拎着酱油瓶、嗑着葵花籽,一个个情绪稳定,乐呵呵地看着免费的武戏。遇到有拳脚相碰、血花四溅之时,众人还齐声喝彩,惟恐不出人命。

  苏昊、李贽等人早被挤到了一边,没有人还记得他们才应该是这场斗殴的主角。看着这混乱的场面,程仪面带不安,歌伶欢天喜地,李贽绺须不语,苏昊则是一脸苦笑,不知最后会如何收场。

  聚上来的人越来越多了,围观者中既有与胡自信他们相识的边军,也有闻讯而来的勘舆营士兵。好在双方都是颇有傲气的军人,谁也不愿意担当以多欺少的骂名,所以围观的人多,下场帮忙的人少。偶尔有技痒难耐的,也是冲着对方的啦啦队叫阵,待到对方有人出来应战的时候,才一对一地加入战群。

  “闪开闪开,是何人在此冲殴!”

  闹出这么大的动静,自然会有管事的人出来干涉。平虏城里没有行政衙门,负责维持秩序的就是军队里的宪兵。只见一队盔甲亮明、手持长矛的士兵在一名小校的带领下,分开人群,来到了场中。那小校大声喝止着斗殴的双方,见着那些依旧缠斗不休的,便令手下抡着长矛抽打,直至把双方分开为止。

  “谁是事主?”待到打架的众人都被拉开之后,小校环顾四周,大声喝问道。

  “是我!”胡自信站出来答道,他脸上有好几处淤青,身上的衣服也挂烂了,但派头却像是穿着燕尾服的名角一般。

  “胡百户,怎么又是你?”那小校皱着眉头,显然胡自信不是第一次在平虏城里聚众斗殴了。

  “另一方是我。”苏昊走了出来,对那小校说道。本来熊民范想替苏昊顶缸的,但被苏昊给拦住了。

  “你是……”小校问道。

  “本将是勘舆营主将,游击将军苏昊。”苏昊答道。

  其实小校心里已经猜出了苏昊的身份,毕竟平虏城就这么点大的地方,来了个什么人大家都是知道的。看苏昊的年龄,再加上身边带着亲兵和女眷,小校怎能不知道他是勘舆营的主官。听到苏昊自陈身份,小校滞了一下,然后说道:“苏将军,失礼了。卑职是参将府小旗官,请问苏将军的手下为何与这位胡百户的手下发生了冲突。”

  “无他,这厮嘴太欠了,我替你家参将教训教训了他。”苏昊指了指胡自信,傲慢地说道。他知道这件事肯定不能善罢,要闹就得闹到萧如熏那里去,一名小旗官还不配来管他的事情。他主动提到萧如熏的名字,也是为了让小校不要越级插手。

  胡自信听到苏昊的话,忍不住又想发作,但被旁边的人给拦住了。小校见着苏昊的时候就知道今天这事情不是他有权力解决的,现在苏昊直接提到了萧如熏,那他自然就顺着梯子下去了。

  “既是如此,卑职斗胆请苏将军到参将府,当面向萧参将说明此事。”小校谦恭地说道,作为参将府中的军校,他比胡自信这样的军户更懂得礼节,知道苏昊毕竟有个游击将军衔在那放着,不管有理没理,以下犯上在军中都是极其忌讳的事情。

  “你也配支使我家将军?”熊民范斥道。

  苏昊对熊民范摆摆手,道:“不必多言,他也是秉公办事。本将也有日子没见着萧参将了,正好去参将府拜访一下,顺便跟他聊聊这平虏所的军纪问题。”

  “呸!你以为萧参将会官官相护向着你吗?”胡自信唾了一声道,“我告诉你,萧参将最看不上的,就是你们这些狗屁不通的京营兵。”

  苏昊扭过头,对胡自信呵呵笑了:“这位是叫胡百户吧,你刚才说的这些话,可是萧参将本人的意思?”

  “这……”胡自信一时哑了,萧如熏看不出内地兵,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但这种话要让萧如熏当面说出来,显然是不合适的。再说,他不过是区区一个百户,有什么资格去谈论参将的好恶呢?苏昊抓住了这个把柄,只要到萧如熏面前如此这般一说,萧如熏哪怕是为了避嫌,也得申斥胡自信一番,甚至赏他几军棍做做样子,也是有可能的。

  “胡百户,刚才我听你说得挺响的,要不咱们一起去见萧参将,你把这话再说一遍,如何?”苏昊见胡自信尴尬的样子,知道他吃瘪了,于是继续添油。

  “说就说,我老胡还怕什么不成,大不了……”胡自信羞刀难入鞘,低声地嘟囔着。

  被苏昊告状倒是小事,萧如熏最多也就是象征性地责罚他一番。但如果他敢当着萧如熏的面,把这些话再说一遍,那就是另一码事了,萧如熏打烂他的屁股都有可能。可是要让他说自己不敢把这话再说一遍,他又抹不开面子,于是一边硬着头皮应承,一边在心里问候着苏昊全家老少。

  李贽有个钦犯的罪名,自然是不适合这种出头露面的场合的,苏昊喊人把他护送回府去了。以苏昊的意思,是让程仪和歌伶也都回去,他自己去见萧如熏即可。无奈歌伶说这件事是因她和程仪而起,如果她俩不出现,只怕苏昊说不清楚。苏昊想想也是,只好答应让她俩一起去参将府。

  小校让人赶紧去参将府通报,自己陪着苏昊和胡自信两方的人一起向参将府走去。熊民范和胡自信一左一右走着,一开始都气呼呼的,走了一程,双方互相对一个眼神,发现对方的眼神里都有一种不服再战的意思,不禁在心里都起了一份惺惺相惜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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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22 不打不相识



  勘舆营与边军在平虏城里打架的事情,萧如熏在第一时间就得到报告了。一开始,他并没有怎么在意,在这样一个男多女少的边塞城堡,荷尔蒙过剩的军士们如果不三天两头打打架,早晚会憋出其他的毛病来。

  可是,随后传来的消息,说打架是因苏昊而起,这就让萧如熏有些惊奇了。胡自信这个人,萧如熏是认识的,知道他是一员猛将,脾气也甚是暴虐。苏昊居然敢当街打胡自信的耳光,这实在是出乎萧如熏的意料,也让萧如熏对苏昊这个人多了几分欣赏。

  当兵的,讲究的就是凶悍和血性,萧如熏常年镇守边关,更在意这点。苏昊年纪轻轻却当上了游击将军,这让萧如熏很怀疑他是靠投机取巧而上位的。现在听说苏昊居然还有当街打人的胆气,对他的看法自然就大不相同了。

  正在琢磨此事之际,亲兵来报,说苏昊和胡自信一同到参将府来讨说法来了,萧如熏当即吩咐,在大堂接见。

  那名参将府的小校将双方涉事人员带进大堂,向萧如熏禀报之后,便退后几步,站在一旁候命。他是到现场去处理事情的人员,萧如熏随时都有可能要向他了解情况,所以他是不能离开的。

  萧如熏听过简单的汇报,抬起眼看了看下面站着的一干人等,突然用力一拍案子,把众人吓了一跳。

  苏昊从走进参将府的时候,就在琢磨萧如熏会如何处理此事。萧如熏是个参将,苏昊是个游击将军,品级上其实没什么区别,只是在一般的排位顺序上,参将高于游击而已。苏昊在心里准备了几套预案,其中就有一旦萧如熏要摆架子吓唬他,他该如何处置的想法。

  听到萧如熏拍桌子,苏昊并没有觉得特别意外,因为这也是他预想的各种情况之一。大堂上的其他人,尤其是平虏卫的这些军户,见到参将发怒,都吓得魂不附体。勘舆营的熊民范等人多少也有些心悸,不知道眼前这个官员要干什么。唯有苏昊淡淡一笑,也不吭声,静等着萧如熏下一步的作为。

  萧如熏拍桌子,原本是存了吓唬苏昊的意思,见苏昊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他暗自有些后悔,因为以他与苏昊之间的身份差距,他是没资格对苏昊拍桌子的。

  “你们眼睛都瞎了吗,怎么能让苏将军站着,还不赶紧看座!”萧如熏瞪着堂上的几名亲兵大声喝道。

  晕啊,你训自己的亲兵,拍这么重的桌子干什么?熊民范在心里暗暗嘀咕着。苏昊却知道,萧如熏此举不过是掩人耳目而已,如果刚才他表现出一些惊恐的神色,恐怕现在就要被萧如熏笑话了。

  参将府的亲兵搬来了一把太师椅,请苏昊坐下。苏昊自然不会客气,他大大喇喇地向萧如熏道了谢,然后坐了下来,同时对那搬椅子的亲兵说道:“劳烦这几位兄弟,给这二位姑娘也看个座。”

  亲兵向萧如熏递过去一个询问的眼神,萧如熏微微颔首,亲兵连忙又摆来两张椅子,请程仪和歌伶分别坐下。至于熊民范等人,自然是和胡自信等人同等待遇,只能站着听审了,在参将面前,哪有几个大头兵的座位。

  “苏将军,今日之事,却不知是为何啊?”萧如熏装傻充愣地向苏昊问道。

  苏昊道:“萧参将,不好意思,给你添麻烦了。不过,恕在下冒昧,你的部下也该管束管束了。”

  “哦,不知我这些不成器的部下如何得罪了苏将军。”萧如熏道。

  苏昊道:“如果是得罪了我,倒无所谓,都是军旅之人,开个玩笑,哪怕稍微过分一点,又有何妨。只是萧参将手下的这位胡百户,满嘴污言秽语,脏了我麾下这两位姑娘的耳朵。我们当兵之人,一言不合,拳脚相见,那是真性情,但惹是侮辱妇女,就是人品低下,猪狗不如。萧参将以为在下说得对吗?”

  “是这样吗?”萧如熏看着胡自信,眼睛里露出了恼火的神色。

  在此前,萧如熏只知道苏昊当街打了胡自信的耳光,却不知道是为什么原因。探听消息的亲兵只听说此前苏昊与胡自信因为韭菜价钱的事情起了些争执,却没听到后面胡自信调侃程仪和歌伶的那些话。

  以萧如熏的想法,苏昊肯定是因为胡自信对自己不够尊重,所以摆出长官的架子,教训胡自信。如果真是这样,萧如熏是打算折一折苏昊的面子的。他的考虑是,先轻轻地责罚胡自信一番,然后再装出和事佬的样子,劝苏昊不要与一个没文化的大兵计较。这样一来,就显得苏昊此人心胸狭窄,没有容人之量。如果苏昊还有些骄傲之气的话,定然是会为此举而感到丢人的。

  谁料想,苏昊把胡自信得罪自己的事情轻轻揭过,却抓住了一个侮辱妇女的把柄。正如苏昊所说,那个年代妇女的地位不高,但侮辱妇女却是极其令人不耻之事。苏昊指责萧如熏的部下侮辱妇女,并以此为由头来教训他的部下,真让他无话可说。

  “卑职……我只是随口一说,我哪知道……”胡自信开始为自己的臭嘴感到懊悔了,他也是见着程仪和歌伶长得漂亮,心中忌妒苏昊的艳运,所以才会满嘴胡说。他哪里不知道当面说一位未出阁的姑娘与人有染是极其不妥的事情,现在让苏昊揭出来了,他哪里还有什么话讲。

  “混账东西,本参将平日是如何教导你们的!”萧如熏脸上挂不住了,本想打打苏昊的脸,现在反被苏昊打脸,这让他对胡自信充满了怨念。

  “来人,把这个混账东西拉下去,打20军棍!”萧如熏吩咐道,同时向旁边的亲兵队长递过去一个示意的眼神。

  胡自信虽然是个粗人,却也知道自己是给自家的长官丢了脸,当下也没什么话说,乖乖地跟着几名执法的士兵出去,不一会,院子里就传来了噼噼啪啪打军棍的声音。

  在胡自信受刑的时候,萧如熏一声不吭,苏昊也不作声,就这样与萧如熏耗着。过了一会,亲兵把胡自信拉回来了,胡自信满身尘土,走路也有些一拐一瘸,脸上却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苏昊见状,心中暗笑,而萧如熏却是羞得不知所之了。

  萧如熏让人打胡自信的军棍,只是因为在苏昊面前抹不开面子,不可能真的想把胡自信打残。行刑的士兵明白这一节,同时也与胡自信也多少有些袍泽之情,所以下手的时候很轻,只把胡自信打疼了,而没有打伤。这些事情本来大家心里有数就好了,胡自信回来的时候,怎么也该装出一副遍体鳞伤的样子,这样才说得过去。

  谁知道,胡自信本来就是一条硬汉,挨了顿打,虽然很疼,但也忍得住。他不想让客军看自己的笑话,所以故意装出一副毫发未伤的样子,却不去想这样反而让客人看了笑话,觉得萧如熏做样子做得太失败。

  事已至此,萧如熏也不可能叫人把胡自信再拖去打一顿,只能想办法分散大家的注意力。他看着下面的人,继续问道:“苏将军教训胡百户,此事甚合我意。你们这些人,为何又群起斗殴呢?”

  “这……”胡自信欲言又止,双方由口角而转为斗殴,起因是苏昊扇了他的耳光。现在萧如熏说这个耳光扇得好,那么起因就只能推到他还击试图殴打苏昊这个回合的事情了。但如果要这样说,错处似乎又在他的头上。

  苏昊此时却站起身来,抱拳说道:“萧参将恕罪,是在下欣赏胡百户和他的麾下骁勇,欲让我的士卒向他们讨教一二。双方并非斗殴,只是较量武艺而已。在下早就说过,不打不相识,今日正好有这样一个机会,所以在下未得萧参将的许可,就让我这些部下和胡百户的部下认识认识了。”

  “较量武艺?”萧如熏一愣。

  苏昊这样说,相当于替胡自信等人开责了,因为他完全可以指责胡自信以下犯上,而他的亲兵只是为了保护主将而动手,这样一来,责任就全在胡自信这一方。苏昊如果真的这样讲,萧如熏也很难找出破绽,最终难免还得再打胡自信20军棍。

  可是苏昊把斗殴说成了较量武艺,那双方就都没有责任了。当兵的人,较量武艺是分内之事,至于说为什么选择在大街上较量,那是人家为了适应巷战的需要而进行针对性的演习,你管得着吗?

  “原来是较量武艺。”萧如熏微微一笑,点了点头,对胡自信问道:“胡百户,这场较量,最终是谁胜谁负啊?”

  胡自信抬眼看了一下自己的手下,低下头道:“回参将的话,我等一时尚未分出胜负,不过……”

  “不过什么?”萧如熏问道。

  胡自信咬了咬牙,说道:“不过,若是张小旗晚些赶到,我等必然落败了。”

  “你说什么!”萧如熏这回是真的震惊了,他转头去看熊民范以及其他的勘舆营士兵,发现他们的脸上果然有一些得意之色,而胡自信带领的那些军户们,却是一副惭愧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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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23 塞上江南



  胡自信不喜欢说假话,像这种打架的事情,如果他赢了,就会得意洋洋,到处宣扬。如果输了,他也绝对不会不认输,只是有可能不服气,重新找机会翻盘而已。

  与勘舆营动手之前,胡自信对于己方的战斗力是充满自信的,觉得对方是内地兵,根本不可能有什么本领。谁料想,勘舆营与寻常的内地兵完全不一样,苏昊对勘舆营的要求很高,负责训练的徐光祖和邓奎也都是边军出身,要求甚至比一般的边军更严。

  胡自信这些平虏卫的军户,战斗力主要来自于实战,刀枪丛中走过来的人,有一股悍劲。但说到训练方面,他们就远远不如勘舆营了,因为他们是屯田的军户,平时的主要工作是种田,训练时间根本得不到保证。此外,由于宁夏贫苦,这些军户平常的营养欠缺,要拼命的时候能有一股蛮劲,但耐力是远远不及勘舆营士兵的。

  刚才斗殴的时候,刚打起来双方还能算得上是势均力敌,打了不到一刻钟光景,胡自信和他的军户们就感觉到有些力不从心了。而对方的力量却是绵绵不绝,显然还有极大潜力的样子。到那位张小旗率领宪兵把双方拉开的时候,勘舆营的士兵们都有些意犹未尽,而军户们则更多的是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行家伸伸手,便知有没有。勘舆营的战斗力如何,胡自信打过这一架,就非常清楚了。现在萧如熏对他问起,他自然是有一说一,有二说二,直接宣称自己不是勘舆营的对手。

  “苏将军的麾下,竟然骁勇如斯?”萧如熏收起了对苏昊和勘舆营的轻蔑之心,郑重其事地问道。

  “不敢当。”苏昊说道,“适才兄弟们较量武艺之时。在下也在一旁观看,胡百户和他的部下甚是凶悍,让在下好生佩服。唯一美中不足的,可能是他们营养不良,我观他们各人都是面有菜色,想必平时也难得有荤腥入口吧。”

  “荤腥……”胡自信苦笑道,“苏将军说笑了,我等想吃饱饭亦是难得,哪里谈得上什么荤腥啊。”

  萧如熏道:“苏将军初来乍到,不了解这个地方的情况。边军清苦。这是满朝皆知的事情,而宁夏边军又尤其艰苦,正如胡百户所言,能吃一顿饱饭就不错了,荤腥之事,是断断不敢妄想的。”

  “不会吧,这宁夏平原好歹也有个塞上江南的美名,物产丰富,怎么军户的生活会这么苦呢?”苏昊诧异道。

  宁夏平原地势平坦。东部有黄河流过。早在2000年前,这里就有引黄河灌溉的传统,在一些重要的灌区,放眼望去。渠道纵横,稻田青翠,好一派江南风光。不过,有一点是苏昊弄错了。这里被称为塞上江南,并不是因为其物产或者风光,而是因为在五代十国期间。曾有大量南方居民迁居于银川以南的灵州一带,当地风俗近于江南,所以得名。

  “塞上江南是旧事了,这些年宁夏大旱不断,黄河水位不断下降,引黄河水灌溉越来越难,我们这边塞的日子也就越过越苦了。”萧如熏对苏昊说道,不知怎么的,他觉得自己似乎能够接受苏昊这个人了,也愿意以朋友的口吻与他聊天。

  “别的不说,就说这种菜吧,也是越来越难。我们大老远挑点水种点菜,却架不住苏将军一下子带来2000多号人,哪能供应得上啊。”胡自信补充道,他与苏昊的冲突就是源于买菜的事情,现在看自家参将似乎有与苏昊讲和的意思,他赶紧把这件事拿出来说,以示自己此前并不是故意与苏昊为难。

  萧如熏听出了胡自信的意思,便替他说道:“胡百户说的没错,再过一个月,咱们这里就该下霜了,再种不得菜,整整一个冬季,大家能有点菜帮子啃一啃就不错了。”

  “这可怎么办啊?”歌伶瞪大了眼睛问道,她是南方姑娘,又是大小姐出身,让她一个冬天只啃菜帮子,她可受不了。萧如熏这番话,让歌伶萌生了赶紧离开此处的念头,只是如果离开勘舆营,李贽又将如何安置,却是小姑娘一下子觉得为难的事情。

  “非但如此,你等都是南人,在这塞北边城,取暖也是一个问题。”萧如熏好心好意地提醒道,“苏将军,你部可曾预备好过冬的薪柴?”

  “对了,此事卑职正想禀报参将,自从苏将军的客军来到平虏城之后,这平虏城周围的薪柴都不够用了,好几个百户所都因为砍柴的事情,和苏将军的客军有些摩擦。”在一旁侍立的主簿梁奉插话道。

  梁奉说摩擦,自然是客气话,实际上就是发生冲突了。苏昊没有听说过这件事情,他扭头去看熊民范,问道:“确有此事吗?”

  熊民范点头道:“确有这样的事,不过,这都是些小事,邓中军他们已经处理了,所以没有惊动将军你。”

  “可是……过冬取暖,难道不能烧煤吗?”苏昊脑子里一亮,对萧如熏问道。

  “烧煤?”萧如熏苦笑道,“本地并不产煤,我这参将府里用的煤,都是从延安府运来的,100斤煤差不多值1两银子,你让寻常军户如何烧得起?”

  “本地不产煤!”苏昊用不敢相信的目光看着萧如熏,觉得萧如熏的话实在是荒唐至极。

  宁夏平虏城的所在地,就是后世的宁夏自治区石嘴山市平罗县。石嘴山市是著名的太西煤的产地。太西煤因为低灰、低硫、低磷和高发热量、高比电阻、高块煤率、高化学活性、高精煤回收率、高机械强度这“三低六高”的特点,举世闻名。作为这样一个重要的煤炭产区,居然有人说出本地不产煤的话来,这岂不咄咄怪事吗?

  “怎么,苏将军听谁说过本地有煤的?”萧如熏反问道。

  苏昊回忆了一下,隐隐想起太西煤的开采历史应当是在清道光年间,也就是说,在时下此处的确还没有开始采煤。他抬起头来,看着萧如熏说道:“萧参将有所不知,在下曾学过一些勘矿之术,前几日在平虏城外活动的时候,看出城外山中隐隐有煤藏蕴含的样子。在下一直以为早有人知晓此事,不料竟无人开采,实属憾事。”

  “你说平虏城外有煤?”萧如熏、梁奉等人都吃惊地看着苏昊,不知道他是开玩笑还是认真。

  “确是如此,而是是大煤藏,若是全力开采,供应整个宁陕地区都没问题。”苏昊淡淡地笑道。

  苏昊这个判断,已经是十分保守的说法了。太西煤的主要产地汝箕沟矿区在同治年间因为矿工纵火而引发煤层火灾,大火整整烧了100多年,到后世的2006年底才得以全部扑灭。据估计,有些年份仅火灾烧掉的煤就有上百万吨,以明代的生产水平,这些煤别说供应宁陕,就是供应全国也不在话下。

  “这……”萧如熏正准备说什么,突然又停住了,他抬眼看着胡自信等人,说道:“胡百户,今日之事,有苏将军替你等说情,本将就不再责罚你们了。以后不得再生事滋扰客军,知道吗?”

  “标下明白!”胡自信知道这是萧如熏要清场了,连忙答应道。

  苏昊也听出了萧如熏的意思,向熊民范等人使了个眼色,熊民范连忙向萧如熏告罪,然后带着自己的人,与胡自信等人一起,退出了大堂。

  士兵们走了,程仪和歌伶倒有些尴尬了,她们站起身来,也欲告辞。萧如熏笑道:“这二位姑娘看上去也是书香门第的大家闺秀,若是不弃,可愿到后宅与我夫人见面一叙?她在这平虏城里,却是一个闺中密友也寻不见,好生寂寞。”

  听到萧如熏这样说,程仪和歌伶自然不便推辞。萧如熏让人从后宅叫来一位丫环,引着两个姑娘与杨书兰见面去了。

  等到所有的人都被摒退之后,萧如熏对苏昊说道:“苏将军,你说的平虏城外有煤炭一事,你有多大把握能够找到?”

  苏昊道:“十成。”

  “十成?”萧如熏愕然了,在当年的技术水平下,哪有哪个煤师敢说自己有十成把握能够找到煤的。

  苏昊问道:“怎么,萧参将有意开采煤炭?”

  “当然有意!”萧如熏道,“宁夏苦寒,若有煤炭,则边关将士的生计就会大为改观。煤炭还能换成银子,我这平虏所早已捉襟见肘,我做梦都想着什么地方能够掉下来一大笔银两,让我给军户们换换兵器,置办一身新棉甲。还有,这北边的边墙也已久失修,嘉靖年间曾经修缮过一些,这些年本将也东挪西凑地找点钱进行修缮,但无奈杯水车薪,无济无事。若是能够开出一个大煤矿,平虏所的面貌会焕然一新啊。”

  “有这么大的作用?”苏昊倒有些惭愧了。这一带的煤矿分布,都在他脑子里藏着,只是他一直觉得自己就是短暂地呆一段时间,无心去经营这些事,却没想过用这些知识为边军谋些福利。

  “苏将军,我手上有兵,只要你能够勘出煤矿所在,不用你费半点力气,我的士卒就能够把煤采出来。届时如果有了收益,咱们双方五五分成,你看如何?”萧如熏用热切的眼光看着苏昊,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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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24 进攻是最好的防御



  “萧参将有命,在下岂敢不从。”苏昊呵呵笑着说道。

  地下的煤矿本来也不是苏昊私人的东西,能够开采出来对边军有些帮助,他又何乐而不为呢?陈道曾经向苏昊详细地介绍过萧如熏这个人,说他忠勇有加,是个难得的人才。苏昊此前只是有些恼火萧如熏对自己的冷淡,如今萧如熏的态度完全扭转过来了,苏昊自然也不会不答应他的请求。

  “苏将军这个称呼,未免有些见外了。你我一见如故,不如以兄弟相称如何?”萧如熏热情地说道。

  “固所愿也,不敢请耳。”苏昊拽了句古文,同时起身向萧如熏行礼道:“萧大哥在上,请受小弟一礼。”

  “你我兄弟不必如此。”萧如熏从公案后面走过来,拉着苏昊的手,哈哈大笑。

  此前苏昊的种种表现,已经让萧如熏对苏昊颇有一些好感了。听胡自信说勘舆营军士的素质犹胜于边军,让萧如熏对于苏昊的治军能力又高看了几分。及至苏昊说能够在平虏城外找到大煤矿的时候,萧如熏便下决心要与苏昊结交了。这应当算是英雄相惜,大家很容易做到肝胆相照。

  中午时分,萧如熏命令在参将府摆下宴席,款待苏昊。杨书兰、程仪、歌伶三个女人也被请来入席相陪,一桌人像是一家子一样,甚至是和睦。明代的社会比较开放,男女大防并不严格,再加上苏昊既然认萧如熏为兄长,杨书兰自然就是大嫂了,从民间来说,叔嫂之间的关系是可以比较随便的。

  在萧如熏和苏昊密谈的时候,程仪和歌伶在后宅与杨书兰也聊得极为投机。歌伶的祖父是南京太医院的太医,细说起来,歌伶居然还随祖父一起见过杨书兰的父亲杨兆,这个巧合让她们几个人觉得颇有缘份,当下也互相拜了干姐妹,其中自然是杨书兰为大姐,程仪为二姐,歌伶为三妹了。

  杨书兰见程仪年龄已过20,却仍是姑娘打扮,不免问起她的婚姻大事。程仪脸红红地不肯多说,天生萌呆的歌伶却直言程仪对苏昊有几分心思。杨书兰当即点头,扬言会在合适的时候向苏昊提起,断不能误了程仪的终身。

  吃过饭,萧如熏便急着要和苏昊一起去找煤矿,苏昊点头答应,两个人各自带上了若干亲兵,骑着马出了平虏城,径向西边的山中而去。

  萧如熏在平虏城当了几年参将,对于周围的地形颇为熟悉,却不知道哪里产煤的所在。苏昊在记忆中知道煤矿的位置,但落到当下的现实,一时还很难对上。幸好勘舆营前期的测绘已经取得了一些成果,平虏城西边一带的等高线地图已经绘制出来,苏昊拿着地图,凭着忘记策马向前而去。

  “苏老弟,你手里这个,就是你献给兵部的地图吗?”

  萧如熏看苏昊不时拿出一副白绢看来看去,突然想起了有关苏昊的那些轶事,便忍不住问道。

  “正是。”苏昊答道,同时把手里的白绢地图递到了萧如熏的手上。

  萧如熏拿过地图,一时连正反都分不出来。好不容易从地上那些蝇头小字的方向确定了地图的正反,但看着这些弯弯绕绕地曲线,还是有些犯懵。

  “这是什么地图?上面这些线又是何物?”萧如熏问道。

  苏昊与萧如熏并辔而行,伸出手指结合眼前的地貌向萧如熏解释着等高线的含义。萧如熏拿着地图看了看,又抬眼看看旁边的山岭和谷地,然后眼前一亮,惊叹道:“竟有如此简单的办法,就能够把这些山梁都标出来,苏老弟真是天纵奇才,愚兄此前种种太过失礼了,还请贤弟见谅。”

  军人对于地图的敏感是无与伦比的,一旦明白了这种地图的含义,他们马上就能悟到其中重大的军事价值。看到苏昊带领的队伍能够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就绘制出一个区域的详细地图,让指挥作战的将领几乎拥有了窥探地形的天眼,萧如熏怎能不觉得震撼。他一直觉得自己文武双全,不把天下英雄放在眼里。但此时此刻,他却对苏昊佩服得五体投地了。

  “萧大哥言重了,小弟这点雕虫小技,怎能与萧大哥的文韬武略相比。”苏昊谦虚道。

  萧如熏问道:“苏老弟,你们这次来宁夏卫,打算画多大范围的地图。”

  苏昊道:“按兵部的要求,要画完整个宁夏卫防区内的图。”

  “边墙以外的图,画不画?”萧如熏又问道。

  “恐怕就先不画了。”苏昊答道。

  在明代的时候,长城不叫长城,而是叫作边墙。边墙对于大明而言,就相当于国境线了,边墙之外就是蒙古诸部的地盘。这一次陈道给苏昊带来的命令,是让勘舆营绘制边墙以内的地图,并没有说涉及到边墙之外。

  以苏昊的意思,其实是希望能够把地图画到边墙之外去的。作为一个现代人,苏昊对于疆域的观念,远远不是局限于长城一线的。即便站在大明的现实角度来说,仅仅绘制边墙以内的地图,也不足以满足边境作战的需要,因为真正到打仗的时候,双方交手的地点并不仅限于边墙之内,也可能会把仗打到边墙以外去的。

  不过,陈道告诉苏昊,要画边墙以外的地图,难度太大。边墙以内是大明的辖区,没有敌人骚扰。一出边墙,随时可能遭遇到鞑靼人,测绘人员的人身安全都难以保证,又如何能够完成测绘任务呢。苏昊觉得自己这一营人马要与鞑靼人对垒也没什么胜算,于是也就把出边墙测绘的念头给打消了。

  听到苏昊的回答,萧如熏有些失望,他说道:“边墙以内的地图,对我等而言,益处不大。这都是咱们自己的地盘,就算为将者不熟悉,找个认识路的向导也不甚困难。反而是边墙以外,我们是一抹黑。去过的地方还好一些,没有去过的地方,哪里有埋伏都不知道。若是有一份这样的地图,那么再远的地方,我也不惧了。”

  “怎么,萧大哥还经常出边墙去作战吗?”苏昊有些奇怪地问道。

  萧如熏摇摇头道:“只是偶尔为之罢了,主要原因就是地理不熟。一旦到了鞑靼人的地盘,人家是主,我们是客,地形不熟,打起仗来太吃亏了,是以轻易不敢外出。”

  “那么,如果有详细的地图,萧大哥敢出边墙去作战吗?”苏昊又问道,他倒没想着马上能够到边墙以外去测绘,只是想了解一下明军将领对于外出作战的想法罢了。

  萧如熏道:“改日我陪苏贤弟到边墙上去看看,你就明白了。我大明据边墙而守,看似稳妥,实则被动。边墙绵延万里,谁也不知道蒙古人从哪个地方进犯。兵法云,备前则后寡,备后则前寡,备左则右寡,备右则左寡,无所不备,而不无所不寡。打仗哪有守着一段墙等别人来进攻的道理。”

  “是啊,进攻是最好的防御嘛。”苏昊随口说道。

  “进攻是最好的防御……说得太好了!”萧如熏赞道,“苏贤弟屡屡能够一语中的。”

  苏昊大窘:“这是佛朗机的先贤所言,并非我之首创。”

  萧如熏没有追究是谁提出了这句话,因为这个观点他也是想过的,只是没有进行过这样的归纳而已。他兴致勃勃地对苏昊说道:“苏贤弟,以我的想法,我大明就不该死守着这边墙,应当派出精锐,到草原上主动寻敌作战,哪怕是不能尽歼蒙古大军,至少也可以让他们没有休养生息的机会。如此一来,他们就不能集聚大军前来犯边,我们可以大量裁撤边军,于国于民都是大有裨益的。”

  “你这个想法,为什么不向朝廷提出呢?”苏昊问道。

  萧如熏道:“我人微言轻,这样的条陈哪里轮得到我去提。再说,要组织精锐到草原作战,也并非易事,精锐需要训练,还需要有得力的大将。蒙古人马上功夫甚是了得,一万人对一万人,我明军毫无胜算。而若要调动更大的军队,耗费也是极大,而且大军腾挪极慢,无法跟上蒙古人的足迹。所以愚兄这个想法,也只是纸上谈兵罢了。”

  “我倒觉得萧大哥的这个想法不错。只是看如何完善而已。”苏昊说道。

  他对明朝的军事了解不深,只是凭直觉认为萧如熏的这套策略是对的,与其取守势被动挨打,不如主动出击迎敌,消耗蒙古军队的有生力量,使其无力组织起大规模的入侵。但具体说到这个策略如何实施,却是有许多细节需要推敲的。他决定,等回去之后,便向徐光祖、李贽等人请教,看看这一位有实践经验的老兵和一位大儒能不能想出什么好办法来。

  “此事容日后再议。”萧如熏道,“苏贤弟,这一路走来,都不是你说的煤藏所在吗?”

  苏昊举起马鞭向前一指,问道:“各位,可有人知道前面那条山谷叫什么名字吗?”

  萧如熏的亲兵中有对当地情况比较熟悉的,听到苏昊发问,当即答道:“回苏将军,那条山谷并没有正式的名字,不过当地土人叫它汝箕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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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25 采煤



  “就是此处了!”苏昊说着,一马当先跑进了山谷。

  萧如熏等人大喜,跟在苏昊身后也进了山谷。只见苏昊到山谷中间,一边驱马缓缓前行,一边举着望远镜观察着两边山崖的断岩,嘴里念念有词。边军官兵们不知道苏昊是在做什么法术,都紧闭着嘴,大气都不敢喘。

  少顷,苏昊来到一处缓坡前,跳下马来,用脚跺了跺地面,笑着对萧如熏说道:“萧大哥,如果我没弄错的话,由此向下,百尺之内必定出煤。”

  “真有这么神?”萧如熏也下了马,懵懵懂懂地左顾右盼了一番,实在看不出这个地方与其他地方有何区别,为什么苏昊就能言之凿凿地说这底下有煤。

  萧如熏当然不知道,苏昊是根据地表裸露的岩石来判断岩层走向,再根据成煤条件来推测煤矿可能蕴藏在何处。其实整个汝箕沟底下都有煤炭蕴藏,自上而下有几十个煤层,苏昊刚才只是在找一个煤层最浅的位置而已,否则,以当年的开采条件,要挖出一个几百米深的煤层几乎是不可能的。

  “贾元!”萧如熏回头喊道。

  “末将在!”一名偏将应声而到。

  “你带10个人,从现在起就驻扎在此处,不得有失。本将明日就调军士来挖矿硐,此间的一切,由你负责。”萧如熏大声地下令道。

  “末将遵命!”贾元站得笔杆条直,胸脯鼓鼓的,脸上满是兴奋之色。显然是为自己得到如此重要的一个差事而感到自豪。

  勘定了煤矿的位置,萧如熏和苏昊也就没必要再在山谷里呆着了,二人驱马缓缓向山谷外面走,亲兵们则骑着马在后面跟随。贾元带着他的10个手下留了下来,他们挥动腰刀,把四周的荆棘砍倒,清出场地。看那意思真是准备在此安营扎寨了。

  虽然还没有真正见着煤,但根据这一路上与苏昊聊天的情况,萧如熏相信苏昊不是一个信口开河的人。他既然声称此处有煤,那么能够挖出煤的机率是非常大的。想到煤矿投产之后能够带来的种种好处,萧如熏按捺不住地就想朗声大笑。

  “苏老弟。你真是愚兄的贵人啊,不,你是整个宁夏卫数万边军的贵人。你要知道,如果我们这里能够挖出大量的煤,整个宁夏的面貌就能焕然一新。”萧如熏感慨地说道。

  苏昊笑道:“萧大哥身处平虏城,胸怀宁夏镇啊。事事都能想到整个宁夏镇的兴衰,我看比那宁夏城里的党巡抚和张总兵更有眼光。”

  “慎言,慎言。”萧如熏连忙拦住苏昊。不敢让他说下去了。下级军官这样议论上级军官,万一被有心人传话出去,是会带来麻烦的。

  苏昊是个穿越者,等级观念颇为淡漠。他压低了声音对萧如熏说道:“萧大哥,小弟这话可是真心的。宁夏镇的其他分守参将小弟没有见过,但就萧大哥而言,见识确是比那党馨和张继忠要更胜一筹。”

  按明朝的军制,宁夏镇的军事管理是由一名总兵官作为镇守,一名副总兵作为协守,另外还有四名分守。分别是驻扎花马池的东路右参将,驻扎宁夏后卫的西路左参将,驻扎清水营的灵州左参将和北路平虏城参将。

  镇守总兵官是张继忠,苏昊随着陈道一起,在宁夏城见过他一面,感觉此人胸无大志,基本上就是在混日子的样子。而至于协守副总兵,就是哱拜其人了,苏昊虽然没有见过,但通过江廷辅和陈道的介绍,已经把他定位为一个坏人了。

  党馨作为宁夏巡抚,原本应当是总揽全局的人。但苏昊在与党馨的短暂接触中就能够感觉到此人肤浅浮躁,当个吆三喝四的太平官员没什么问题,真要是宁夏出现什么变故,此人绝对是挑不起大梁的。

  听到苏昊的话,萧如熏轻轻叹了口气,说道:“不瞒苏老弟说,愚兄也觉得巡抚和总兵过于柔弱了,否则也不至于让某些人如此嚣张。你说的其他分守参将,几乎都屈从于某人的淫威,唯其马首是瞻。唯有我这平虏城,不服他的调遣,是以他想方设法克扣我这里的供给,连寻常商人往来,都会受到他的骚扰。”

  苏昊当然知道萧如熏说的某人正是指哱拜,在宁夏镇能够有如此势力的人,也只有哱拜了。萧如熏称自己是唯一不服哱拜调遣的参将,这就与江廷辅推荐苏昊他们来平虏城驻扎一事对应上了。

  “这么说,萧大哥也担心某人会有不臣之心?”苏昊试探着问道。

  萧如熏微微点了一下头,算是回答了苏昊的问题。

  苏昊道:“不瞒萧大哥,我等来到宁夏镇之后,也听到一些风声,所以才不敢把队伍驻扎在宁夏城外,而是来到了这平虏城。若是萧大哥也觉得形势叵测,你我两军应当携手早做准备才是。”

  “苏老弟所言极是!”萧如熏喜道,“其实愚兄也一直有此意,只是此前不知苏老弟是敌是友,不敢贸然相邀。”

  “现在都说开了,若是某些人真的敢冒天下之大韪,他就是贵我两军共同的敌人,你我自当同仇敌忾,共讨逆贼。”苏昊豪迈地说道。

  这一天,对于萧如熏来说实在是收获极大。与苏昊结交之后,他先是获得了一个大煤矿,接着又得到了一支友军。他自己麾下的边军也不过就是2000多人,而苏昊带来的勘舆营也是2000多人。能够得到苏昊的帮助,就意味着平虏城的军力凭空翻了一番,对于应对可能发生的各种事变,萧如熏就有更多的把握了。

  煤矿的开采工作轰轰烈烈地展开了。萧如熏治军甚严,号令一出,便有数百名官兵被调往汝箕沟,有的负责挖矿硐,有的负责修路,荒凉的一条山谷顿时就充满了生气。

  “出煤了,出煤了!”

  伴随着一阵呐喊声,一匹骏马飞驰着奔出汝箕沟山谷,奔向平虏城。进入城门的时候,骑士丝毫没有减速。他策马一直冲到参将府前,滚鞍下马,一路小跑来到萧如熏的大堂之上,单膝跪地,双手高高地举起一个布袋,大声报告道:

  “报参将,末将不辱使命,煤矿今日已经出煤了,请参将验煤!”

  “果真出煤了?”萧如熏从公案后面绕出来,走到报信的军将面前接过那布袋。他展开布袋一看,只见袋子里装着大块大块泛着乌亮的精煤,不禁喜形于色:

  “好样的贾元,本将擢升你为把总,赏银百两!”

  “多谢参将!”贾元大声地答应道。

  苏昊也闻讯赶来了,看到贾元送来的煤样,苏昊笑道:“没错了,这正是本地特产的太西煤,这可是举世闻名的好煤。”

  “这都多亏了改之你啊。”萧如熏使劲拍着苏昊的肩膀,开玩笑道,“你这勘煤的本领,可能教给大哥我?日后我若是不在军中效力了,回家去找个煤矿,当个矿主,也是颇为惬意的。”

  “这个……大哥是国之栋梁之才,岂能学此鸡鸣狗盗之术?”苏昊也呵呵笑着敷衍道。

  萧如熏当然不是真的想学勘煤,他与苏昊客套了几句之后,问道:“对了,改之,现在煤矿已经有出产了,对于这些煤的用场,你可有何想法?”

  苏昊道:“平虏城是大哥的地盘,这煤炭如何分配,全凭大哥做主,小弟岂敢多嘴。”

  萧如熏道:“我的打算是,整个平虏所的军户,按家中人口,每人分配200斤用于过冬取暖。余下的煤炭,我打算贩往宁夏城,所得钱款,先用于修缮兵器,再存下若干,用于明年开春后修缮边墙。至于改之你应得的那份……”

  “此事不急。”苏昊连忙说道。

  萧如熏当初为了让苏昊提供煤矿位置,一张嘴就许下了收益对分的条件,照这个条件,现在煤矿有了产出,卖煤的收入应当有一半是要交给苏昊的。但萧如熏手头资金极为紧张,就等着这笔钱来置换军户们手里陈旧的武器,所以给苏昊分红的事情就只能拖着了。

  苏昊并不是贪财的人,他答应萧如熏提出的分成比例,也只是不想让萧如熏有心理负担而已。以他内心的想法,就算自己一分钱不拿也无所谓,毕竟萧如熏拿这笔钱也是用于国防建设。

  “萧大哥,我倒是有个想法,卖煤的收入除了修缮兵器之外,若有节余,可否购买一些粮食,补助给军户们,人只有吃饱了饭才能打仗嘛。”苏昊说道。

  “没问题,此事我交给梁奉去办就好了。”萧如熏答应道。

  “还有一件事,过几天,会有人从京城给我部送来一批给养,随行而来的,还有一些工匠。小弟想在平虏城建一个临时的作坊,做些器具。大哥可否给小弟提供一个合适的场地?”苏昊说道。

  萧如熏把脸一沉,道:“改之,你说这话不是打大哥的脸吗?这平虏城里的事情,你尽可做主,看中哪个地方,只要不是军户家的宅子,你就尽管拿去用就是了。再说了,就算是那里已经住了人,你说一声,让他们立马搬家,他们也绝无二话。平虏城一千多军户今年能够过个暖暖和和的冬天,全是仗改之所赐,他们谁敢和你呲牙?”

  “小弟岂敢。”苏昊笑道,“小弟只要一处闲置的营房就足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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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26 宁陕路上



  “秀儿姑娘,歇歇吧!”

  “徐大哥,再往前走几里吧,这个地方周边地势不够开阔,不便扎营。”

  “呵呵,秀儿想得周到,我看你都能当个领军打仗的将军了。”

  “徐大哥又笑话我了……各位大叔大哥,大家再加把劲,咱们过了这个隘口再扎营歇息,等明天路过州城的时候,我请大家吃肉喝酒。”

  “多谢陆掌柜!”

  “秀儿掌柜放心吧!”

  “……”

  宁陕驿路上,一支商队缓缓前行,走在商队旁边吆喝着给众人鼓劲的,正是陆秀儿。她现在的身份是良乡工厂的大掌柜,因为年纪轻,加上活泼可爱、待工匠们甚是和善,许多年长的工匠都亲昵地称她一声“秀儿掌柜”。

  与陆秀儿并肩而行的,是良乡工厂的总工程师,也是大科学家徐光启。近两年来,徐光启在良乡工厂埋头搞科研,已经取得了多项研究成果,把苏昊给他描绘出来的各种技术装备变成了实物。

  这一次,由于勘舆营要前往边关开展工作,苏昊写了一封信给陆秀儿,让她安排人把一批武器装备送往宁夏,以备不测。送装备这种事情,原本不需要陆秀儿这样一个女孩子来主持,但她一则放心不下,二则也是思念苏昊,便坚决地揽下了这桩差使。由于有些装备送到边关之后可能还需要调试,因此徐光启和巧匠郝青也随同大队前往。

  这一路上,陆秀儿忙前忙后。处理各种事务。每逢路过州县,陆秀儿必定要买些酒肉款待脚夫和随行的工匠、护卫等,生怕他们觉得劳累而不尽心尽责。其实,这一趟送装备的人手除了工厂里的工匠之外,其余人都是董天章和杨来祯他们帮忙找来的,给的工钱甚是丰厚,这些人没理由会觉得不满意。看到少女掌柜对大家如何体贴。大家自然是更加卖力了。

  “呔,前面的车马都停下!”

  商队正往前走着,大路上突然出现了一彪人马。领头的一条汉子光着头,满脸的络腮胡子,看上去极其凶恶。他骑在一匹高头大马上,挥动着手上的鬼头刀,对着商队大声地喝道。

  “坏了坏了,又遇上歹人了!”在前面领路的向导连忙停住脚步,同时招呼着后面的人停下。赶车的脚夫们也都懂行,纷纷勒住牲口。不让它们受惊。所有的人都不乱喊乱叫,只等着掌柜上前处理。

  万历年间的大明,社会总体来说还比较富庶。没有出现全国性的大饥荒,因此社会秩序算是比较稳定的。不过,啸集山林的土匪强人从来都不曾绝迹,在这西北地区。由于人口密度小,更易滋生匪患。这一路上,他们已经遇到过好几起拦路打劫的事情了,这也是陆秀儿总要寻一些开阔地或者集镇停车宿营的原因。

  “秀儿,你别上前了,我去处理就好了。”商队的管事苏小虎向陆秀儿说道,“不过是几个寻常马贼罢了。吓唬吓唬他们就跑了。”

  陆秀儿道:“能不惹事尽量别惹事,我哥他们还等着咱们车上的这些兵器呢。还是我去跟他们说说吧。”

  “嗯,好吧,我跟你一道去。”苏小虎答应道。

  陆秀儿在前,苏小虎和徐光启在后,三个人从队伍中间走到了队伍前面,与对面的强人隔着百来步远遥相对话。

  “对面的好汉大叔,不要误会,我们是去给边关的将士送给养的,不是商家,还请各位大叔抬抬手,放我们过去。”陆秀儿抱拳向那些强人行礼道。

  “吆喝,居然是个女娃子带队。”对面那络腮胡哈哈大笑,“过来给大叔亲一下,大叔要高兴了,就放你们过去。”

  陆秀儿知道这些强人的习性,也不计较对方话里的侮辱之意,依然笑吟吟地说道:“各位大叔,你看我们商队也有护卫,大家如果冲撞起来,难免各有死伤。我这车上都是边关的守御之物,就算你们拿去也派不上用场。不如你们抬抬手,侄女愿送上纹银50两,请各位大叔喝酒。”

  强盗抢东西,也是有风险的。陆秀儿先声明这个车队是给军方送东西的,其中便有威胁之意,警告对方自己的靠山很硬,让对方不要轻举妄动。而后面说愿意出50两银子当买路钱,则是一种礼数,至少不能让对方空手而归。如果遇到不愿触军方霉头的强盗,说不定就会接受这个条件,收下银子,放车队过去。这个结果对于车队来说,自然是最好的。

  50两银子以当年的物价来看,算是一笔巨款了,而相对于车队所运送的物资而言,付出这点买路的代价又是值得的。

  “50两银子?这买卖不错。”

  果然,陆秀儿此言一出,强盗队伍里有些人便心动了。这些人也都是百姓出身,有的是因为土地欠收、生计无着而落草,有的是因为好吃懒作而干起这种没本钱的买卖,大多数人听说这是前往边关的车队,都有些畏惧之心,于是纷纷劝说自己的头目接受陆秀儿的条件。

  “你们懂个啥!”那络腮胡子就是强盗的头目,他是早年因为犯了命案而上山为寇的。作为一个惯匪,他的胆子远比喽罗们要大得多。

  “她说车上是军械,你们就相信了?军械自然会由军队护送,哪会让商队来送。我看这大车的车辙甚深,车上必是金银之物,劫下来咱们后半辈子都不用再干这行了。”强盗头目对众人说道。

  “我去吓唬吓唬他们!”

  听说车队押送的可能是金银,强盗队伍中有贪婪的人便蠢蠢欲动了。一名癞痢头的强人驱马从队伍中走出来,拔刀在手,向头目请示道。

  “去吧,先别伤人。”头目吩咐道。

  西北地区有不少骑马抢劫的强人,民间一般称他们为马贼。由于配备了马匹,他们能够大范围机动作案,得手之后也很容易逃跑,官府往往拿他们没有办法。陆秀儿他们这次遇到的,就是这样一群马贼,粗略看去,对方有三十多人,每人胯下都有马,手中的钢刀闪闪发亮,显然是很有实力的一个匪帮。

  “你们可别乱来!”

  陆秀儿等人看出强人有准备进攻的意思,连忙出场喝止。苏小虎上前一步,从身后顺过来一杆燧发枪,对着强人威胁道:“你们别想靠近,小心枪子无眼!”

  “他们居然有火铳!”强人们有些吃惊了。大明律规定民间是不能拥有火器的,虽然在现实中有些官吏、富商也会让自己的护卫配几支火铳防身,但总的说来,在商队中出现火铳,意味着他们的来头的确不小。

  “怕什么,就一杆火铳而已,没准是从哪个军卒那里借来吓人的。”强盗头目不屑地说道,“一看就知道这帮人不会用火铳,我们双方相距不足百步,没等他们把火媒点着,咱们的马就冲到跟前了,他们哪有用火铳的机会。”

  “哼哼,看我去把那小子的火铳抢过来。”瘌痢头听到头目这样说,自己估了估距离,觉得的确能够在对方点着火之前就冲到他们面前,届时鬼头刀一挥,对方哪有开枪的机会?

  “驾!”只见他双腿一夹马肚,战马训练有素,后腿一蹬,便窜了出去,径向陆秀儿等人冲去。

  “啊!”陆秀儿尖叫一声,连忙以手捂眼。她倒不是害怕对面的强人,而是知道此人凶多吉少了。

  “抨!”

  苏小虎手里的燧发枪响了,经过徐光启、郝青等人反复改进的燧发枪性能极其可靠,杀伤力极强。苏小虎平时没事的时候就到工厂去帮工匠校枪,枪法练得极准。对着疾驰而来的马贼,他抬手一枪,瘌痢头的胸口便绽开了一朵红花。强大的冲击力让他翻身从马上栽到地上,直挺挺地一动不动了。失去了主人的战马嘘溜溜地惊叫着,奔向旁边的野地。

  “杀人了,杀人了!”

  “杜老二被人杀了!”

  “我的妈呀,这是什么火铳,怎么这厉害!”

  强人们一下子都惊了,众人情不自禁地催着马后退了十几步,直到被孤零零晾在前面的头目回过头对他们怒目而视,众人才醒悟到自己犯忌讳了。

  “大哥,对面拿的可是真家伙,那火铳咱们都没见过,点子太硬啊。”有人凑到头目身边,悻悻然地说道,也算是为自己的失态而掩饰。

  “刚才你见着他点火媒了吗?”头目对手下问道。

  “没有!”众人一齐摇头,其实他们也没细看苏小虎开枪的过程,只是印象中觉得没有那么一个动作而已。

  “这就邪门了,他拿的是什么玩艺?”强盗头目诧异万分。燧发枪这种东西,勘舆营装备了不少,兵部也采购了一些,但对于普通百姓来说,这种神器还是非常陌生的。

  “对面的强人听着,我等不想动手,不是因为我们怕你们,而是不想伤了双方的和气。这位兄弟不顾我们的警告,欲对我等发难,我们不得不略施薄惩。现在我们再次要求你们让开道路,只要你们肯放行,我们先前承诺的50两银子不变,另外还可以加50两作为死者的抚恤银子,望你们三思。”

  徐光启上前一步,对着马贼大声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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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27 火器威武




  一枪把人打死,还叫略施薄惩,这也就是徐光启这样的书生说得出来的话了。不过,强盗都是乌合之众,死掉个把人,对于其他的强盗而言,根本算不上什么事,所以徐光启话里话外仍然是希望强人们接受和平的条件。

  “你放屁!”强盗头目大声骂道。

  事到如今,这已经不是能够抢到多少财物的事情,而是关系到他的面子问题了。如果对方是一支强大的商队,有数百名护卫,那么他吃点亏也就忍了。现在对方不过是一个女子,一个书生,加上一个拿着火铳的半大小子,双方还没交手,自己这边先折了一个人。如果此事就这样善罢干休,日后他还如何在宁陕道上混呢。

  “传我的号令,对方所仗,不过就是一杆火铳而已,咱们一齐冲上去,谁被火铳伤了,是自己命该如此。没被火铳伤了,就把这几个人碎尸万段,给杜老二报仇!”强盗头目恶狠狠地下达了命令。

  瘌痢头还没冲到人家面前,就被人家一火铳打死了,这对于马贼们的心理造成了很大的冲击。他们平素劫道,很少遇到对方手里有火器的情况,也不知道应当如何与拥有火器的对手作战。听到头目的号令,众人都鼓起勇气,拔刀在手,心里默念着各自信奉的神灵的名字,指望着一会如果对方再放枪,被打中的不要是自己。

  “看来,这些强人是铁了心要和咱们作对了,只能结车阵和他们对垒一番了。”徐光启说道。

  “唉,这些人怎么就不听劝呢。”陆秀儿抱怨道,“一会咱们肯定又要伤人了,我娘要是知道,肯定要唠叨的。”

  “你别跟婶娘说就是了,她怎么会知道呢。”苏小虎在一旁提醒道。他不知道陆秀儿的嘀咕其实只是给自己找理由而已。

  早在他们三人与强盗对话的时候,身后的脚夫们就已经在开始赶着大车结阵了。这些运送物资的大车两侧都有厢板,头尾各有机关,能够连接起来,成为一个简单的堡垒。这种用大车结阵的方法由来已久,戚继光曾将其用于对蒙古人作战,其车阵面对着蒙古骑兵的冲击都能安然无恙。

  苏家车队的大车也是按照能够组成车阵的规格设计的,徐光启等人又发挥自己的聪明才智,在传统车阵的基础上做了若干改进。在大车的一些关键部位,还用钢条进行了加固。寻常几个马贼要想冲破这样的车阵,实在是痴心妄想,难怪陆秀儿在这个时候想得最多竟然不是自己的安全,而是伤了马贼会不会惹来母亲的埋怨。

  强盗们退后几十步,散开队列,做好了冲锋的准备。而这边陆秀儿等人也已经闪身进了车阵,面对着马贼的是一面面坚实的厢板,以及从射击孔伸出来的燧发枪杆。

  “对方排的是车阵,没什么了不起的。咱们冲到跟前。让马跃过车厢板,车阵里面的人就是咱们案板上的肉了。”强盗头目大声喊道,“来啊,准备。冲!”

  随着一个“冲”字,30多名马贼一齐催马向前猛冲,马蹄踏在干燥的黄土上,腾起满天烟尘。陆秀儿站在车阵里一个用箱子搭起的高台上。指挥着护卫和工匠们向马贼开火。作为火器工厂里的工匠,平日里都没少摸这些燧发枪,只是从来没有过拿真人当靶子的机会而已。不过。在这一次送物资去宁夏的路途中,他们已经遇上过几次强人了,用火器杀伤敌人不再会有什么心理障碍。

  “开火!”陆秀儿看马贼冲到了百步之内,便大声地发出了号令。经过反复改进,良乡工厂的燧发枪射程已经可以达到300步以上,但要确保射击的准确性,还是要等敌人冲到百步之内开火更为有效。

  “抨!抨!抨!”

  枪声一声连着一声,转瞬之间,已经有五六名马贼被枪击中,或死或伤,纷纷栽下马来。除此之外,还有几匹马也中了枪,剧烈的疼痛感和对莫名危险的惊恐使这些马暴跳翻腾,或把骑手甩下马身,或者驮着骑手远远地逃离了战场。

  “冲啊!人死吊朝天,不死万万年,冲啊!”强盗头目见自己的人马还没冲到车阵跟前就已经折损了三分之一,已经开始暗暗后悔自己的冲动了。但箭在弦上,已经不得不发,当今之计,只有踏破车阵,尽杀商队里的护卫,抢到物资,才能补偿损失。如果这个时候败退,这亏就吃得太大了。

  “马贼到跟前了,上拒马刺!”陆秀儿发出了第二道号令。

  这一套防备马贼的方法,在商队出发之前就已经让众人练习过了。听到陆秀儿的号令,所有的人都放下手里的枪,拉动大车上的机簧。只听得一阵机械开动的声响,原来平展展的车厢板上突然冒出了两排五六尺长的钢刺,明晃晃的刺尖正迎着马贼冲来的方向。

  “吁!吁!!!”所有的马贼都下意识地勒紧了缰绳,试图让狂奔的战马停下脚步。其实,岂止是马贼们发现了危险,那些战马也都看到了前面陡然出现的长刺。但一切都来不及了,除了极少几匹马在长刺之外侥幸站住了之外,其余的十几匹马全都迎头撞在长刺尖上,马血飞溅开来,战马濒死前的挣扎拖得大车阵都不停地摇晃起来。

  战马被扎在长刺上,马背上的骑手可是完全停不住,一个个从马上甩出去,在半空中翻滚几周后,狼狈地摔入车阵之中。躲在车阵后面的脚夫们眼明手快,赶紧上前把这些马贼按住,用沾了水的麻绳一个个捆了个结实。

  也有那种凶悍的马贼,摔到地上之后迅速爬起身来,持刀做困兽之斗。车阵里的护卫见状也拔刀相向,以众欺寡,迅速地把这些人给解决掉了。

  “扯乎!”车阵上幸存的几名马贼魂飞魄散,马贼头目呐喊一声,众人拨回马头便逃,哪里还有什么斗志。30多号人冲阵,被打死了十几个,又被生擒了十几个,剩他们几个人就算能够冲破车阵,又如何能够抵得过几十名脚夫和护卫。

  车阵里又向外放了一排枪,打倒了两名逃跑中的马贼,剩下马贼头目带着最后两名喽罗逃得无影无踪了。

  “唉,这是何必呢,又伤了这么多人。”

  陆秀儿从高台上下来,指挥众人撤了车阵,然后一个一个地检查着留在战场上的马贼尸首。遇到那些没有被打中要害还有救的,陆秀儿便赶紧喊来随队的郎中,让他给马贼包扎。当然,事先还是先得把这些幸存者捆绑结实的。

  “打死了12个,生擒了18个,其中有10个受了重伤,有1个快没气了。”苏小虎清点了一下之后,前来向陆秀儿报告道。

  陆秀儿道:“把死了的贼人都装到车上,生擒的要捆结实,别让他们半夜挣脱了出来伤人。咱们抓紧赶路吧,前面有个县城,咱们把这些贼人交给官府处置就是了。”

  “明白。”苏小虎答应着,安排人照陆秀儿说的去办了。

  陆秀儿站在那里,看着地上一摊一摊的血迹,心里又是恶心又是伤感。她原本是个极其善良的人,在此指挥手下迎战杀敌也是情不得已。每次击败强人之后,她都要替那些被打死打伤的强人难受几天。

  “秀儿,怎么,又难受了?”郝青走上前来,对陆秀儿问道。

  陆秀儿眼里含着泪水说道:“郝大哥,你说怎么又死了这么多人啊,这些人家里的人该多难受啊。”

  郝青劝道:“秀儿,这是没办法的事情,他们当马贼,原本就是犯了死罪的。今天若非我们有准备,加上火器厉害,说不定死的就是咱们的人了。”

  陆秀儿道:“这个道理我倒是懂,可是我就是心软,看不得死人的事情。”

  郝青笑道:“秀儿,早知如此,你就不该跟我们出来。等你到了边关,如果遇上蒙古人进犯,没准看到死人的事情更多呢。苏将军是带兵打仗的人,我记得有句话叫作什么来着,对了,叫一将功成千骨枯,那得死多少人啊。”

  说起苏昊,陆秀儿脸上便有些暖意了,她撅着嘴说道:“我哥也真是的,好好的读书人不当,却要当什么将军,我恨死成天打仗的人了。”

  “如果是这样,那咱们就掉头回去吧,咱们这车里又是枪又是炮,还有罗秀才发明的什么黄色炸药,若是到了苏将军手上,又不知要伤多少人命。秀儿姑娘既然有好生之德,咱们就不把这些东西送去了。”郝青逗着陆秀儿道。

  “那可不行!”陆秀儿跳着脚说,“我哥在边关多危险啊,万一有蒙古人来了,他手里没有趁手的火器,岂不要吃亏。我听人说了,蒙古人可凶恶了,都是杀人不眨眼的。”

  “那不就得了,对待坏人,咱们就得比他们还狠才行,你说是不是?”郝青说道。

  陆秀儿脸一红,其实郝青说的这些道理,她也都懂,只是感情上一时无法接受而已。她向郝青道了谢,跑着指挥众人做事去了。

  脚夫们把大牲口套到大车上,车队又重新出发了,按照地图的指示,前面不远就是他们的目的地,宁夏平虏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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